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剛開的天皇歌廳最近生意特別好,盡管那個叫晶的台柱子已經不複存在,但是又有新的更年輕漂亮的小姐來坐台了,所以總是客朋滿座,收入不菲。大海早就聽說過有這麽歌廳,這天在一家飯店吃飽了喝足了就想到這地方看看。他們走進天皇歌廳後受到了熱情招待,因為錢剛知道大海在江湖上混的日子也不短了,手下的弟兄不比李麻子的差,在某些地方還比李麻子名聲大。大海在大廳裏坐下後,就向錢剛要包房,而這時包房已經客滿了,錢剛就讓他們先在大廳裏坐著喝點什麽,一會兒有客人走了就給他們安排。大海不同意,非讓錢剛將客人趕出來,給他們讓地方。錢剛想,這哪成?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於是,他就婉言拒絕了。錢剛說“不行”的“不”字還沒落地,大海就一個直勾拳把他擊倒在地了。錢剛毫不客氣地倒在地上,抹著嘴上的血就吩咐服務生給李麻子打傳呼尋求保護。大海可不是上回那批ru臭未幹的愣頭青,一提李麻子就嚇得沒了魂兒,他本來想打錢剛兩拳給他點顏色看看就拉倒,沒想到他竟拿李麻子來撐腰。他對手下的人說,都別走,在這等著,這地方,誰敢說老子第一就滅了誰。

李麻子收到錢剛傳呼的時候,正在和三個手下人打保齡球,他投出一個球後就拿起傳呼看了看,對手下人說,走吧,錢剛這小子可能出事了,咱過去看看,你們不也早想找個小姐玩玩嗎?

一夥人打的趕到天皇歌廳,氣勢洶洶地進了門,剛一進門,李麻子就聽到有人叫他。

“你就叫李麻子?”大海坐門口的沙發裏,抽著煙,看著李麻子,說。

李麻子是李慶民的外號,平時誰敢叫他李麻子?

“你是哪個山上的猴子嗬?”李麻子自然不能示弱,就站住回過身來看著大海,說。

大海沒再吭聲,隻是驀地拿起茶幾上的茶缸向李麻子砸去。

李麻子毫無防備,但還是一歪脖子躲過去了。

接下的事就更不需要語言了,兩夥人一擁而上展開了肉搏戰。最後敗下陣來的是李麻子,這一則是因為他人手少,再則他也不是大海的對手,大海原是省體工隊的拳擊隊隊員。將李麻子及他手下的人一個個打倒在地後,大海看了眼滿地的破椅子爛桌子,又向錢剛要了三千元辛苦費準備走。

“別走,”李麻子從地上爬起來,說,“大哥有種的留個姓名。”

大海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李麻子的話又不得不折回來,衝李麻子吐口臭痰,指著自己的鼻尖,說:“本人姓馬,叫大海,家住正偉路17號,三單元二樓202室,你有種就去找我。兄弟,玩這個,你還得再等上兩年。”說著,再次揮起左勾拳,將李麻子擊倒在地後,就揚長而去。

對李麻子來說,他的天皇歌廳之行無異於奇天大辱,如果此次敗下陣來這輩子就別想在馬大海麵前抬頭了。看著在一旁嚇得魂不附體的錢剛,李麻子告訴他,一周之內他會把那三千塊錢叫大海送回來。

事過三天之後,李麻再次糾集了幾個弟兄,腰揣鋼珠手槍,來到正偉路,找到大海的家門,準備決一死戰。碰巧,那天大海不在家,開門出來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不用介紹,李麻子就知道這個人是大海的爹,因為他們爺倆長得太像了,如同雙胞胎兄弟一般。李麻子看見大海的爹就想起了大海,他摸了下被大海擊青了的眼眶後就一拳將大海的爹打倒在地,接著幾個弟兄一擁而上,就將大海的爹打得鼻口躥血了。沒找到大海,李麻子自然很失望,他給大海留了個條,寫下了自己的傳呼機號碼,並約他第二天在天皇歌廳見麵,切磋技藝,分個高低。

李麻子走了半個多小時,大海他爹的對門鄰居才敢推開門看看外麵的動靜,盡管李麻子他們一來他就從貓眼裏看到了。

大海他爹自李麻子走後就躺在門廳的水泥地板上沒再起來,他也不是不想起來,是他想起來的時候胸口突然感到一陣針刺般的劇痛後,就又倒地了。他的心髒病複發,死了。鄰居打了匪警110後又打了急救中心120,待到警察和醫生駕車一路上警笛長鳴地趕來的時候,大海他爹的遺體都涼了。

就像李二孬幹完那事不應該往宮家花園裏跑一樣,李麻子不應該留那個條,如果不留那個或許公安機關還得查上三天兩天的,他聽到風聲後就逃之夭夭了。聞訊趕來的公安人員看到了這張條子,並以大海的口氣給李麻子打了傳呼,約他在天皇歌廳見麵,這樣,不費吹灰之力,李麻子就落網了。

李麻子也進了監獄,或許跟他爹李二孬這回能關在一個獄室裏,真不知道父子兩個獄中相見會說些什麽。

找不著李麻子了,大海就想找他的爹李二孬算賬,因為這口氣不出不行。他的道理很簡單,你把我爹打死了,我得把你爹也打死,這樣才算打個平手,誰也不欠誰的。上午,大海把他爹火化了,下午就找到了宮家花園,沒想到的是,李二孬已經被公安局“保護”起來,因禍得福地保住了命。

如果昨晚不下雨,那個小姐摔倒後就不會弄濕了衣服,不弄濕了衣服就不會到公共廁所跳“**”;如果不跳“**”,李二孬就不會幹了那個預謀很久卻遲遲不敢幹的事;如果不是小姐那個好事同伴向公安局報了案,李二孬也就沒事了;如果李二孬沒事了,他今天也就沒命了。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美妙,好像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了一樣。

大海一夥人聽了敏的介紹,感到很失望,他們衝李二孬的房門踢了兩腳後就走了。

走到院門口,他們還愣了下,因為這時正有一輛警車停下來。

從警車上跳下的是李東方和宮小蘭,他們看了一眼大海一夥就進了院門。

李東方已經不是以前的巡警中隊長李東方了,他現在是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二科的科長了。所以他就有了專車,盡管是和麵的一樣的小麵包,檔次低了點。

宮小蘭仍然是以前的宮小蘭,在她拿不定是不是去領阿心送給她的那個大獎──進口彩電的主意的時候,李東方就辦完案子出差回來了。因為有了和阿心那個莫名其妙的約會,見到李東方時,她還感到有些對不住他,就像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樣。她最終沒有去領那個彩電,她想阿心還是送給別的女孩子吧。那個收音機也被她悄悄地收起來了,午夜心聲節目從此又少了一個聽眾。宮小蘭的轉變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的哥哥宮小軍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她最好的老師。

李東方和宮小蘭是來約宮小軍一起吃晚飯的,當然也應該包括敏。李東方之所以要請他們吃飯,是因為他剛剛發了六百塊錢獎金,他和二科的戰友們奮戰兩個月破獲了一起重大殺人案,受到省公安廳的表彰,並榮立集體二等功。

宮小軍從裝修工地回到宮家花園時,已經近六點了。這時李東方和宮小蘭以及敏正在議論李二孬的第二入獄。他們說,李二孬看來這回要死在監獄裏了,並打算待他判刑後去監獄裏看看他,因為他已經不會有什麽親人去看他了。這時,宮小軍才得知李二孬再次被逮了起來,而且是因為強奸了一個女孩子。他就感到這裏麵有院裏其他人的責任,李二孬也是人嗬,怎麽會沒有七情六欲?大家怎麽就沒想到幫他尋找個老伴?非看著他一步步地走向深淵?況且,宮小軍還發現過他常往光明大街女廁所裏跑?

宮小軍一坐上李東方去飯店的警車,還不由得緊張了一下子,好像李東方又要把他送進看守所似的。

李東方開著警車路過知青飯莊的時候,主動停了停,說要參觀參觀這項偉大的工程。站在飯莊寬敞明亮的大廳裏,李東方和宮小蘭及敏一個勁兒地誇好,並說將來一定會買賣興隆。宮小軍聽到誇獎聲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被王龍捅了一刀子的臉腮還神經質地跳了跳。他叫工地上的民工把門口的霓虹燈打開,讓他們站在馬路上欣賞欣賞這美麗迷人的燈光。

霓虹燈下,敏緊緊地依靠著宮小軍的肩膀,就像一隻小貓依靠著它的主人一樣。

“小軍哥,”李東方看看敏,又看看閃爍著不同色彩的霓虹燈,說,“你們將來有錢了可別忘了我們這個窮親戚嗬,對不對,敏姐?”

宮小軍回頭指指警車,開玩笑地說:“哪會嗬,真要那樣你還不把我逮起來?”

敏推了宮小軍一下,說:“小軍,你這是什麽話嗬,壞人才怕警察呢,你見過好人怕過警察?”

宮小蘭看看李東方,笑笑,說:“李警察,在家裏誰是領導?”

李東方也笑笑,目光深情地看了宮小蘭一眼,說:“在家裏你是領導,但我就不是警察了。”

他們看夠了霓虹燈,就又上了李東方的車。宮小軍坐李東方的身邊,心裏有點美滋滋的,還拿起車上已經關掉的喊話器試著喊了聲:前麵的車讓一讓。

前麵的車自然不會聽到,也自然不會讓一讓。在路口,碰到紅燈的李東方側臉對宮小軍說:“小軍哥,今晚你可要多喝點嗬。”

宮小軍一拍肚子,說:“沒問題!來個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