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我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

“溫馨?”

我僵硬地移過頭去看沈昊天,感覺魂都沒了:“沈哥,著火的……是我爺爺家。”

他眉頭一緊,趕緊放下手裏的勺子:“我這就過去看看。”

“我也去!”

我顧不了那麽多了,爺爺生死未卜,我還顧慮那麽多做什麽?萬一爺爺昨天夜裏回了老家……我不敢再想,跟著沈昊天火速開去了汪家村。

村西頭隻有爺爺一家,一向冷清之地,此時竟然圍滿了人。我們下車的時候,隻聽到人群裏議論紛紛。

“老溫家也真可憐,短短兩個月死了這麽多人……”

“嘖嘖,可不是,隻剩下溫老頭的孫女一個人了吧?也怪可憐的……”

“可憐什麽呀,還不是他孫女克的……那女娃小時候就古裏古怪……”

“咳咳,你們胡說什麽呢!”汪平就擠在人群裏,左邊竄一下右邊擠一下,始終無法讓他們閉嘴。臃腫的身材像個球一般,來回滾動著。

“姐!你回來啦!”他這一叫,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往兩邊退了過去,有驚嚇有恐懼有嫌棄。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能見鬼的那些日子,就是在這樣的眼神裏長大的,不禁生出一股悲涼。

走過人群,才看到前麵有幾輛車擋著,想必是為了阻攔村民跑去爺爺院子裏湊熱鬧的吧。

“姐你……節哀順變,爺爺他……”汪平跟在我後頭跑了幾米就不敢再上前了,我隻聽到他拉住沈昊天叮囑了下,“姐夫,你要好好照顧我姐,爺爺不在了。”

我身子一晃,差點兒沒站穩。

我不信,爺爺……不會死的,他說過要救奶奶和爸媽活過來,事情還沒做成,他怎麽能死?不會的不會的。

可不管我怎麽安慰自己,身體還是抖如篩糠。

院子裏隻有村長和村支書兩個人,好像正在爭吵。

村支書看到我的時候,率先走了過來:“馨丫頭回來了啊,你要節哀啊,你爺爺去了。我已經報警了,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馨兒……”村長臉色很凝重,好像要跟我說什麽。

“馨丫頭要不要去看看你爺爺?哎,怪可憐的,他一個孤苦老人住在這裏……我估摸著是他自己想不開……”

“你胡說!”他把我往東北角引,角落裏蓋了塊白布,隱約顯出一個人形。爺爺是絕對不會自殺的,他還要救奶奶和爸媽,怎麽可能不珍惜自己的命?

村支書看我瞪得厲害,尷尬地笑了下:“是我胡說,應該等警察來,等警察。”

“這位是村長?”沈昊天突然出了聲,他看了看村支書,村支書連忙旁旁邊指,“村長,警察還沒來,你們怎麽就亂動屍體?”

“哼,當然是進去救人的,難不成要眼睜睜地看著大火燒,不做點什麽?隻不過……還是進去晚了……馨兒啊,怪我來晚了,我沒想到叔會……”村長說著就紅了眼眶,抬手直抹淚。

我長這麽大,隻看村長哭過兩次,上一次是汪平被寡婦鬼纏身時急哭的。

“伯伯,不怪你,怪我……”我揭開那塊布後,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大哭起來。一定是我害死了爺爺,我昨天不該跟著沈昊天回來的。肯定是爺爺說的話應驗了,我沒進過他同意回來了,雖然沒進汪家村,可到底是害了他啊。

胸口那塊石頭隱隱發寒,沒幾秒,我整個人都凍得顫起來。

那焦屍已經麵目全非,地上攤著的白布上零零碎碎掉了很多焦黑的碎塊,嘴巴大張,鼻子耳朵嘴唇都已經沒了,可能已經掉落在腦袋旁邊。

我眼淚掉得厲害,這時,平白刮來一陣陰風,一襲白衣突然在我眼前飄**。

我愣住,側頭去看,隻見這個麵如冠玉的鬼緩緩蹲下身子,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遞到我下巴邊,接了兩滴淚水。

第三滴淚水遲遲沒有落下去,他微微皺了下眉頭,那張俊臉突然就變成了滿臉蛆蟲!

我一屁股墩兒跌坐在地,下意識地往後直挪。

“馨丫頭,哎……別怕,終究是你爺爺。”村長以為我是被焦屍給嚇到了,彎腰把我扶了起來。

我驚恐地看了看身邊的三個男人,沈昊天正悲痛地盯著焦屍看,村支書在接電話,村長在安慰我。他們居然沒人看到我麵前的九風!這個惡心的蛆蟲鬼!

眨眼之間,九風已經又換了一張臉,他微微勾起嘴角,迅速移到我眼前。我往後一躲,撞進了沈昊天的懷抱。

“溫馨?”頭頂響起他疑惑的聲音。

九風突然就冷下臉來,那眼神好像要把沈昊天扒皮抽筋:“溫馨,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趕緊從沈昊天懷裏掙出來,鼻子癢癢的,突然掉下來一坨清鼻涕。我趕緊躲開了視線,又尷尬又難受。我爺爺都死了,這鬼還跑出來惡心我!

九風嫌棄地撇了撇嘴,抬起手裏的小瓶子晃了兩下。我看到裏麵好像有一縷奶白色的東西在遊移,他不滿意地擰起眉頭,古怪地睨了我一眼:“你怎麽不哭了?”

神經病,他為什麽收集我的眼淚?被他這麽一鬧,我怎麽還哭得出來?

“馨丫頭啊,警察來了,警察肯定能查出來你爺爺到底是怎麽死的。”村支書說著就走出了院子,沒一會兒,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便跟了進來。

“我晚上再過來找你。”九風丟下這句話後就不見了蹤影。

我心裏七上八下,瞪著空氣突然生出一個懷疑:是不是他,殺死了爺爺?

“這口井怎麽封起來了?”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警察指著爺爺家那口老井疑惑了一聲。

我循聲看過去,厚厚的水泥井蓋周圍沏了很多水泥。奇怪,我之前回來的時候,這井蓋明明沒封死。

村支書跟問話的警察交頭接耳說了些什麽,那警察若有所思地又看了那井蓋一眼,沒再繼續追問。

“伯伯,那口井是不是有問題?”我走到村長旁邊偷偷問了一聲。

村長的臉色有點複雜,他看著井蓋剛要張嘴,村支書趕緊跑了過來,壓低聲音跟我說:“馨丫頭,井水早就幹了,你爺爺前幾天才封死的,還是我讓人幫的忙。你也知道,你爺爺有時候有點那個,我也不敢問原因,我估摸著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跟警察說什麽了?”村長黑著臉看了他一眼。

村支書幹笑兩聲,睨了我兩眼:“隻說這口井早就封了,順便請他們吃個中午飯。”

我隱隱覺得村長跟村支書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可一時又猜不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汪家村很多人都姓汪,多少都沾親帶故,按輩分,村長還要叫村支書一聲“小爹”。當然,他們之間最多也就是個遠親,而且年齡相差無幾。

警察很快就勘察完現場,入夜前村支書告訴我,結果出來了,大火是家裏電線老化短路引起的,是場意外。

我隻覺得天都塌下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從今以後,我該怎麽辦?

“馨丫頭啊,這事……哎,今天也來不及辦喪事了,明天我會叫八音、請道士。你孩子家家的,不用擔心錢,村大隊來出喪葬費。”村長看了村支書一眼,村支書連連點頭說應該的。

我渾渾噩噩被沈昊天帶回旅館的時候,餓得胃痛。

“先喝點水,我去買點粥回來,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哎。溫馨,不要這樣,我看了很心疼。”他很溫柔地要摸我的臉,我趕緊躲開。

他愣了一下,遞了一瓶礦泉水給我,又叮囑了幾句,轉身走了。

門關上的瞬間,房間裏的溫度驟然降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