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暗夜深沉的濃霧中,風馳猶如黑色幽靈一般穿梭其中。在有霧的夜晚騎馬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被蕭淩天緊緊摟在懷中的夜月色卻沒有一點擔心。蕭淩天將披風張開,把夜月色牢牢的護在懷中,為她擋住秋夜的寒意。她將頭深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中,感到溫暖而安全。

蕭淩天抓著韁繩控製著風馳行進的方向,出了聚義山莊的大門一路向北而去。兜兜轉轉片刻之後,蕭淩天放緩了馬速,風馳不再疾奔而是信步遊走,蕭淩天輕輕拍拍懷裏的夜月色道:

“月色,到了,看看吧。”

夜月色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放眼望去。此時霧氣已經完全消散,天上一輪明月照耀大地一片銀白。幾顆寒星冷冷伴在月旁,於黑絲絨般的夜空中分外明亮。

遠處群山的輪廓在黑暗中隱現,好像蟄伏的野獸靜靜俯臥。近處則是幾個大小湖泊猶如珍珠一般在月下閃著粼粼光輝,天地四野寂靜無聲,於寒夜之中靜默。

蕭淩天躍下馬來,然後伸手將夜月色抱下來,卻並不將她放下,而是將她攔腰抱在懷裏向前走去。

“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裏?”蕭淩天一邊走一邊問她。

環著他的脖子,夜月色搖了搖頭。此處風景在夜裏也是如此秀美,想必白天更是壯麗。但是現在他們走過的路卻長滿了雜草,偶爾可以看到斷裂的青石板道路和坍塌的建築殘骸,荒涼的倒更像是一處被廢棄的園林。

走到一處比較小的湖前,蕭淩天終於將夜月色放下。月光下,他開始慢條斯理的脫下自己的衣服。

從大氅開始,他的手指靈活的解開一根又一根帶子,外袍、中衣、裏衣、外褲、褻褲直到一絲不掛。他的動作如此優雅自如,帶著邪惡的力在夜月色麵前展示著一個男人的健美。昂藏的男子身軀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勁瘦的腰腹,修長有力的雙腿,流暢的肌肉線條,完美的身材比例,不隻是麵孔,他全身上下都是神的傑作。

夜月色著迷的看著他,月光下的他完美的像米開朗基羅手下的雕像,如此的強悍優雅不帶一絲色情。他一步步走來,伸出手解開夜月色披風的帶子。

夜月色靜靜的站著,任他將她的衣裳一件件脫下。與蕭淩天雄性的完美不同,她的身體是纖細嬌柔的,光滑的肌膚在月下泛著柔潤的光澤。尚未發育完整的身體已經展現出少女的婉約,她的氣質是如此高貴清冷,絲帶一樣柔美的曲線卻出人意料的勾起蕭淩天內心深處的暴戾。月光下的她總是如仙子一般夢幻,仿佛隨時都會長出雙翼隨風消逝在月光中,所以蕭淩天總是想要抓住她,將她狠狠的壓在身下,毫不留情的侵占她,將她的翅膀撕得粉碎使她再也無法飛走。

如果真有這樣一天,蕭淩天毫不懷疑自己會這樣做,但今天他隻想讓她好好休息一下。蕭淩天率先走到湖裏,然後轉過身來朝夜月色伸出手。

夜月色抓住他,一步步走到水裏。不出所料,這裏果然是溫泉,但是溫度並不會太高也沒有硫磺的味道,暖暖的很舒服。蕭淩天拉著她向旁邊走了幾步,然後坐了下去,順便也把她摟在了懷裏。

坐下去夜月色才發現原來這裏本來就設著石座,蕭淩天坐下後水還不到他的乳線,但是夜月色坐在石座上就到了頸部。心髒承受的壓力讓她感到恐懼,仿佛前世一直困擾她的心疾又回來了。所以她隻好坐在蕭淩天的腿上,使自己的半露在水麵上。

雙手在水下環住蕭淩天的腰,夜月色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眯起了眼睛享受溫泉的撫慰。蕭淩天的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遊弋,感受絲滑的溫暖。

“這裏叫鏡湖,嵐城之所以終年朝雲暮靄,就是因為此地多溫泉。而此處的溫泉水質清滑溫度適中,可以很好的消除疲勞,所以在前景庸皇朝時期一直是皇家的浴場,後來景庸皇朝被滅時有很多當時在這裏玩樂的皇親國戚被殺,所以這一代鬧鬼的傳言很多,漸漸的也就被廢棄了。”

蕭淩天一邊擁著她,輕輕為她揉散今早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於痕一邊為她講解此地的曆史。夜月色靠在他的胸膛上,鼻端是他身上淡淡的鬆木香和男子的氣息。明明沒有喝酒,她卻覺得微醺了。

“前些年我來嵐城時曾來過這裏,不過那時是白天。現在晚上帶你來,你怕不怕有鬼?”他含著笑在她耳邊輕聲問。

“你呢?”她反問,星眸清輝如水。“你怕不怕鬼?”

“我?我從不相信神鬼。”

“也許你錯了。”她坐直,深深地與他對視,麵上一片肅穆。她從沒想過要永遠隱瞞他,今天也許是個好時機。

“因為,也許我就是鬼。”

蕭淩天皺了皺眉,很明顯這是一個玩笑,但他無法解釋為什麽自己的心會突然沉重了一下。

“你不常開玩笑。”

“這不是一個玩笑。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或者你並不想知道?”

蕭淩天的心一直沉下去,她的話讓他覺得恐慌,要知道“恐慌”這個詞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他直覺的知道自己不會喜歡接下來將要聽到的話,但是他同樣不喜歡無法真正了解夜月色的感覺。

“我要說的也許有些離奇,但我想你知道我並沒有發瘋,所以相信我好嗎?”

她深深的看著他,說出她所經曆的事需要一定的勇氣,她必須確認蕭淩天不會認為她瘋了。

蕭淩天微微沉吟了一下,忽然笑了笑。抬起手來將她頰邊的黑發掠到耳後,露出清秀的麵孔,在她唇上輕輕一啄。

“我相信你沒瘋,如果真的瘋了那就我們兩個一起瘋吧。”

夜月色輕歎一聲閉上了眼,重又靠到蕭淩天的懷裏,調整了一下姿勢舒服的窩著。

“蘇再晴、蘇再晴,你知道我在外麵為什麽要用這個名字嗎?因為這根本就是我的名字。而真正的吟風國女帝夜月色的靈魂也許早已不複存在了吧。”

摟在她腰肢上的手緊了緊,蕭淩天的心中此刻正是驚濤駭浪吧。但他一言未發,沉默著聆聽。

聲勢顯赫的家族,不受歡迎的出生,先天羸弱的身體,涼薄淡漠的親情。她在醫院裏度過的孤獨的歲月,如何學會在寂寞中默默的等待死亡的來臨。她是如何的沉默,冷眼看這個她本不該來到的世界,一直到大限之日的離開。本以為是一切的終結,誰知卻是新生命的開始。

關於蘇再晴的故事其實並沒有講太久,因為實在是乏善可陳,十九年的時間裏除了生病她的世界幾乎是空白。她講得很平靜,沒有怨恨或委屈,就像在講一個不相幹的人。這是她作為夜月色睜開雙眼時就定下的決心,將拋棄掉了蘇再晴的前世的一切都拋棄,從那一刻開始,她就作為夜月色而活著。

整個敘述的過程中蕭淩天都顯得很平靜。不是沒有震驚,但他並沒有懷疑她所說的話,因為喝過她的血的關係,他非常清楚眼前的人至少從身體上而言是真的夜月色。同時她所說的話完美的解釋了她去年昏倒一次醒來後的轉變。從一個憤怒驚恐的小女孩突然變成了一個冷清淡薄的少女,從他所厭惡的女孩變成了讓他交付性命去愛的女人。這件事真的很荒誕,但他相信她和她所說的話,很多他一直不解的事也終於可以解釋。

尾音落下之後,湖畔久久寂然。蕭淩天沉默了片刻之後隻是把她摟的更緊,埋首在她的秀發中。過了良久,他才終於說道:

“很離奇,但我相信你和我都沒瘋。我現在該做的也許隻是慶幸上天把你送來,這身體是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身體裏的人是你。隻要你一直在,在我的身邊,這就夠了。”

一滴珠淚滑下,墜落在蕭淩天的胸膛上紛飛成散落的碎花,夜月色含著淚微笑著看他:“好,我答應你,今生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忘記今天的諾言。”

蕭淩天伸手輕輕拂過她的淚痕,然後把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靜靜的相擁了一會,蕭淩天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將夜月色攔腰抱起從水中站起來,一步步的向岸上走去。月光下的鏡湖中,他們帶著夢幻的妖異之美著回到岸上。

秋日寒夜中,夜月色被溫泉泡得溫暖的身子眼看著就要冷下來,蕭淩天撿起地上的衣服開始為她著衣。剛剛穿上肚兜,蕭淩天突然麵色一寒,迅速拿起披風將夜月色牢牢圍住攬在懷裏,視線凝集在一點,冷聲道:

“誰,出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位白衣飄飄的絕美少女從一塊斷壁後麵轉出來。眉如遠山,目如秋水,嫻靜如嬌花照水,翩翩如仙子淩波。

卻不是白飛鸞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