回到旅館時,我腳腕上的紅印已經開始發腫,瘙癢疼痛越來越明顯。

我仔細看了看,上麵確實有三根指印,隻是每一根都很細長,指印之間縫隙又小,剛開始我並沒有察覺到。一陣陣的瘙癢不時傳達至心髒,我感覺像有無數螞蟻在我腳脖子上噬咬,特別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丁香找旅館的人要了些冰塊給我敷著消腫,那瘙癢至心的感覺才稍稍減淡了些。吃過晚飯後她陪我去鎮衛生院看病,彼時已經六點多,天快黑了,我擔心天一黑又會撞鬼,自然走快了些。

被蓋鬼手印的是右腳腕,現在我已經感覺右腳有點麻木無知覺,心道不好,恐怕這紅印真的有古怪。

醫生說我腳腕上是被跳蚤咬了,不過他沒找到跳蚤,估計跳蚤已經跑了。他給我抹了點止癢的膏藥,又開個抗過敏的藥,讓丁香跟著他去拿。

我一個人坐在候診室裏等,紅印處的瘙癢越來越厲害,我甚至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肉裏翻動。我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口的黑石頭,可能無意間婆娑了幾下黑線。

九風出現在我身邊時,我正在輕輕按壓紅印。醫生不讓撓,我隻要按幾下來緩解瘙癢。紅印處全是硬塊,我拿指甲掐進去都沒感覺。

“這是怎麽弄的?”他還是那身白袍,長發挽起,用一根絲帶隨意紮著。

我想不明白,他明明是鬼,為什麽總是這麽仙風道骨。想來他挺喜歡自欺欺人的,明明滿身蛆蟲,非要裝得這麽儒雅。

他握住我的小腿,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以後少在心裏說我壞話,我都聽得到。你這腿是怎麽回事?”

我本來很氣他,大前天占我便宜不說還咬了我,現在又這麽溫柔做什麽?誰知道他是假惺惺還是真的關心我?

“怎麽不說話?我何時咬你了?”他微微皺起眉頭,往我嘴巴上看了一眼。

嘴唇已經不腫了,黑斑也已經消退,他自然什麽都看不出。

“你還抵賴,大前天你……在房裏的時候明明挺好的,長廊裏又那麽凶……我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你了,你這麽喜怒無常,我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你……”無盡的委屈在心中湧動,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隻是看到他突然這麽溫柔,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長廊裏?”他好像壓根不記得那件事,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我腳腕癢得厲害,流著淚想把腳抽出來,卻愣是沒掙脫出來。這一次他沒有煞風景地掏瓶子接我眼淚,反而很溫柔地伸手給我擦淚水:“我的事情你不明白,以後我會慢慢跟你講。既然你已經是我的妻,我會對你負責。”

“你要怎麽負責?”我背上發冷,突然覺得後怕。他不會真的想跟我生活一輩子吧?我是人他是鬼,難道他真的想跟我洞房嗎?

“夫妻洞房本就天經地義,你沒理由抗拒。”他果然能讀心,我不過是在心裏猜疑了下,他居然就不高興了!

“我想爺爺,你能讓我見見他嗎?”淚水就跟刹不住的車一樣,在眼裏橫衝直撞。我也不想再惹他不高興,反正落到今天這一步,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他不會見你的。你今日去過的地方……”他微微擰起眉頭,握住我腳腕上的紅印,用力捏了捏。

我能感覺到皮肉裏有東西在**,心頭忍不狂顫了兩下:腳腕那裏真的有東西鑽進去了!

他的手很涼,捏在腳腕上,瘙癢似乎有所緩解。我盯著他的側顏看了一會兒,幾乎已經忘記他是隻鬼。

他長得很好看,可是跟陰柔之美又有差別,他的眉眼裏看不到半分陰柔,即便騷包的時候也充滿了魅惑,絕對沒有女子的陰柔。

此刻,他正聚精會神地在紅印上又捏又揉,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可是腳腕上的瘙癢感卻在慢慢減輕。

“都鑽到你肉裏去了,這不是一般的跳蚤,你是在哪惹的?”他微微皺著眉頭轉過臉來看我,認真的眸光鬧得我突然心跳漏掉半拍,然後又跟擂鼓一樣激烈地跳動起來。

“在……在林傳榮家裏。”我不知道自己的緊張源自何處,隻是突然覺得他此時看起來特別順眼。

其實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一對我好,先前的怒氣就煙消雲散了。這一點很沒出息,可我心裏的暖意卻控製不住一直往外湧。

“是為了王旭的事?哼。”他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突然將手攤開在我眼前。他白皙的掌心裏躺著十幾個小黑點,我仔細一看,哪裏是小黑點,都是吸飽了血的跳蚤!

我身上止不住地冒起一粒粒雞皮疙瘩,一想到剛才是這些東西在我肉裏鼓動,我就忍不住打寒噤:“全……都出來了嗎?不會爬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突然覺得背上開始發癢,然後屁股上也有點癢,手臂也是……

“哼哼~”九風突然笑了,他把手朝我伸近了點,“你聞聞。”

變態,這有什麽好聞的。我下意識地往後撤了撤。

他眉頭一擰,露出不悅的表情:“慫包,少在心裏罵我,都跟你說過我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了。這不是一般的跳蚤。”

我將信將疑地湊近了一點,因為怕把跳蚤吸進鼻子,我聞得特別小心。九風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笑,好像我的舉動多滑稽似的。

我隱隱聞到一絲陰氣,可是……“這味道……不是你身上的嗎?”

我覺得自己問得沒有哪裏不妥,他卻突然生氣了。一張臉方才還流露出溫柔,現在卻冷如寒冰。隻見他把手收回,握拳後旋即展開,他手裏那些跳蚤便全都粉碎成灰。

他似乎有些煩躁,將東西灑在地上後,就把我的腿從他腿上拿開站了起來。

“我已說過,你第一次看到我時,那個樣子是我故意用來嚇你,不要再將我想得那麽不堪。如果當初溫增華沒有想過背叛,我也不會用那樣的麵目示人。”

“我頭一次見你不是在火車上嗎?”我不跟她他討論爺爺背叛的事情,不過就是把石頭給了我,他至於這麽生氣嗎?從頭到尾,最該生氣的人明明是我。

“火車?”他有些迷茫,不解地走近了兩步。

他又在鬼格分裂了,我懷疑他腦子有點不正常。我把幽靈列車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雖然我之前懷疑那隻是夢,可我如今卻更偏信那是事實。

他聽完果然笑了,隻是我看不懂他這個笑容。

就在這時,腳腕處突然又傳來一陣瘙癢,我大驚,趕緊拉住了他的手臂:“我……我肉裏還有東西,怎……怎麽辦?”

“慫包,這樣就怕了?讓你不要攙和進來,你非要逞能做什麽?”他微微勾起唇角,手裏突然多了一個小玉瓶,“回去後用毛巾蘸陰泉水慢慢揉,這些東西會出來的。”

“這一瓶太少了,能不能多給點?”我盡量露出最為祈求的眼神,誰知道我腿上爬進去多少隻跳蚤?

他的心情貌似又好些了,擺手說隻有這麽多,然後就在我沮喪之際,又坐下,把我的腿被抓在了手中。這個變態,居然把我大腿往下都摸了一遍,還美其名曰在我給我看看跳蚤有沒有爬到別處去!

丁香這家夥,不就是跟醫生去拿藥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該不會那個醫生見色起意,把她帶到偏僻的地方想強她吧!

我一想到這個可能,立馬坐不安穩了。

九風在我腳腕往上五六厘米的地方劃破一層皮,然後我就察覺有冷幽幽的東西鑽了進去,環繞小腿一周,久久不散。

“它們已經爬到這裏,不會再往上鑽了。”他說罷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有人來了,自己回去揉吧。”

離開前,他猶豫著抱了我一下,然後就在我的詫異之中,低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是在跟我談戀愛嗎?

“溫馨?等久了吧,走!”丁香一臉火氣地衝了進來,手裏的藥都被她捏扁了。不會真跟我擔心的一樣吧?

“他奶奶的,老流氓一個,七拐八拐地把我都給帶迷路了,還想對我動手動腳,我趁他老鳥硬了,一拳頭砸過去給打折了,他這輩子還能再硬就算他本事好!”她一路上罵罵咧咧,看來氣得不輕。

我看了看她胸前的深溝,默不吭聲地替她把衣服往上拉了拉。這種小地方,很少有人穿得這麽暴露,難怪那些人看了就把持不住,不過若是真對丁香動歪腦筋就是他們的錯了。

天色已經大暗,我突然想起忘了告訴九風關於林傳榮的事情,他這麽厲害,讓他去取爺爺想找的那樣東西不是更好?其實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九風這麽厲害,他為什麽會跟爺爺合作?

我們一路上就著昏暗的燈光往旅館走,可半路上丁香突然驚駭地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好!我上當了!”

我細眼看去,隻見遠遠向我們走來的那人,正是衛生院裏剛才給我看腳腕的男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