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共妻守則十三

柳少謙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熬好的蠟油已經所剩無多,他滿意地看著自己描繪的新式圖案,心裏越發的佩服起水笙來,染坊裏靜靜的隻有他一個人,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布店的生意越來越好了,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想起早上水笙臨走前曾不小心與他撞成一團,心裏閃過一絲莫名的心悸。正是胡思亂想,忽然門外一聲咣當驚到了他,他快走兩步打開房門,外麵卻什麽人都沒有,隻地上有一隻破碎的花碗。

那是他揩蠟油處理之後隨手放在外麵的,柳少謙皺眉看了會兒,正逢小六子跑了來。

“哥,看見常老三沒?”

“三叔?”柳少謙拾著地上的碎片,隨意道:“沒看見他,怎麽了?”

“前麵來人接他了,”小六子一臉的嫌惡:“他可算是要走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柳少謙給碎片扔進一旁箱子裏,拍著他的後背:“水笙還沒有回來?”

“她和白老板一起回來的,還有常老三的侄女。”

兄弟兩個人一起向前院走去,小六子說著前院的事,柳少謙惦記和水笙說自己新的圖案,卻是一時忘了關好染坊的房門。

前院裏,白瑾玉好奇地看著放在櫃前的布匹,常璐一臉新奇地也是東摸摸西看看。小米下了馬車就說要回屋裏躺一會兒,水笙實在不想在這個所謂的常小姐麵前晃悠,隻說要給小米鋪被拽著他就走。

柳少謙和小六子到前麵不多一會兒,常老三也得了消息似的跑了來,他見了常璐就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老淚縱橫。白瑾玉讓車夫送他叔侄倆回去,自己避開柳家兄弟來到了後院。

小米躺在**擺弄著白日裏買的小玩意,水笙也歪在一邊歇著。

白瑾玉進屋的時候,正看見她倆並肩躺著。小米這時想起上學的事,連忙掐了把水笙腰間的軟肉,小聲說了句**上學。

事實上水笙已經想起了這件事,不過她現在還在糾結白瑾玉和常璐的事。白瑾玉湊趣坐在了床邊,她從懷裏拿出那五千兩銀票,假意遞給他試探道:“這是我攢的,還給你。”

白瑾玉挑眉看著那銀票的數額,他坦然接過來在水笙肉痛的表情當中又放回了她的手中。

水笙詫異地看著他,他卻趁機摩挲著她的掌心。

“怎麽?”她半真半假問道:“不要了?”

“為什麽?”他淡然看著她抽回指尖,又不自在地背到後背。

“什麽為什麽?”水笙折好銀票,心裏想著先不給他也好:“我還給白家五千兩,這樣心裏能好受點。”

“布店還需要進一步擴大,為什麽在那麽需要銀子的時候給五百兩退回來?”白瑾玉看著她如水雙眸:“五百兩是救急,後麵又準備了幾千兩,不過我沒想到你不需要。”

她定神看著他,原來他還糾結著那五百兩的事。不得不說,白瑾玉雖然不是特別俊美,但是他英氣更甚,棱角分明的臉型,配以淡漠的姿態,更具有男人的說服力。

於是水笙不得不想起了洞,房那天的事,本來兩個人都有點陌生的疏遠,結果一下子緊密無間。她心生暗惱,自然不想對他說出自己真正的打算。這時小米一下子從裏麵竄起來說要去小解。

她想起了小米的事,就適時轉移了話題,試圖說服白瑾玉讓小米去臨縣讀書。

在金元,讀書也不是完全沒有前途,但是白家顯然沒出過這樣的好苗子,白瑾玉那時候跟著爹爹做生意,下麵幾個弟弟都是按著他的模式培養的,到了瑾塘那,本來是去讀書了,結果他不好好上學,整日淘氣打架,半路上就退學回家了。

一聽水笙說要小米去讀書,白瑾玉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這麽真切的想法是真的為小米著想。繼而,他慎重地交代了小米愛尿床的事,水笙白了他一眼,嘀咕著說早就領教過了。

他忽然就低笑出聲。

小米一換床就愛尿床,不換床是偶爾尿。水笙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這孩子最初來的時候可是天天尿,她下了功夫看著,每天晚上總要叫醒他幾次,這些日子就幹幹爽爽到天亮,他表現得不錯!

白瑾玉可是真信任她,他給小米的事都托付給了水笙。

屋內再沒有別人,水笙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在心裏給出去解手的小米偷罵了幾句,這孩子小小年紀就不安好心眼,分明是給他哥哥製造機會!哪有去這麽半天還不回來的解手?

她窘迫的模樣看在白瑾玉的眼裏有點可笑。

他故意湊近了些,水笙則立刻躲避開去。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勉強還有些底氣,趁著自己還有膽子和他單獨在一塊,開始催促他走。

“你怕我?”白瑾玉站起來,低頭看她:“夫妻間不應有俱意。”

“不是怕你,”水笙哪肯承認,她使勁擺了擺手:“快回去回去吧!”

他定定看著她,直到她別過臉去,才微微歎息著轉身。不過他不想就這麽走,想著這些日子風風火火的細紋布,隻好拿這稀罕東西借口多和她在一起待會兒。

“帶我去看看你弄那些布吧,”他離得遠遠的,連碰她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這讓水笙多少放了些心,她連聲說好,下地穿鞋。

染坊裏還放著畫了一半的蠟畫,水笙對柳少謙的領悟能力感到讚歎,她和白瑾玉走進去的時候,柳筆下生花,正在為她倆設計的小花布準備染色。

白瑾玉對這種染布方式表示從未聽聞,水笙一時得意,就露出了俏皮的本性。也是對他毫無防心,給他介紹了自己的創意,和如何染布的竅門。

柳少謙拿畫筆的手頓在半空中,他黯然地看著畫布,為水笙的口無遮攔感到淡淡感傷。

他知道這位小姐是遠方來的,嫁給白家也屬被逼無奈。他也知道水笙想在這布莊翻身,所以看著她耐心地給白瑾玉講解如何染布,他心裏就為這姑娘憂傷……

白瑾玉對這行是一竅不通,他本來也就是為了多和水笙在一塊相處,所以聽一半忘一半,他的目光一直在她不斷講解的雙唇上流連,兩個人正好走過染缸,她身上的布條碎花裙差點落入水裏,他唇角輕輕勾起,伸手就那麽一帶,水笙立時被他擁在懷裏。

她剛為自己躲過染缸感到慶幸,就被他溫熱的懷抱嚇了一跳。

柳少謙不合時宜地咳了兩嗓子,水笙差點跳出來卻被白瑾玉按在懷中動彈不得。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柳少謙,後者說要去拿蠟油轉身出去了。

水笙這才使勁掙脫,防備地瞪著他不說話。

白瑾玉看著天色不早,這才和她告別說要回府,她惱他不老實又動手動腳,再不搭理他。小米正為要去上學感到興奮,兄弟倆在一塊也不知說了什麽悄悄話,等到柳少謙又做好了飯菜,這討厭的家夥已經不知走了多久了。

水笙一直惦記著養蠶的事,她覺得柳少謙這個人很不錯,這個想法和他說了,他激動得不能自已,一直說這才是通往上層商界的好道路,兩個人就農戶養蠶的可能性討論了會。

因為要送小米去上學,水笙要收拾東西,她拿筆又畫了頗有現代感的紋理,交給柳去處理,柳少謙拿在手中,再不能掩飾對她的感慨。

“水笙你為什麽這樣輕易的相信別人呢?”

“我沒有輕易的相信別人,”水笙笑得眉眼彎彎:“我是相信你。”

他想問你既然不想嫁給白家,那為什麽對白瑾玉也不設防心呢?但是怎麽也沒能問出口,人家好歹都是夫妻,他又有什麽資格說那樣的話呢?

柳少謙給畫樣放在懷中捂著,覺得熱熱的,熱的帶著她身上獨特的香氣直往心裏鑽。

她說相信他,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發誓,這一輩子,隻要她一直讓他跟著她做事,他一定不背棄她。

布莊突然的暴起,讓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這種突然的虛榮感也讓他有點飄飄然,就在前兩天,甚至還有人來找他,趁水笙不在的時候要挖他走,人家給的價錢也是他這一年都掙不到的位數。他也曾真的猶豫了,想多多攢錢,然後帶著弟弟娶個媳婦兒……可是到最後,他的腦海裏閃過的,是水笙的笑臉,她對他說:“叫我水笙。”

這名字真好聽。

於是他拒絕了**,並且對於那些打探如何染布的人表示不屑和惜字如金。

他以為布莊還能再擴大兩倍的地方,起碼在流行花布之前還有前景。柳少謙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就這麽一天,和書院定下了上學的日子,水笙雇了輛馬車送小米去臨縣上學,他則留下看布店。

與平日不同的是,店內冷清得緊。

過了晌午,白瑾塘忽然來了,他帶來了一個令人氣憤的消息。常璐回來之後,迅速賣掉了米鋪,她和一家布店合夥重新開了一家路衣坊,那的招牌簡直就是白家布店的翻版。

更可氣的是,她之前來白家借過銀子,也就是說,白瑾玉還幫了她一把。

一提起白瑾玉,柳少謙不得不懷疑起了他,如何染這細紋布一直是個秘密,別家掌握不到,所以不能分食生意,現在流傳了出去,以後的生意怕是難做……他正不知該怎麽告訴水笙的時候,她不知什麽時候就已經站在了門口,就在這白瑾塘氣得吐沫橫飛的時候,無聲地笑了。

他倆一轉頭,正看見她的苦笑。水笙轉身就走,剛雇的馬車還沒有走遠,她急急喊了聲車夫,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柳少謙擔心她出什麽事,叫小六子看店,自己則和白瑾塘追了去。

不同於白家布店的偏僻,路衣坊就開在縣中心的街邊很是好找。水笙坐著馬車一路疾奔,街上都是看熱鬧的人,馬車不能趕過去,她下車步行,一眼就看見門前的常璐,她身上穿著身細紋紅色短裙衣,精致的容顏,火紅的衣飾十分搶眼。

許是天生成敵,常璐也看見了她。

水笙遠遠站定,她卻撥開人群走了過來。四目相對,常璐笑顏以對:“水姐姐怎麽才來給常璐捧場啊,白大哥才走呢!”

她恍惚看著麵前的女子,隻覺得刻骨冰冷。

他說什麽夫妻,還說什麽夫妻……難道是他將染布的法子告訴的常璐?她在他的心中就那麽重要?重要到讓她在這麽一個還沒完全翻身的時候給她重重一擊?

水笙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地在說:“恭喜你了,常小姐。”

柳少謙已經追了過來,他和白瑾塘分頭尋找,還好他個子高,遠遠的瞧見了水笙。他護住不斷湧過來的人流,抓著水笙的袖口勸她先回去。

常璐還說著什麽客氣話,水笙一句也沒聽清,她隻知道自己沒笑到最後,恍惚間柳少謙拽著她轉身回去,她一回頭,一人使勁拉了她過去。

抬眸,是那個常璐口中說的才走的白瑾玉。

柳少謙氣憤不已:“白老板你……”

水笙一把推開他的胸膛,她揮手示意柳少謙住口,然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白瑾玉歎息著看著她:“你果然誤會了。”

她這會哪裏聽得進去,伸手揮退柳少謙善意的扶持,水笙再不想看眼前人一眼,她下意識看向店門口依舊招呼客人的常璐,飛轉的腦路裏忽然有了對付她的想法。

“少謙,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回敬她。”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再回頭時已經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