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帝陛下醒來後第五日,第一次踏入了禦書房。這裏應該是她平日處理朝政的地方,當然-是名義上的。

禦書房裝飾的華美不俗且光線明亮,沒有一點古代建築的陰暗森冷之氣。熏著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分外安靜。上首一張白玉雕成的龍椅光華內蘊,應該便是皇帝的寶座了。

龍椅前一方白玉案,右上角一方玉璽靜靜放置。所有的奏折都應經過這方玉璽蓋章才有效力,這玉璽正是最高皇權的象征。

皇帝寶座的左下首放著另一套一摸一樣的龍椅與龍案。尺寸材質雕工,與皇帝寶座分毫不差,這是攝政王素日批閱奏章與朝中大臣議事的地方。

此時已是下午,早朝早已散去,攝政王正在批閱奏章,五六個太監靜立在一旁伺候。攝政王早就聽到了皇上駕到的通報之聲,但直到女帝進來,才放下朱筆起身迎來。

“微臣參見皇上。”他微一拱手算是行了參拜之禮。

攝政王心中有些詫異。他還沒去找她呢,這女帝卻自動送上門了。

蘇再晴看了看這禦書房的擺設,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禁失笑。這男人可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竟如此明目張膽的犯上,不把她這個女帝放在眼裏。真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幹脆殺了她,直接榮登大寶算了。

思及此,忽然心中一動。不對!自己占據了這個身體,那原來的女帝哪裏去了?看現在這情形,恐怕是已死了吧,而且,這位攝政王下手的可能性還真是高的讓人無法忽視啊!

攝政王見她盯著自己發呆,便清咳一聲,問道:

“陛下,微臣可有什麽不對麽?”

注意到她打量這禦書房的眼神,莫不是想要興師問罪?她不會笨的這麽早出招吧?

蘇再晴暫時拋開心中疑慮,緩緩搖頭,還是先辦正事吧。

“殿下自然沒什麽不對。”她輕輕微笑。

“那陛下來是為了?”他也揚起微笑看她,好像在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這個男人現在看起來還真是無害啊!可看他行事如此不遮掩,本質上是極為狂妄和有野心的男人吧。

“朕今日來是有事向殿下請教,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哦?”他眼神中含著趣味,“陛下請講,臣定當知無不言。”

“如此甚好。”蘇再晴在心中默歎一口氣,在古代說話可真累。

“你們先下去吧,朕想和攝政王單獨談談。”她淡淡的吩咐下去。

屋內的太監和隨她而來的女官齊齊看向攝政王,見攝政王點頭,這才見禮退了下去,留他二人在書房內。

女帝走到上首的龍椅上坐下。這龍椅雖華貴漂亮,且鋪了厚厚的錦墊,但坐起來仍硬了些,讓她很不舒服。

“殿下”她沉吟一下“朕想知道關於這個國家,關於朕,關於殿下你的事情。”

“這個,”沒想到她會問這些事,有什麽特別意義麽?

“不知陛下想知道關於哪方麵的?”

“一切!比如說朕的名字。”

“名字?”攝政王表情有點奇怪,“陛下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嗎?”

“是,請殿下告知。”

“其實陛下可以問其他人的,為什麽一定要問微臣呢?”他對這個問題更感興趣。

“因為我隻想問你!隻想聽你對我說的話!”她沒有用朕的自稱,沒有用女帝的身份問他,而是用蘇再晴的身份來問他。當身邊所有人都不可信的時候,她寧願聽他說的話。這個男人太狂妄,讓她覺得他甚至狂妄到不屑於騙她。

他斜飛入鬢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忽然發現自己無法看透這個女孩子。隻想聽他說的話嗎?

“我吟風王朝奉夜氏為國主,陛下尊諱月色今年芳壽十三。三歲即位,年號朝旭,取朝陽永旭之意,今年便是朝旭十年。”

“三歲即位?”還真是小,“朕的父親和母親呢?”

“陛下降生之時先皇後難產而亡,先皇悲傷過度一病不起,三年後殯天而去。

他答得很順,這也是一部分實情啊。

“是麽?”她並未盡信,皇家哪裏有真情?絕對有陰謀!

“前國主是男帝?為什麽選我一個女孩子為皇帝?我沒有別的兄弟姐妹麽?”

“我朝並未規定女子不可為帝,何況陛下是先皇唯一的子嗣,自然應該由陛下繼位。”

“朕有一事覺得奇怪,為何朕竟無一個親人?就算夜氏皇族子息單薄,也沒理由沒有一個兄弟姐妹吧?先皇沒有納妃麽?”似乎不太可能吧?難道這裏是一夫一妻製?

“先皇英年早逝,尚未納妃。”

英年早逝?多早?

“莫非夜氏一族都英年早逝不成?連個王叔、皇姑姑都沒有留下?”不會這麽慘吧。

嗬,問到點子上了,這孩子還挺敏銳的。告訴她又何妨,讓遊戲更有趣一些吧。

“吟風建國兩百餘年,已經曆十一位國君。天妒夜氏,不予我君天人同壽。”

天妒?天妒還是人妒?兩百年十一個,那豈不是平均不到二十歲就死一個?哪裏有那麽巧?隻怕是幼主更好挾持吧!

蘇再晴壓下心中腹誹,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說起來,朕還不知道攝政王的名諱呢。”

“蕭氏一族自第二代國君時開始攝政,臣賤名淩天。”

淩天?淩於天之上嗎?這也叫賤名?

“好名字,好名字,”她笑得高深莫測,“殿下可有字?”

“字?”是什麽?他疑惑。

看來這裏跟她知道的古代不太一樣。中國古代的文人仕子大多有名又有字,這裏的人看來隻有名而無表字。

“‘字’就是對名字的解釋,也就是另一個名字。這樣吧,朕送攝政王一個字如何?”

“如此,臣就謝主隆恩了,”什麽怪規矩?她從哪裏聽來的?

“不如”她神思一轉,給他一些暗示吧,“就叫‘逐月’如何?”

這暗示夠明顯吧,逐月逐月,驅逐月亮,也就是驅逐她。這表示她不介意把帝位讓給他做,聰明如他,沒理由不明白的。

“逐月?”他笑得邪氣,隱有一絲陰鷲在內,“真是好名字,臣受寵若驚了。”

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隻是,讓位就想結束兩百年的恩怨?她也未免想的太簡單了。他會讓她一直坐在這寶座上,直到——

她死!

“不必謝恩了,殿下還是繼續給朕講講吟風國吧。”

看著他的笑,蘇再晴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讓位那麽簡單,心中湧起一陣淡淡倦意。她可沒興趣和他進行政治鬥爭,還是想個辦法逃出皇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