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陪陪？要不要小姐？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在高點點那裏喝醉了要了一回小姐老子能蹲幾天大獄？

“免了，我一個人挺好。”宮小軍搖搖頭，說。

“沒事的，先生，您放心，我們這裏沒事的。”服務生說。

宮小軍動搖了，他想，晶不會是玩他一回吧？或許她根本就不會來？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裏多尷尬？陪坐一會兒會有什麽事兒？

“好吧。”宮小軍摸摸口袋，估算著今晚的消費能不能付得起。五百元，他想足夠了。

一個小姐在３號台宮小軍的對麵坐下來的時候，宮小軍正在心裏罵著晶。他說晶你這個王八蛋，竟敢拿著老子開涮。

“先生，不高興？”小姐抬頭看著宮小軍嘟嘟嚷嚷的嘴，善解人意地問。

宮小軍抬手抹了把刮得光光的嘴角，說：“沒有什麽不高興的事，也沒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我就這個樣，困難時期出生的人，一副困難臉。”

“啊，”小姐仰在沙發背上，從桌上拿起一隻紅櫻桃放到塗著口紅的嘴裏，說，“憂鬱型的，更討人喜歡。”

王牌領帶，人見人愛，宮小軍想起了電視上的一句廣告詞兒。宮小軍笑了，抬眼看著這位見誰愛誰的小姐，想來點小小的幽默。

“好是好嗬，就是有點老嗬。”宮小軍說。

小姐掩嘴笑起來，笑畢，說：“老是老嗬，可心眼兒好嗬。”這讓宮小軍想起了李奶奶與特務的對話。這時他正有一口煙在嘴裏，他撲哧一聲開懷大笑的時候，把他嗆著了。

“你這小姐還挺逗的。”宮小軍咳嗽著說。

“先生貴姓？在哪兒發財？”小姐問。

宮小軍想了想，說：“免貴，姓宮，自由職業者。你呢？”

小姐翻了翻眼兒，說：“你就叫我露露吧。”

露露？還他媽杏仁兒露露呢！宮小軍知道，到這裏來的小姐沒有一個吐露真實姓名的。宮小軍這時想起了遲遲沒來的晶，他回頭看了眼歌舞廳門口。

“你在等人？”露露翻看著歌本，說。

宮小軍回過頭來，舉起啤酒杯，一飲而盡，說：“不等。”

“你唱什麽歌？”露露將歌本遞給宮小軍，說。

宮小軍拿過歌本翻了幾頁，沒發現有自己會唱的流行歌曲，說：“你唱吧，我負責鼓掌，我這人的擅長是當觀眾。”

露露不再客氣，填好歌單，衝服務生揚揚手，喊道：“少爺。”服務生應聲而至，取走了歌單。

幾分鍾後，露露走上了歌台，她演唱的是流行歌曲《愛一天是一天》：

早知道我們的愛戀不會走得太遠就像秋後的稻田隻剩水光如煙當寒風襲來的時候我還在冷水中望眼欲穿南飛的孤雁叫我想起多情的春季那麽就愛一天是一天

露露演唱得很投入，就像一個失戀的少女。這個時候的宮小軍已經把晶徹底忘記了，如同執行任務的特務中了美人計一樣。他發現這個叫露露的姑娘真是美麗極了，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粉嘟嘟的，那小巧的鼻子與她的眼和嘴搭配起來和諧而端莊，就好像是為了眼和鼻子而定做的似的。她的身材也勻稱苗條，可體的緊身連衣裙將應該鼓起來的地方都鼓了起來。連衣裙是白色真絲的，此時正隨著燈光的顏色而變幻著紅的綠的紫的黃的色彩。

宮小軍陶醉了，他原來以為大款們整天泡在歌舞廳是有錢沒處花犯了神經病，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整個他媽的傻帽兒一個。

“唱得真不錯。”露露唱罷，回到３號包箱坐下時，宮小軍鼓著掌，說。

露露這次沒有坐在宮小軍的對麵，而是坐在他的身邊，一隻手還有意無意地搭在他的腿上。

宮小軍有些緊張，覺得腿上麻酥酥的奇癢無比，他看了眼露露白嫩嫩的手，想了下一個叫“坐懷不亂”的成語，往裏移了移身子。

露露晃了晃肩膀，將手從宮小軍的腿上拿下來，說：“你是第一次來吧？”

宮小軍點點頭，問：“你怎麽知道？”

露露笑著說：“像個好人嘛。”好人？我像個好人？宮小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麽在王龍和歌舞廳小姐眼裏他就像個好人？而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人說他是個好人？那麽我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宮小軍長歎一口氣，對自己說，好人眼裏的壞人，壞人眼裏的好人，是個不好不壞的人，有時候很好，有時候又很壞，就像現在。

“好人一生平安，而我卻沒有。”宮小軍看著露露，說。

露露這時候發現宮小軍的目光已經與剛才有所不同，癡癡的，像在尋找什麽遺失的東西。

“那就渴望吧，不過好人沒有長壽的，”露露抬手撩起跌落到鼻子上的長發，又撅嘴吹了吹鼻尖，說，“比方，雷鋒，焦裕祿，還有孔繁森。”

“孔繁森？孔繁森你信不信？”宮小軍想起了這幾天報紙電台電視台正連篇累牘地宣傳孔繁森的事跡，就問。

露露將手放到嘴上，神情威嚴地說：“哎，莫談國事。”

宮小軍將露露的手從她嘴上拿下來，握在手中，說：“我信，就憑他能幾次進西藏我就相信，隻是這種人現在越來越少了。”

在這種地方這種場合，兩個尋歡作樂的男女談起孔繁森，顯然有點不合時宜。露露這時想起了報上還在報道另一個叫什麽森的人，就說：“那個叫王什麽什麽森的你聽說過沒有？”

宮小軍說：“***，原來是北京市副市長，分子，你對他感興趣？”

“我更信這個人。”露露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是昨晚一個幹部模樣的人對我講的。他說他們機關學完孔繁森的事跡後就進行討論，一個科員發言時聲淚俱下地說，孔繁森嗬孔繁嗬，死的應該是***不是你孔繁森嗬。”望著露露一臉得意的神情，宮小軍沒有笑，點上一支煙抽著，說：“唉，不是一代人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