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知卿為我愁,且喜且煎熬。

卓雲清驀地看見呂時習,心裏百感交集,道:“表哥,是你呀!”她話說得像歎氣,說完鼻子都有點酸。

呂時習卻喜悅得很單純,笑道:“表弟,自從你做了駙馬咱們就一直沒見到,我還沒恭喜你呢!”

他說話這樣隨意,茶棚裏好些人聽見了都驚異的看向卓雲清。卓雲清阻止不及,這時隻好笑笑,道:“多謝表哥,我這也是皇恩浩**,意外之喜。”

呂時習關切的問:“你怎麽好像不高興?你和公主合得來嗎?”

卓雲清放下茶錢,一邊挽著他往外走一邊回答道:“公主是個好姑娘,對我也很好,我們處得不錯。”她想了想又提醒道,“表哥,這種事你不要隨便猜,給別人聽到不好。”

呂時習一笑:“你也說起這些話來了。不提這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卓雲清迅速的想了個理由,道:“哦,是這樣……”

她理由還沒說出口,胳膊突然被人一拉,頓時和呂時習分開,撞進一個溫暖的懷裏。

卓雲清一看,原來是公主。

公主親昵的攬著她的腰,向呂時習道:“狀元,我和駙馬約在這見,馬上有事要辦。你過兩天再到我們府裏找他敘舊吧!”

呂時習雖然沒見過公主,這時也看出了她的身份。

呂時習一愣,然後臉一紅,尷尬的低下頭:“公……”

公主趕緊攔住他道:“我們這就告辭,你自便吧!”說著拉著卓雲清就走。

卓雲清回頭見他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有些不忍。但她心裏並不安穩,不知該怎樣安慰他,便自暴自棄的任由公主帶著快步離開。

公主身後跟著十多個宮女侍衛,一行人浩浩****的一直往前走,最後拐進東市盡頭的一條橫巷中。

公主隨手點了兩個侍衛,道:“你倆遠遠跟著我們,其他人都等在外麵。”

這巷子很長,裏麵圍牆高聳,隻在深處有一對相向的大門。

卓雲清逛東市逛過許多遍,也曾跑到這裏來,但這裏冷冷清清沒什麽好玩,也就從沒注意過。

卓雲清自從看見了公主便一直板著臉,這時見沒人再緊隨其後,忍不住低聲質問道:“你跟蹤我?”

公主一臉無辜:“我怎麽會跟蹤你,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還以為你去了萬方樓——萬方樓在這嗎?”

卓雲清不好回答,氣勢弱下來,又不甘心的問:“那你怎麽在這裏?”

公主沒有追究萬方樓,笑道:“我來當然是有事,現在你也在就更好了!”

卓雲清被引得好奇起來,隻好暫且把被跟蹤的懷疑放在一邊,問:“你可沒跟我提過,到底是什麽事?”

公主眼睛一轉,笑得十分得意:“不用問,是好事!你跟我來就知道!”

兩人很快到門前,公主在左邊的門上啪啪敲了兩聲。門裏有人候著,立刻就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小夥,看著挺機靈。小夥滿臉笑容,看看她倆又掃了一眼後麵不遠處的兩個侍衛,問:“您是哪位貴客?”

公主道:“前些天有個雲姑娘送來一個樣子,付了三百兩定金,現在東西好了嗎?”

小夥恍然大悟,熱情的招呼道:“哦!原來是您!好了好了,您來得真巧,剛要給您送信去,快請進快請進!”

門裏是個百蝠照壁,繞過照壁是個園子,穿過園子是個門戶大敞的廳堂。

小夥把她們讓進廳堂道了聲“稍待”便又跑出去通報,隨即進來兩個丫鬟,端上茶和小食。

卓雲清更好奇了,問一個丫鬟:“姑娘,這是什麽地方?”

丫鬟掩口而笑,看了眼公主,什麽也沒說就退下了。

卓雲清問:“她們認得你?”

公主不屑道:“她們怎麽可能認得我!她們知道你是我帶來的,就讓我來告訴你唄!”

卓雲清笑笑:“那你就不要賣關子了,這究竟是什麽神秘地方?”

“其實也沒什麽……”公主也笑了笑,正想再拖延時間,轉頭看見那個小夥已經引著一個中年人進來,小夥手上還多了個精巧的錦盒。

公主示意他把錦盒捧給卓雲清,道:“東市的甄翠堂你知道吧,這裏也是他家的買賣。我想給你個小驚喜,你快打開看看!”

卓雲清聽到甄翠堂,大致想到些眉目,打開盒蓋一看,果然!

盒裏是一隻金孔雀,揚著頭,挺著胸,開著屏,雕琢的栩栩如生。更妙得是孔雀頭上水精珠的冠子微微搖顫,映的身後八寶尾屏熠熠生輝,光彩流動。

卓雲清看得發怔。

她想起那天她與公主在嵩和樓吃飯,遇見一個貧苦的女子。公主給了女子二百兩銀子,女子給了公主一隻銅孔雀。

她對那孔雀格外喜歡,然而還沒看夠就被公主給了墨玉。她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那時兩人剛澄清了鬥花會的誤會,漸漸親密,玩得十分開心。

如今,銅孔雀變成金孔雀,沉甸甸的放在她手上,正像是公主珍貴的心意,她卻不知道該怎樣像那時一樣笑對。

公主見她看著孔雀出神,心裏很感慨,道:“那天見你喜歡,我就想送一隻更好的給你,現在是送到了,可是那時我們多快樂,你對我多好,誰能想到現在……”

公主沒有說下去,隻歎了口氣,帶出一絲委屈的情緒,偷眼看著卓雲清。

卓雲清很難過,頹然辯解道:“那不也是因為你,變了麽。”

公主不接受這種說法,斷然道:“我沒有變!我對你是一見鍾情,隻不過那時候你我都沒有發覺,但我對你一定是沒有變的!”

她說得這樣熱烈,不但卓雲清驚住了,那小夥和中年人也驚住了。

小夥捧著的錦盒“啪”的掉在地上,公主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人。她神色雖還鎮定,頰上多少已有些發燙。

中年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瞪了小夥一眼,岔開話題賠笑道:“您看,這首飾還行嗎?”

公主忙道:“不錯,就這樣。”說著拿出一張銀票遞過去。

中年人看了一眼,眉開眼笑道:“您可真是貴人!往後還要請您多光顧!”又轉向那小夥道,“快去把天字號的寶匣拿來。”

小夥已經快手快腳的撿起了錦盒,聽這話響亮的答應了一聲,飛跑著去拿。

兩人回到巷子裏,等在門外的侍衛都鬆了口氣。一人見卓雲清手裏有一隻鏤花貼玉的小盒,看起來挺沉,便要幫她拿。卓雲清搖頭拒絕,不忍離手。

這金孔雀上有兩股金銀纏的長針,可做發釵用。

公主把侍衛支到幾丈外,壓低聲音向卓雲清道:“這孔雀釵你戴上一定好看,哪天沒事,你可要好好裝扮了給我看!”

卓雲清想了想道:“明天回家我就換身衣裳戴給你看。”

她說到這兒生出一些惜別的情緒來,公主卻道:“不行,明天有事,不能分心。”

卓雲清不禁有些失落,又趕緊笑了笑,道:“對呀,明天換人,不能讓別人看出來,還是多想想正事,小心謹慎些才好。”

公主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欲言又止,臉上的笑意卻無可遮掩的明亮起來。

晚上酒宴,皇帝可能是覺得駙馬和淳王處得不錯,特意將他倆安排在一席,又似乎是念著她病愈不久,格外囑咐她不許多飲酒。

卓雲清本來答應淳王狩獵時和他一道,昨天卻跟著濟聖王跑去了野林子,把他撇在一邊。這時再見他不禁有些愧疚,刻意的想要多和他說說話。

淳王專注的聽她東扯西扯,並不答話,卻是喜形於色,笑容滿麵的看著她。

卓雲清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剛要去和旁人周旋一會,終於聽他道:“卓哥哥不要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烏哥哥是客人,馬上就要走,我們卻能常在一起,有得是機會。”

他忽然說出這樣開解的話,卓雲清微一愣,感激的讚道:“祺兒真懂事,往後我再補償你。”

淳王頓時紅著臉笑了,目光靦腆的垂下,給人一種近似嫵媚的感覺。

卓雲清又別扭起來,想:這王爺比我還像個女孩。轉念又想:不好,哥哥最厭煩這樣的人,我現在跟他處得融洽,可是坑了哥哥。

這念頭一起,卓雲清暗自懊悔,但事已至此,總不能突然變卦,隻好胡亂應酬過去。

這一晚,濟聖王十分的辛苦,他和卓雲清兄弟相得滿朝皆知,不能臨了疏遠了,卻又不敢親近,怕把真心顯露出來。

他擺著大哥的架子和卓雲清喝了三杯酒,然後就滿殿跑著向眾人敬酒,把自己忙得不成樣。

到宴會快結束的時候,他竟醉得嚎啕大哭。

皇帝很自責,道:“至忠剛受了傷,朕本來應該不讓他喝酒,快送他回去歇息吧!”

卓雲清很擔心,猶豫再三還是不敢這時跑過去,隻鎖著眉,目送他被幾個人攙扶著哄勸著出了大殿。

卓雲清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淳王盯著她,忽然淡淡道:“卓哥哥,你們結拜為兄弟,最是親近,你不去扶他,別人可要亂猜疑。”

卓雲清沒有想到他這時要說話,心思沒在他這,一時便沒聽清,再問他又不說,隻好不去管他。

送別宴很快草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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