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晶再次接到宮小軍傳呼的時候,她終於決定和這個討厭的屢屢糾纏不休的宮小軍見上一麵,為了安全起見,她還給宮小軍規定了接頭的地點和暗號。

“今晚8點,你在龍鳳大酒店歌舞廳等我,”晶對電話另一頭的宮小軍說,“你要坐在3號台上,桌上放一張今天的晚報。”

宮小軍覺得晶有些可笑,他想這個女人的神經是不是有什麽毛博“哎,我說,地下黨已經是執政黨了,你”宮小軍歪著頭,將電話聽筒夾在脖梗裏,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就像正在發表就職演說的美國總統。

晶沒等宮小軍把話完,就將電話掛上了。

龍鳳大酒店?宮小軍搞不懂晶為什麽將約會地點定在叫他傷感的龍鳳大酒店。宮小軍想,有時候男人是很怪的,跟有的女孩子來往並不一定是為了上床,比方說和珠珠的交往。當初宮小軍想見到這個叫晶的女人的目的主要是想從其手中借到他所急需的五千塊錢,現在,他已經不再需要了,敏已經借給了他。現在想想,宮小軍覺得自己竟然有時候還很幼稚,素不相識的晶怎麽會平白無故地借給你五千塊錢?促使他再次給晶打傳呼的原因,一是因為他這幾天已經閑得難受,二是因為他對晶充滿了好奇。晶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她到底具有多大的魅力令王龍不惜屢屢坐牢?晶為什麽遲遲不願露麵?宮小軍從小便是一個性格倔強的人,不達目的他是不會罷休的。

宮小軍草草地吃了幾口飯後便為今晚這次莫名其妙的約會作準備,他不想在晶的麵前顯得過於寒酸,盡管今晚匆匆見上一麵後就可能永不會再見。他洗了頭刮了胡子,還在頭發上打了摩絲,又將與劉洋結婚時做的那身西服找出來穿上,衝著鏡子前後照了照,最後才出現在光明大街上。快走到龍鳳大酒店門口的時候,他才想起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接頭暗號當天的晚報。離酒店不遠的路口,就有一個報攤,宮小軍先前都是從這裏買晚報看。但是,今天的晚報早買完了。細問賣報的老頭才得知,今天的晚報之所以搶手,是因為登了一個整版的本市打擊賣yin**活動紀實的大通訊,而且都是真人真事真名。

宮小軍頓時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想這些好事的記者會不會把他也寫進去?想到這裏,急急地向馬路南頭的另一報攤跑去。晚報終於買到了,上麵沒有關於他的報道,在一個不重要的章節隻提了他認識的兩個人的名字,巡警李東方和尋夢咖啡廳的老板高點點,一個正麵一個反麵,並登了李東方在光明大街巡邏和高點點低頭認罪的照片。宮小軍放下心來,衝照片上目光炯炯腰直胸挺的李東方哼了下鼻子,將晚報塞進口袋,轉身走回光明大街,進了龍鳳大酒店。

“珠珠已經走了。”在大門口,一個服務小姐看到宮小軍,意為他又是來找珠珠的,這樣對他說。

聽到珠珠的名字,宮小軍的臉馬上紅了,他這時很慶幸珠珠的不辭而別,否則如今相見誰也不會舒服。但是珠珠到哪裏去了呢?她的出走是不是與自己出事有關?

龍鳳大酒店的歌舞廳在三樓,現在已有歌聲從上麵傳下來。宮小軍在鋪著紅地毯的樓梯上一步一個台階地來到三樓。在歌舞廳門口,他停了會兒,張口喘著粗氣,他在想,爬個三層樓已經氣喘籲籲,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才三七八歲,他對自己說,怎麽會老呢?革命的道路還很長很長呢。

進了歌舞廳,在服務生的招呼下,他在緊靠歌台的3號座位上坐下來。3號台是半封閉型的,一根蠟燭將宮小軍的臉照得有些容光煥發。那張晚報就放在茶幾上,印有報頭的那一版衝外,宮小軍在等待著晶的出現,就像當年《紅燈記》裏李奶奶和李鐵梅在等待著賣木梳的接頭人出現一樣。

李奶奶:你是?

特務:我是賣木梳的。

李奶奶:有桃木的嗎?

特務:有。

壞了,暗號沒對上。宮小軍想到這裏,不禁啞然失笑了,不過他覺得這也很有趣。宮小軍對這幾句台詞再熟悉不過,二十多年前,在樣板戲風靡神州大地的時候,他們班就曾演過這出戲,敏是李奶奶,高點點是叛徒王連舉,他就是一共才有幾句台詞的那賣木梳的特務。

歌舞廳裏煙霧彌漫,燈光陰暗,在幾個半封閉的包廂裏已經有不少客人坐在裏麵。到這裏來的人們都是成雙成對或者成群結隊,隻有宮小軍是孤獨的一個人。他頓時感到有些失落,好像是一個被狠心父母遺棄的嬰兒。歌台上已經開始有人在唱歌,伴隨著音樂的節奏也開始有人旋進舞池,翩翩起舞。那個叫晶的女孩子還沒有出現,宮小軍抬頭看著歌舞廳的門在想,他自己是不是神經也有些毛病?那個叫王龍的臭小子和你有什麽關係?這個叫晶的女孩子和你又有什麽關係?你到這裏來幹什麽?既使見到了晶又有什麽意義?難道她會將那五萬塊錢獻出來給你?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宮小軍想這些的時候,服務生已經將幾盤小吃和一杯啤酒端到了他跟前,他呷口啤酒,又點上一支煙抽著,考慮著見到晶後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

服務生是個隻有十歲的小夥子,他的發型叫人想起某個一口娘娘腔的著名男歌星。他放下盤子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就站在宮小軍的麵前,雙手背在身後,眼睛怔怔地看著宮小軍。

“沒事了,你走吧。”宮小軍發現服務生站在這裏有點礙事,就擺擺手,說。

服務生聽罷連忙做出笑的樣子,彎腰弓背細聲細氣地對宮小軍說:“請問先生,您要不要小姐陪陪?”

宮小軍聽到這話就像有人拿針在他的屁股上紮了一下,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有些慍怒地盯著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