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當如櫻花,開得繁盛,卻姿態輕盈。

——我們不爭不搶,雖然卑微,卻堅強地活著。

我從來就不是父皇最愛的那個女兒,因為我的母親隻是一個低賤的粗使侍婢。

盡管我也是大華的公主,但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父皇又一次酒醉之後風流的見證罷了,但與侍婢所生之女,本身就是個恥辱。

父皇是即不待見我的,更不待見我的母親。

或許與他唯一的一次相見,便是我說要代替妹妹溪羨遠嫁大夏時,他感激的眼神。

溪羨是他最愛女人的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

而我,不過是一次恥辱的意外。

多少次我和母親瑟縮在那冰冷的牆院之中,忍凍挨餓,無人問津。

甚至,在我六歲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原來我也是大華的公主。

母親說,雪兒,若是你出生在平凡人家那該有多好。

母親說,雪兒,在這冰冷的宮中是沒有暖人心肺的感情的。

母親說,雪兒,若是有一天你可以逃出這個可怕的地方,你一定要幸福。

雖然沒有父愛,雖然不知道有父親的存在,但母親是愛極了我的。

她為了我卑微,為了我忍辱,她為了我,辛勞半生。

母親說,雪兒,命運總是公平的,雖然現在很辛苦,但一定要忍耐下去。

母親說,雪兒,不管別人怎麽對待我們,一定要保持秉性裏的那份善良,否則我們就與他們沒有了區別。

母親說,雪兒,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

母親,其實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養在閨閣中,直到家道中落,淪為婢子。

但她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在我的印象之中,母親總是溫柔地微笑著。

我喜歡母親,我慶幸我繼承了母親那溫柔如水的脾性,我們不爭不搶,雖然卑微,卻堅強地活著。

直到,十五歲那年,母親離世。

我並沒有哭,甚至我還為她高興, 因為母親是笑著離開這個世界的。

她這一生,命運多舛,但她卻有讓自己開心活著的辦法。

我從不覺得她卑微,她是我見過的最高貴優雅的女人,我這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就是我的母親。

像母親說的那樣,無論在什麽時候無論在什麽情況,都要微笑。

做女人,但如櫻花。

櫻花的粉嫩嬌羞,櫻花的輕柔隨風,櫻花的優雅淡香,母親是愛極了櫻花的。

我也希望,能做一個櫻花一般的女子。

所以在母親離世的那天,我將母親的骨灰埋在了她最愛的櫻花樹下。

她安安靜靜地離去,不曾引人注意,就像她安安靜靜地來。

不著縞素,不披孝麻,一襲淡粉長裙,是母親最愛的櫻花色,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和母親生活了十五年的院落。

我站在父皇麵前,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驚豔,於是我依然微笑,溫柔如水:“妃雪願代替溪羨,遠嫁大夏。”

父皇這才想起來一般,香妃雪,他匆忙丟下的名字,我是他的女兒,香妃雪。

所以自然而然地我成了妹妹溪羨的代替品,遠嫁大夏。

這一生,我隻見過父皇一麵,隻跟他說過一句話。

而他唯一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便是:“你是個好孩子。”

遠嫁大夏,這並不是報複,也不是要證明什麽。

或許我隻是想離開這座已經沒有了母親的宮牆。

或許我隻是不願一個人獨自飄零孤老。

紅紗紅綬帶,紅妝紅喜帕,我坐上大紅花轎,最後看一眼這生我養我的大華——母親,你看到了嗎?我離開了那裏,我會幸福。

大夏國的殤帝,並不是我想象之中的蒼老老頭兒,他是個很英俊的男子,盡管我是在新婚的第二天才和他見了麵。

來大夏之前,父皇有讓宮裏的教習嬤嬤教導過我,她說女兒家是不可以自己掀開喜帕的,這喜帕隻有夫君才能挑開,於是我端坐在那,等了一夜。

盡管感覺到萬分疲憊,盡管感覺到全身酸嘛,我卻依然雙手疊於腿上,坐姿端正。

母親說,不管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想要優雅高貴,儀態是最重要的。

他顯然也沒想到我竟等了他一夜:“你不會整夜都沒有睡下吧?”

“嗯。”我的手悄悄抓緊了大紅襦裙,說不緊張,那一定是騙人的。

“為什麽不睡?”雖然看不見,但我卻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

“請帝君挑開雪兒的紅喜帕,雪兒自會安睡。”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就為了這個傻等一夜?”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緊接著頭上一涼,喜帕已經被他抓在了手上。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我的雙眼,很不適應。

“臣妾聞大夏是重禮之邦。”我下意識地抬頭,迎上一個年輕男子俊美的容顏。

香妃雪,他就是你未來的夫,是你這一生,唯一的男人。

我心裏暗暗對自己說道。

“快睡吧,朕該去上早朝了。”一隻大手覆上了我的頭,他的手,寬大而溫暖。

這也是我,第一次觸碰到,男人。

不過這抹溫暖也不過是稍縱即逝,隨之而來的是額上一涼難以言語的失落之感。

說完這句話他便走了。

這偌大的房中依舊隻有我一個人。

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外邦之妃雪公主,為兩邦交好不遠萬裏而來,其品行溫恭懋著,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深得朕心,朕欲封其為貴妃,正一品,賜號為“香”。賞深海珠翠數鬥,玉如意一對,良婢十二人,入住落雪宮。”

我不過才剛躺下,封妃的聖旨詔書便來了,貴妃之位,僅在帝後之下吧?

可我不明白,他不過隻是見了我一麵而已,甚至是不大喜歡我的樣子,難道僅僅因為我是和親公主,便封為貴妃麽?

當時我並不知曉。

不是不愛,是已有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