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曖昧不明

早上,陽光灑進屋子,錦帳裏也有些蒙蒙亮。

公主醒來,轉頭見卓雲清還在睡,便也不想起床,隻輕輕的轉過身看她。

卓雲清仰麵躺著一動不動,頰上微紅,嘴唇微張,眉宇之間很寧靜,好像是一副熟睡的模樣,眼睫卻微微有些顫。

公主笑吟吟的湊過去,霍得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果然見她驀地睜開眼,佯作生氣的瞪過來。

公主笑道:“醒了還裝睡,非要等我親,清清你可真不好伺候!”

卓雲清聽她這樣耍賴,不覺臉更紅了,分辯道:“你胡說什麽,我就想再躺一會不行嗎!”

“那算我錯了。”公主心情極好,馬上認了錯,又躺平了向她拋了個誇張的媚眼,“你來,我賠給你!”

“你!”卓雲清臊得一下坐起來,待要不理她,又不甘心叫她太得意。

卓雲清努力平複著情緒,一手輕輕捋開她額上的碎發,輕聲道:“那我可要冒犯了。”說著彎腰靠過去,狠狠的在她唇上吻起來。

這吻一開始隻是一個較勁的玩笑,卓雲清隻想要比她剛才吻得更深更久,讓她也害羞起來。

然而公主十分配合,甚至更加主動,雙臂用力摟住她,不讓她退卻。

卓雲清心上一片柔軟,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公主被她又長又密的睫毛一撩,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手便有些不老實。

卓雲清雖然發懵,還是很快發覺了,立時驚得掙開,臉像燒了火。

“大清早的你幹什麽!”卓雲清含羞帶怒的埋怨了一句,急匆匆的跳下床。

公主自己也反應過來,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把扯過薄被蒙住臉,嘴上卻不讓:“討厭!是你自己主動的嘛!”

卓雲清也不跟她爭,慌慌張張的穿衣裳。等她一身都打理好,回頭再看公主,卻還埋在被中不動。

卓雲清有些心軟,想自己剛才說話語氣可能是有些重,怕她生出誤會,隻好又折回床邊。

卓雲清本想拍一拍她,到麵前猶豫了一會兒才拘謹的在她手臂上推了一下,盡量平靜的道:“起來吧,別悶著。”

公主嗡嗡的道:“你出去。”

卓雲清聽她這樣說,仿佛自己羞怯的情緒都轉移給了她,又憐愛又好笑,勸道:“你難道不要見我了?快起來,我又沒怪你。”

公主揭起一角被子,露出一隻眼睛,瞄了她一眼:“真的沒生氣?”

卓雲清臉上又要發燒,嗔道:“真傻!怎麽會生氣!”

公主這才滿意了,嘻嘻一笑,推開被子坐起來,喚人進來替她更衣梳洗。

上次兩人來公主府看時,精細處都沒弄好,如今住了進來便要細細再看。

府中處處遵照公主的意願裝飾起來:東園小樓掛上了兩人合寫的對聯,樓後添了茉莉花圃,這時節花香正濃,沁人心脾;西園池中種了半池荷花,荷葉尚小,青青圓圓十分可愛,水裏還養了數百條錦鯉,紅黃銀白成群嬉戲,活潑自在,岸邊又泊著一隻小船,可行舟水上,稍作盤桓。

別處花木鳥雀也都布置妥當,整個府邸生機盎然。

公主今天本就心情愉悅,看什麽都高興。

她將府裏上上下下賞了個遍,又讓人賞賜修建公主府的一應功臣,特別提到:“那位督辦劉大人功不可沒,你們備份厚禮,好好替我謝謝他!”說著看向卓雲清笑起來。

卓雲清明白她說的是對聯一事,那天兩人為鬥花會的誤會一頓哭鬧,哪能預料十數日間變成現在這樣!卓雲清回她一笑,十分感慨。

公主見她正襟危坐一派溫和,比起兩人獨處的模樣實在拘謹,便想把從人都打發走,卻見錢總管走進西園向她們而來。公主知道他必然有正事,隻好忍一忍。

錢總管遞上賀禮單子,匯報幾處特別的情況。

公主一邊聽一邊隨手翻了翻,翻到一頁忽然停住,打斷錢總管的話,看向卓雲清道:“祺兒給我們倆各送了一樣禮物。”

卓雲清見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這也沒什麽,別人一定也有這樣送的。”

公主不置可否:“他送給你一個‘檀木枝黃玉臘梅花’,這東西聽著挺尋常,不知有什麽妙處。”轉而又問錢總管,“你看過那花嗎?”

錢總管道:“老奴看了一眼,做得就像真的一樣。”

“哦?”公主來了興致,“拿來我們也看看。”

錢總管答應著叫了個小太監去取花,公主又翻看起簿子來。

卓雲清心裏不舒服。公主這樣在意淳王的禮物好像很不信她,讓她挺委屈,隻礙著人多不便說。

公主發覺了,笑道:“你不要多疑,我就是好奇,他怎麽樣跟你都沒關係。”她說著斜瞥了卓雲清一眼,吃吃笑著比劃了一個“小心眼”的嘴型。

卓雲清心裏不服,卻舒坦了許多,不禁也對那梅花生出些興趣。

很快,東西取了來,裝在一隻木盒裏。木盒近二尺長,深醬色,頗得幾分古意。打開一看,臘梅枝高約一尺半,形態色彩果然就像是剛從樹上折下來。

公主拿起梅枝對著陽光看了一陣,又摸了摸幾朵玉花,嘖嘖歎道:“這是雞油黃,琢成這樣真是浪費!”

卓雲清接過來看了看,十分喜歡:“這花拿隻梅瓶插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假的。”

公主嗤笑道:“這叫什麽好,匠氣十足!這枝子形態也不美,一點意趣都沒有。也不知是找了哪個糊塗人做的,可惜了材料!”

卓雲清聽她這麽挑剔,暗自發笑,哄她道:“難怪人家誇你才情高雅,我可受教了!既然不好就收起來擱著吧。”說著把花往木盒裏放。

盒子裏本來墊著幾層暗紅的綢布,鋪的平平整整,這時花往上一放便弄皺了些。

對這件禮物,卓雲清話雖說得隨意,心裏還是很愛惜,見狀便伸手在綢子上輕輕一抹,想把褶皺抹平,卻沒想那綢子不是一整塊,一抹竟分開,露出一張紙來。

卓雲清一驚,迅速的看了眼公主。

公主也看見了,回她一個曖昧不明的眼神。

公主不動聲色的從錢總管手裏接過盒子,將眾人都支走,這才得意的道:“你瞧,我沒冤枉他吧?我早就覺得他對你的態度不對勁!”

卓雲清忙撇清道:“你自己可說過,他怎麽樣和我沒關係!”

公主笑道:“看把你緊張的!我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嗎?”

公主拿出那張紙,打開一看,上麵寫了六個清秀的小字:花得住,人安再?

卓雲清不解,小聲的念叨了兩遍。

公主臉色卻變了,她嘴一撇,冷冷的道:“你跟他一定有事瞞著我,要不這‘再’字怎麽講!”

卓雲清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她這話有理,急急回想了一番,可還是茫然不知所指。

卓雲清見公主神色黯然,也沒心思細想,安撫她道:“你別急,這花呀雪的,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真沒有騙你,他可能隻是隨手寫的,或者是認錯人了吧!”

卓雲清最末一句話本來隻是隨口推脫,可是這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愣。

公主也是一呆,然後就意味深長的笑起來,黯淡的情緒頓時消散,驚歎道:“哎呀!很有可能啊!我當初不也是認錯了人麽!”

卓雲清知道她想的是什麽,趕緊道:“不不,肯定不是我哥哥,你不要亂猜!”

公主瞪她一眼:“我跟你哥哥已經沒關係了,你還這樣包庇他幹什麽!”

卓雲清解釋道:“不是包庇,我對哥哥很了解,他喜歡的是個女子。退一萬步,退兩萬步他也不會喜歡祺兒那樣的男孩!”

公主不屑道:“你覺得你了解他,他也自以為了解你呢!他能想到你會喜歡我嗎?”

這反駁很有力,卓雲清一時不知怎麽辯解。

公主又道:“他說過他有個心上人,可明說了那是個女的嗎?他要是說那人長得美,很溫柔,那不也和祺兒很像嘛!”

她這麽說,卓雲清簡直有些動搖。卓雲飛確實沒有特意說過那是個女的,可是這難道不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這種事本來也不必明說,”卓雲清喃喃道,“你想的太離奇……”

“這有什麽!”公主很興奮,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你看,你哥哥有才有貌,家裏又有權有勢,哪個姑娘不願意嫁給他?他有喜歡的人卻沒去提親,不是很奇怪嗎?”

“那也不一定……”卓雲清還很掙紮,公主卻好像已經確信了。

公主似乎看到自己得到兩個有力的盟友,喜悅的埋怨道:“你哥哥這種人真是麻煩!早說我就不用費那麽大周折,他也不用受——”

公主說到這反應過來,話戛然斷了,可卓雲清已經聽到。

卓雲清想起哥哥,已在擔憂,聽她這話的意思又和昨天說得不大一樣,不禁心裏一涼,直直看她,正色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說走就走,你老實說,你到底把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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