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那幾個伯伯和姑姑來了,陳睿就知道十之八九是來討債的,否則自打小希住院以來,他們連一麵都沒出現過,怎麽會忽然間集體在這一節骨眼冒出來呢?

陳睿顧忌的瞥了眼許舒雲,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媽,你是不是跟他們說過什麽了?”

“我哪說過什麽啊,就是昨晚給你姑姑打了個電話,說你被院長看重,提拔成了正式醫生。”閆慧蘭嘟囔道:“順便也提了一下小希可以做手術的事。”

“媽!你沒事呢跟他們扯這些做什麽?”陳睿一陣氣悶,雖然明白母親是憋屈得太久,想向親戚們報喜炫耀一下,但聽到他們的耳朵裏,意思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至今家裏還欠著他們一大筆錢,平時不出現,也是因為知道家裏實在沒錢了,但現在母親忽然說妹妹可以做手術了,換做誰心裏都會有想法了!

“我哪知道會把他們招惹過來……”閆慧蘭委屈道。

“算了,你在那等著,我立馬過去。”陳睿歎了口氣,匆匆的跟許舒雲道了個別,就往腎內科去了。

讓陳睿有些意外的是,負責給陳希做手術的醫生竟換成了腎內科的主任,看來這也是林望的安排了。

那個主任倒是知道陳睿,態度也不錯,告知了一些手術細節之後,陳睿基本也都明白,就讓母親在告知書上簽了字。

“我本來想今天就手術的,但你妹妹的生理期還沒過,所以計劃安排在下周一。”那科主任笑道:“本來這種小手術我一般不做了,但既然林院長交代過了,我會認真對待的。”

陳睿趕忙一番致謝。

不過,接下來的那些親戚,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等陳睿和閆慧蘭來到病房的時候,那幾個親戚正坐在陳希的床邊噓寒問暖,隻是,神情的漫不經心出賣了他們的真實心理。

“孩子他大伯、姑姑,小睿來了。”閆慧蘭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畢竟是欠債的,說話都沒底氣。

“一段日子沒見到,這小睿是愈發的帥氣沉穩了,一身白大褂

穿起來,醫生派頭十足啊。”大伯陳宏斌笑著寒暄道。

“什麽叫派頭十足啊,咱們小睿本來就是正兒八經的醫生。”大姑媽陳曉蘭笑道:“小睿,姑媽小時候就說你聰明機靈,長大肯定有出息,這不說中了吧,轉眼就成了省人民醫院的正式醫生了,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大喜事啊!”

小姑媽陳曉菊也附和道:“對啊,要是你爸知道了,鐵定要樂開花了,小睿,你昨天的壯舉大家都知道了,真叫一個有勇有謀。”

麵對這些虛情假意的恭維,陳睿隻能耐心應付著,最後說道:“大伯,兩位姑媽,小希過幾天就要手術了,得多休息,要不咱們出去說話吧。”

陳宏斌和兩姐妹對視了一眼,點頭說好,又關心了陳希幾句,就跟著陳睿出去了。

閆慧蘭望著兒子的倔強背影,鼻頭驟然一酸,無限的愧疚湧上心頭。

都怪自己和丈夫沒本事,孩子這麽小,就得扛起這麽重的擔子。

陳希則緊緊抿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滾,雖然哥哥在她麵前一直表現得很樂觀,但她知道,哥哥的身上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這時,許舒雲恰好回來巡視病房,看到閆慧蘭站在門口魂不守舍的,就過來問道:“阿姨,您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閆慧蘭抹了下濕潤的眼眶。

許舒雲又瞥了眼正抹眼淚的陳希,遲疑了一下,道:“陳睿呢,他剛剛說來了這裏。”

“在跟他大伯幾個在說話呢。”閆慧蘭瞥了眼消防樓梯間,歎了口氣。

見狀,許舒雲很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忽然想起了昨天陳睿在天台上說的那些話……

………

“大伯,姑媽,你們的來意,我大概清楚。”陳睿很直接的開門見山:“你們放心吧,欠你們的錢,我會盡快如數還給你們的,實不相瞞,這一次小希的手術錢,還是院長因為昨天的事情特別通融,等以後,這筆錢還是要補上的。”

陳宏斌和兩姐妹的臉色頓時又拉了下去,扯了半天,到底還是沒錢

“小睿,你別誤會,我們這趟來,就是聽說小希要做手術,特地來探望的,沒其他意思。”陳宏斌相對還算通情達理,道:“錢的事,不急。”

“哥,你這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你好歹是做生意的,可我們家就是吃點死工資,當初借宏濤的那錢,都是我們家攢了幾十年的血本,現在我老公成天盡埋怨我呢。”陳曉蘭陰陽怪氣的說道。

“我們家也不容易,這不孩子剛考上大學,還是三本,光是學費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眼看快開學了,我都急出白頭發了。”陳曉菊唉聲歎氣道。

陳睿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沉聲道:“一年時間,最多一年,我把欠你們的連本帶利都還上!”

陳宏斌皺皺眉,顯然不相信他有能力一年內賺那麽多錢,但他都這麽說了,總不好多嘴什麽了,隻能幫著打圓場:“小睿,你有誌氣是好的,但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這不好容易成了編製醫生,先努力幹好工作吧……曉蘭、曉菊,你們都是他親姑媽,孩子都這麽說了,就別太急了吧。”

陳曉蘭和陳曉菊隻能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等陳宏斌三人離去後,陳睿還久久站在原地出身,最後忽然無力的靠在了門板上,苦笑一聲,不由想起了孫大炮的話:在這個世界上,有錢就是大爺,想要什麽都唾手可得,你沒錢,再有良心道德,照樣狗屁不如!

“沒有錢,連活著的尊嚴都沒有了……”陳睿喃喃自語。

這句話,穿過門板,傳到了外頭的許舒雲耳裏,讓她剛抬起來要敲門的手,最終停在了半空。

她很清楚,這時候再多的安慰都是蒼白的,或許還會傷害到了對方的自尊心。

這一刻,她陡然想起了舅舅昨天走時說的那番話。

“你們覺得那孩子是在演戲,我倒是覺得他是把這些年受的苦難發泄了出來,我原本覺得這孩子太精明太滑頭了,但經過這事,我又覺得他有些難得的品質,就是在絕境中逆襲的勇氣,或許日後,真的會一飛衝天也說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