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碌一生半世,為國為民為家,卻得到如斯下場。

天地不仁!可她卻再也說不出要覆了這天地的豪言壯語。

她現在能做的隻是緊緊環住墨離,他於她就像黑夜裏的光束,像是唯一的溫暖。

“他受了很重的傷,想要醒過來很難。”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天下的動作,出言道。

天下心中沒來由的一涼,他是為了她才弄成這樣,如果不是認識她,他又怎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就不該掀開花滿樓中的那層簾幕,她就不該揭開那精致的雕花麵具,她就不該接過那枚音色婉轉的銀笛,她更不該跟著那個妖孽美少年去到淩霧山莊,不該帶他來長安這是非之地,將兩人的命運死死地係在一起。

天下內心悲涼,麵上卻更顯得恍惚。

見她仍然沒有反應,良久,那女子清晰的中音再次傳來:“我可以醫治那男子,但從此後,你,要做我的婢女。”

天下身體輕顫,充斥了矛盾的喜悅與憤怒,喜的自然是她能醫治好墨離,憤怒的是她竟然敢讓她當她的婢女,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揮劍相向,將所有膽敢冒犯她的人送入屍魂界,可現在……

她又能做什麽呢?

輕飄而寧靜的過了幾秒,那女子冷笑道:“怎麽,不答應?”

頭發雜亂地貼在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側,衣物裹在匱乏的身上,她突然覺得很累很累,想休息,想睡覺。

於是,環著墨離的手緊了緊,閉起了眼睛,開始大休。

有人喝她不識抬舉,手腕被另一人狠狠鉛住,一陣骨頭快要碎裂的痛楚傳來,她沒有任何猶豫,反手鉗製住那隻手,用著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力的力道將它甩了出去。

“哼,終於有反應了麽。”女子依舊冷笑。

天下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反感,這女人要救就救,要殺便殺,這麽多話,冷笑個不停,不怕嘴抽麽。

她緩緩勾起嘴角,掛著一抹不知明的笑,身子彎曲,以舒服的方式繼續躺著。

“情兒,還是讓我來吧。”隨著衣服摩擦的聲音,那細微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的貼近,天下直覺有人走到我前麵,仔細打量著我,最後目光定格在某一處,那男子言語溫潤:“你姓君還是北宮?”

他十分肯定地隻列了兩個姓,二選一,不是君就是北宮。

但天下依然不答,這些天她清醒的時間太多了,不過是睜開眸子這麽一小會,困倦之感已經襲上了心頭。

見天下還是不答,他在女子的挑釁的眼神之下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依然好脾氣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對夫妻的嘮叨真不是一般的水準,天下都不知道是被他們嘮叨得腦袋痛了,意識模糊了,還是身心都撐到極限,總之,這個糟糕的身體,就這麽豪無預告的徹底昏沉了過去。

……

“她不會是啞巴吧?”女子的冰冷聲音,天下看不到她皺眉的樣子,其實看起來會讓人有熟悉的感覺。

上好的檀香淡淡縈繞在鼻尖,既像從前母後身上的味道,又不像,但這種味道會讓她覺得舒服,有種後天養成的依賴感,卻也讓心中沁滿了淒楚。

她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這樣想著又下意識地摟緊了墨離。

仿佛被什麽東西襲擊,摸了摸,是一條厚實的被褥,看來摟抱墨離的動作讓他們誤會了。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她的身份不會錯的,相信我。”好像有隻手摸了摸天下臉,纏繞上了某種冰涼。

天下下意識地扭開頭,她討厭別人的觸碰。

但不管這對男女如何發問,天下都選擇無視,閉眼繼續好眠,這兩人,好生聒噪。

最後男子,像極了無奈又試探一般地說道:“你的武功,我能幫你恢複。”

“唉,看來真是啞巴了……”男子對著女子搖搖頭,表示他已經決定放棄了。

天下卻驚喜地抬眸,對上男子的容顏。

大約三十歲的模樣,高貴的紫發一絲不苟地在頭上梳成一個整齊的發髻,沒有任何飾品,甚至不知道那發髻是怎麽落成,氣宇軒昂的臉,一雙跟發色一致的眸分外惹眼,那眸中像是刻滿了各種玄奧異常的紋路,看久了會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天下皺了皺眉,用著盡可能平靜的聲音開了口:“你說的可是真的?”

“咦,不是啞巴。”男子聽見天下沙啞的聲音卻是露出了一絲喜色。

不是啞巴就好溝通了啊。

“先告訴我們你的名字,至少說出你的姓,是君還是北宮?”女子也興致盎然地湊了上來,語氣比之前不知道柔和了多少倍。

如果說看到那男子的容顏天下已是愕然,那麽看到女子此時的模樣,天下更是覺得自己似乎不在現實。

那是怎樣精雕細琢的五官,如墨畫般的眉下,細細長長的丹鳳裏寫滿了桀驁不羈,似乎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淡粉色的唇流轉著惡魔一般讓人驚慌失措的性感。

可是這張完美的超越男女,超越世俗的臉分明就與自己的容貌至少有七分的相像!

尤其是她高高束在腦後的馬尾已經那幾乎是習慣性一般的皺眉,連習性都好像跟自己相似。

若說有哪裏不像,或許就是那笑容之中透著幾許天下尚不曾擁有的成熟的風情韻味。

她是誰?這不會又是另一張人(河蟹)皮(河蟹)麵具吧?還是說又有人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樣?

“你是誰?”天下的聲音依舊沙啞,找不回當初清冷的感覺,她已經太久沒有說話了。

這躺在**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年。

“是我們先問你的,你先說我們再告訴你。”男子又看了女子一眼,那目光之中不乏自信。

天下看著兩人,隱隱已經有了想法。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像是很久以前剛剛在大夏國清醒的那般,聲音悠長,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吾名天下,君天下。”

“哈哈,情兒,怎麽樣,我又贏了,她可是我君家之後。”男子興奮得如孩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