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信
從中央公園回來之後，日子很快就恢複了平淡。
約翰自然不會再提那天發生的事情，老亨特拉爾也如同得了健忘症一樣，隻不過對約翰的實驗卻是越發的支持了。隻要外孫開了口，基本上要什麽老亨特拉爾就會吩咐管家漢斯買什麽，根本就不問價錢，於是所有的材料費用在又過了幾個星期之後，終於華麗麗的突破了一千美元！
一千美元，這是一筆相當大的數字。
要知道，在這個人均日收入甚至還不到一美元的時代，縱然擁有著老亨特拉爾這樣極為慷慨的雇主，管家漢斯的年收入也不過四五百美元而已！
但是即便已經花費了如此龐大的資金，老亨特拉爾先生依然沒有任何的猶豫。
“唉……”
二月的一個上午，當管家先生再次收到一份送來的材料時，他終於忍不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在這位忠誠的管家看來，約翰少爺那所謂的實驗不過是在浪費金錢罷了。愛迪生是赫赫有名的發明家，在盛大的電燈展示之後聲望更是攀升到了一個高峰，連那樣的人物都無法解決的問題，約翰一個小孩子又能做些什麽？
少年人的意氣用事而已……
不過想歸這麽想，身為一名盡職的管家，漢斯還是迅速拋棄了暗地腹誹主人的想法，然後第一時間上樓敲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哦，又有新材料送過來了？”
開門後見到漢斯手中的盒子，約翰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樂嗬嗬的說道。
“是的先生。”
漢斯走進屋內，小心的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順勢在光線有些昏暗的屋子裏麵掃了一眼。
非常的幹淨、整潔。
原本在漢斯的想象中，既然約翰每天都要乒乒乓乓的做實驗，屋子裏應該亂七八糟才是，但是此時一看才發現，不僅東西放的整整齊齊，就連地麵桌上也都幹幹淨淨，渾然沒有一絲髒亂的跡象！
而最顯眼的，就是桌上那幾排做好的燈泡。
隻所以說他們顯眼，是因為這大約三十個燈泡裏麵，有三盞現在是亮著的，和漢斯不久前再西奧蘭治見到的那些燈泡一樣！而且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的，漢斯看著其中的一盞燈跑，發現它似乎比在新澤西見到的那些還要亮上許多！
“是因為一麵牆上的窗簾被拉上的緣故嗎？”
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旁邊的窗簾，漢斯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從小少爺開始了他的實驗開始之後，漢斯隻有送材料的時候才有機會進來看上一眼，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屋裏有一盞亮著的燈泡時，心頭是如何的震撼！即便聽過約翰的解釋之後，他也知道燈泡的製造似乎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而且也明白約翰製造的燈泡不見得就比愛迪生先生的發明優秀，但是隻要想想他的年齡……
“咦？”
就在心中感歎的時候，漢斯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一個他上次來的時候還沒見到的東西。
一個黑乎乎的小盒子。
打眼一瞧，小盒子用線和一盞亮著的電燈連在了一起，似乎是個電池。但是讓漢斯奇怪的是，這個電池和另外兩個他熟悉的硫酸電池不太一樣，體積上要小上不少，而且……
“埃爾伯先生，有信件需要您簽收！”
沒等漢斯細細的看一下這個他第一次見到的新玩意兒，樓下突然傳來了女仆麗娜的叫聲。按照亨特拉爾家的規矩，隻有主人和管家漢斯才有資格簽收信件，所以開門看到郵差的女仆隻好大聲的呼喚他了。
略帶歉意的衝著約翰笑了笑，漢斯急忙下樓去了。
約翰關上屋門，臉上立刻就放鬆了下來，根本就沒有管那個剛才似乎還非常急切想要拆開的盒子，悠然自得的坐回到了椅子上。這次買的材料是他準備再做一個電池用的，不過不是傳統的硫酸電池，而是和剛才漢斯見到的那個東西一樣，是個徹底的新玩意兒！
不過現在還不著急。
他已經決定再過十天的時間就宣布燈絲新材料尋找成功，結束這段無聊的日子，有的是時間把剩下的材料消耗幹淨。
“得！得！”
就在約翰重新拿起剛才正在讀的一本書，準備度過一個悠閑的下午時，房門卻再次被人敲響了。
有些疑惑的打開門，不出意料的再次看到了管家漢斯。
“先生，有您的信！”
漢斯微微欠身，給他遞過來了一封白色的信件。
“又是艾瑪？”
看到了信封上的落款之後，約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長歎了一聲。
漢斯的眉角抖動了幾下，似乎是在強忍著笑意一樣，低聲說道：“先生，需要我給您拿紙筆來嗎？”
“不用了，我屋裏有。”
苦笑著搖了搖頭，約翰拆開了手中的信件。
“好的先生，那我半小時後上來拿您的回信。”
微微點頭之後，漢斯轉身下樓去了，隻不過在約翰看不到他表情的一瞬間，這位老實忠厚的管家先生嘴角一歪，無聲的笑了起來。
自從上次在中央公園的事情發生了之後，艾瑪這個小丫頭似乎突然間改變了對約翰的態度，而且非常堅持的開始了和他的書信往來。不過讓約翰非常苦惱的是，小女孩兒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寫上一封信，花上幾美分讓人給送過來，而且如果當天或者第二天收不到回信的話，那麽另外一封信肯定會很快的送到約翰手上，隻不過心中的語氣就相當的不友好了。
這也幸虧兩家距離著實不遠，否則僅僅是送信的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艾瑪的信件中話題多種多樣，最常見的自然是有關電燈的實驗進展情況，以及關於拉丁文的一些難題。如果僅僅是這些內容的話，約翰倒也不介意每天花上幾分鍾去滿足一下小女孩兒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但是讓他頭疼的是，隨著兩人的關係日益親近，最近幾天艾瑪的心中開始透漏出了一些讓他不安的東西……
“……約翰，我今天剛剛看到了烏爾森女士的一段話，你一定要聽聽！‘我存在，首要的角色不是妻子，也不是母親，而是女人，我有作為女人存在的權利。’這是多麽富有哲理的宣言啊……”
看到今天信中的主要內容，約翰頓時無語了。雖然他不太清楚這位烏爾森女士到底是誰，但是看到了這句話之後還能不明白？
“這丫頭，淨給我找事兒啊！”
拍了拍桌上的信紙，約翰忍不住哀歎了起來。
約翰不敢想象，如果和老亨特拉爾一樣古板的斯通先生看到了這封信，到底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反應？而且約翰也非常懷疑，如果斯通先生知道自己女兒和他天天討論這些“大逆不道”的問題，會不會直接殺上門來，狂揍他這個把女兒帶離“賢妻良母”道路的罪魁禍首？
“該死！”
想到這裏，約翰忍不住立刻抓起了一支筆，咬牙切齒的開始給艾瑪回信了：“親愛的艾瑪，很高興能夠再次接到你的來信，但是遺憾的是，看到你的信之後我稍稍有些不安……”
一口氣寫完了整封信，並把它裝進信封，用自己的印泥封好之後，約翰這才舒出一口氣，靠在了椅子背上。他才不在乎女性獨立是未來的必然趨勢、曆史洪流什麽的，那畢竟是幾十年後的事情，而且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少給自己找麻煩，尤其是別人家的麻煩，這才是最重要的！
寫完了給艾瑪的心，約翰好一會兒才把心情給轉換了過來，原本是打算接著看書的，不過瞧見了地上的那個東西之後，他的眼珠一轉，幹脆再次抓起了桌上的筆，開始寫起了另外一封信：“親愛的約書亞，很抱歉，冒昧的給你寫了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