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軍的“宮記瓜攤”終於在光明大街上消失了。

宮小軍從光明大街派出所出來第三天一早,在李東方和巡警們的幫助下,幾千斤西瓜就搬進了宮家花園的那棵老石榴樹下。

由於李東方的出現,李二孬對宮小軍出奇的好,他跛著一條腿也搬起了西瓜。宮小軍有些感動,不管李二孬的動機是什麽,一殘疾人幫助一個健全人總不能使人無動於衷。

高點點的母親高田氏也沒閑著,和宮小軍的母親素真一起在一旁沏茶倒水。

在這個大院裏,隻高點點的老婆沒有來幫忙,她看了眼宮小軍就提著塑料編織袋到馬路上擺攤去了。

搬完西瓜,宮小軍對已是滿頭大汗的李二孬說:“二孬,抱回家一個吃吧。”

李二孬連連擺手,說:“不吃,不吃。”

宮小軍抱起一個西瓜塞到李二孬的懷裏,說:“不吃白不吃。”

這時,油頭粉麵的高點點從院外走進來,扔給宮小軍幾張票子,說:“吃了不白吃。小軍,我買上幾個,咖啡廳裏用得著。”

宮家花園裏因了巡警中隊李東方的出現,突然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似乎有點叫人一時接受不了,就像那年中國和越南剛打完仗沒多久就又友好起來一樣。宮小軍見慣了刀槍劍影,對這突如其來的安定團結還一時不能適應。他接過了高點點的錢,把十幾個西瓜送到了尋夢咖啡廳門口。由於不能再在馬路上擺攤,宮小軍的這批西瓜就必須以這種送貨上門的方式賣出去了。在回來的路上,他走進了龍鳳大酒店,想問一下這裏是否也需要西瓜。

珠珠這時正和同伴們吃飯,她看到宮小軍走進來竟莫名其妙地紅了下臉。

宮小軍在餐桌前站住,說:“珠珠,問問你老板要不要西瓜?”

老板姓陳,現在就在吧台上吃飯,他走過來,說:“不得了,你在這條街上算創紀錄了,人民警察都給你打工,這西瓜我能不要?我要上二百斤,以後叫李東方多照顧著點就行,別不讓在門口多停車。你說說這理,門口就讓停幾部車,這不等於就不讓你開門嗎?來吃飯的哪個是走著來的?走著來的哪個吃得起飯?現在好了,李中隊長在這條街上轉來轉去,沒想到轉到你家去了。哎,哥們兒,派出所沒罰你錢吧?”

宮小軍挺了挺腰杆,說:“這還有問題,不就是停個車嗎?不過得等全國衛生檢查團檢查完了再說。罰錢?給他都不敢要。”

陳老板返回吧台,取了二百塊錢,遞給宮小軍,說:“二百斤,這些錢夠不夠?不夠再添,多了就不用找了。”

宮小軍對陳老板並不陌生,每天在酒店門口轉來轉去地看都不看他一眼。現在情況變了。宮小軍想,小蘭找個巡警中隊長真是英明偉大,宮家在光明大街上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

陳老板叫服務員給宮小軍倒上了茶,然後又衝他們揮揮手,說:“搬西瓜去吧,一個算二十斤,搬十個就行。”

珠珠和同伴們放下筷子,就去搬西瓜。

陳老板拍拍桌子,看著宮小軍說:“珠珠,你就別去了,陪宮老板說會兒話。”

宮小軍深情望著珠珠,說:“不了,家裏還有不少西瓜呢。”

陳老板喝口水,摸起了電話,邊撥號邊說:“這是小事兒一樁,不就是千把來斤西瓜嗎?我給開飯店的一幫哥們兒打幾個電話就行了。”

不多時,陳老板打完了電話,這時服務員們也搬回了西瓜。

“宮大哥,喝茶吧。”珠珠端著一盤茶壺茶碗,走過來說。

“放心吧,宮老板,下午他們就來拉。”陳老板說著放下電話,目光詭秘地看了宮小軍和珠珠一眼,走了。

珠珠和宮小軍麵對麵地坐著,誰也不說話。對於宮小軍,她說不出印象是好還是壞,不過,宮小軍對她好早就感覺到了。她天天站在酒店的門口,也會看到宮小軍發呆,在心中有什麽不快的時候,在站得無聊的時候,她也想到西瓜攤上跟他說會兒話。獨自來到這座城市裏,她沒有什麽朋友,來吃飯的客人有時還會對她動手動腳,她隻有忍氣吞聲,她真希望有這麽個像宮小軍這樣的哥哥,能為她撐起一片平安的天空。但是,宮小軍的行為又不能使她完全信任他。

宮小軍點上一支煙,又喝口茶,就抬起頭來看著珠珠。他發現,珠珠低著頭,好像在想著什麽心事。

“珠珠,你怎麽不高興?為什麽不高興?”宮小軍放下茶碗,說。

珠珠見了宮小軍是應該高興的,但是她高興不起來,原因是她剛剛經曆了一場噩夢,一場難以啟齒的噩夢。

龍鳳大酒店裏有三十多個女服務員,還不包括隻在晚上來的夜總會小姐。這個陳老板是個十分精明的人,為了保證服務質量,他定了一條店規,就是每月從這三十多個女服務員中淘汰三個,然後再新招進三個。這樣做,既保證了服務質量,又使常來的客人每次來都能見到新麵孔。這裏的服務員一個比一個漂亮,自從農村打開了村門,城市打開了城門,年輕美麗的姑娘就幾乎都跑到城裏來了,弄得村裏的男青年連個媳婦都不好找。這自然不能責怪這些進城的姑娘們,人往高處走,水往地處流,此乃人之常情。而另一方麵,也為城市增添了新的活力,使其更加美麗動人。

珠珠在龍鳳大酒店裏已經幹了五個多月,她是隻身來到城裏,在職業介紹所看到這個酒店的招聘廣告找來的。陳老板的眼光也是一流的,他見了珠珠一麵就感到她與其他農村姑娘有明顯的不同,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比她們長得更水靈更漂亮一些,更重要的是氣質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