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歸……”

“狐不歸……”

“你說過要和我在一起的,你這個騙子!”

“我要找到你,問問你,當年懲罰你!”

“為什麽!”

“為什麽!”

“狐不歸!”

“狐……”

蘇小小精神有些恍惚,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喃著旁人聽不明白的話語,然後盯著霜雪朝前走著。

寒冷的冰霜已經漫過了她的雙膝,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而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在空中化作冰霧,可見溫度之低,已經令人發指了。

這裏便是第三陣,水陣了。

咚!

終於,凡人之軀仍舊敵不過這道人的陣法,終於精疲力盡一頭栽到了冰雪之中。

“小小——!”

撕心裂肺的吼聲,是個人都會感到痛苦,那是狐不歸的聲音。

……

“我叫狐不歸,你呢?”

“我是一個異類,我感覺你和我一樣,所以我們在一起吧。”

“小小,我會和你在一起,永遠守護你的。”

“小小,我想吃雞腿……”

“幹嘛幹嘛,翻白眼不行啊!”

“哎唷,我的雞腿,別弄髒了……”

“我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人稱玉麵小白狐的狐不歸是也……”

……

一點一滴,一言一行,和狐不歸的相識相見,都在蘇小小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

是啊……

我還沒有見到他,沒有去質問他為什麽不遵守約定,我怎麽能夠在這裏倒下……

我要站起來,我要去找她!

原本已經快要冰冷的身軀,不知道為何,竟然閃耀起光芒來,在蘇小小昏迷的身體上,漂浮起一朵白色的花朵,名曰彼岸花,冰雪聖潔,綻放光芒,那光芒散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在給於她能量和溫暖。

“嗯?鳳凰血脈?”神秘道人露出驚訝的神色,“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在這小丫頭撐不下去的時候出現,難道是天意?”

蘇小小原本已經僵硬的身體,再一次充滿的溫暖和力量,緩緩從雪地裏麵爬了起來,擦了擦臉,繼續前行。

我在沒有見到他之前,不會倒下!也不會放棄!

絕對!

看到這一幕的狐不歸,繼續瘋魔一樣撞擊著屏障,鮮血直流,慘不忍睹。

可是狐不歸並沒有發現,在那些血液流出來的時候,他身上的妖力也就減弱幾分。這個變化,似乎有些奇怪,而且神秘道人望著滿地的鮮血,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反而神色隱隱有幾分欣慰和感歎來。

狐兒,這是你選擇的道路,希望你不要後悔。

神秘道人望著相見的兩人,感慨萬千,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經曆了千難萬險之後,蘇小小終於在彼岸花的幫助之下,走過了金木水火土陣法,來到了山洞的盡頭,望見了奮死撞擊能量屏障的狐不歸。

這個時候的狐不歸,渾身都是鮮血,虛弱不堪,但奇怪的是,卻不知道為什麽恢複了人類的身形。

“狐不歸!”

“小……小……”

就在此刻,狐不歸最後一次撞擊,能量屏障應聲而碎,兩人互相擁抱在了一起,眼淚順著兩人臉頰流了下來。

“前輩,我做到了!”

“師傅,我也做到了!”

兩人都異口同聲的望著神秘道人,他們知道盡管見麵了,可要想在一起,恐怕要麵對的乃是不可匹敵的神秘道人。

神秘道人此時摸著胡子,卻有些悶悶不樂,嘟囔道:“你們這兩個小家夥,存心讓我難做。不過,也罷,我不會再阻止你們在一起了,還有,狐不歸,我再也不是你的師傅了!”

雖然聽到道人不會阻止兩人在一起了,可是不再是狐不歸的師傅,讓小狐狸有些驚訝和害怕!

“師傅這是為何?!”

神秘道人歎了一口氣,“我說過,你身上擁有狐狸鮮血,是不能夠和人類在一起的,這是上蒼定下的規矩,如果違反,就會遭受天打雷劈,如同你的父母一樣身死異處。你是我的徒兒,我又豈會讓你落得那樣的下場,所以才反對你們在一起。”

“我們不怕!”蘇小小和狐不歸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望見了矢誌不渝的堅定。

“現在不用怕了。”神秘道人搖頭道,“剛才我給你設下的屏障,其實乃是移天落血大陣,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撞擊之中,已經將所有的狐狸血液都給撞了出來,換句話說,你此刻就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一點妖力也沒有,自然不會違背天道,可我天命老人又豈會收一個平凡人為徒,所以,你們兩個趕緊給我下山去!別在我這天命山洞裏了。”

天命老人的話,讓狐不歸臉色陰晴不定,不過能夠和蘇小小在一起,已經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謝……謝謝前輩。”蘇小小也感謝道。

“不用謝我,我設下金木水火土大陣,就是想看看,你為了愛情究竟能夠做到何等地步。你們兩人都乃是異類,一定遇到許許多多的磨難和生老病死,若是不能夠承受這點痛苦,也不必再一起。不過,我倒是想看了你,你走過來了,真是令人感歎了。所以不用謝我,你們下山去吧。”

狐不歸和蘇小小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卻隻看到一陣清風托起了兩人,直接送出了山洞。

天命老人望著消失不見的狐不歸和蘇小小,神色驟然暗淡了下來,“我的徒兒啊,你們的真誠和堅定,讓我有了不一樣的想法,或許這世間最厲害的不是什麽天道,而是愛的力量。”

被送下山的狐不歸和蘇小小,等緩過神來的時候,互相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小小……我現在已經是一個人類呢,你能……接受我麽?”狐不歸有些期盼和膽怯的問道,一丁點也沒有之前大妖那種灑脫和猖狂的姿態。

蘇小小冷哼一聲,“我拒絕回答。”

“這樣啊,好吧,那我就當你默認了。”狐不歸嘻笑到,眼角掛滿了得意的神色。

“什麽啊!你都不是妖怪了,還在這裏給我玩兒妖孽,找死啊!”

蘇小小說完,就是撲了過去,和狐不歸打成了一片。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彼此都習慣在一起,彼此都習慣嗅著你我的呼吸,彼此都習慣彼此的彼此。

或許,真愛,就是在這種不經意之間,誕生,孕育,並且洶湧澎湃,不可遏止。

“狐不歸啊……”

“嗯?”

“你知道麽?我才不喜歡你呢,我隻是習慣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

“幹嘛笑?!笑的跟一隻狐狸似得!”

“這可不怪我,誰讓我出生的時候就是一隻狐狸呢。”

“我不管,以後不許笑得跟狐狸似得。”

“那要像什麽啊?”

“像狗狗最好了。”

“啊?!”

“是啊,我忠實的小狗狗,我的小忠犬,不好麽?”

“好好好!”

在蘇小小的各種手段之下,剛剛成為人的狐不歸經曆了堪稱地獄一般的待遇,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

煙花三月下揚州,江南的風景美不勝收,到處都是鶯飛草長。

江麵行船,天空飛鳥,到處都是一片祥和美麗的景象。

話說,在那南地之處,有一個非常獨特而又奇怪的地方。

那個地方,是全天下,不論是南溪國還是大燁帝國,不論是殷兆王朝還是雲詔國,所有的女人,不論是貴婦還是農婦,不論是少女還是蘿莉,都無比向往和仰慕的地方。

那就是絕色坊。

什麽?

青樓?!

不不!這不可說錯了。

這別的地方的絕色坊咱不知道,可這蕭山鎮的絕色坊可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因為這裏的絕色坊可是男子當花魁,女子來消遣的地方,可謂是天下一絕。

據說,這絕色坊的幕後老板,身份奇特,知道真相的人也是捂緊了嘴巴,被震驚的一塌糊塗。

“嘿!你們知道這背後老板麽?”

“據說是南溪國的公主殿下。”

“什麽啊,明顯是大燁帝國的太後娘娘。”

“我怎麽聽說是安國公主呢?”

“你們都說錯了,是雲詔國的皇後娘娘才對。”

“怎麽這麽多說法?究竟誰對誰錯啊?!”

“算了算了,別管那麽多了,我們快去看小狐夏吧,聽說今天有他的演出呢。”

“我要去看北冥辰陛下,他邪魅的笑容簡直讓人無法自拔。”

“切,哪兒有我雲皓勳陛下霸氣,我就喜歡霸氣的男人。”

“快點吧,再慢一點,找不到好的位置了。”

一群花癡的女人,討論著,然後如同花蝴蝶一樣,朝著遠處的絕色坊蜂擁而去。

隻看到,絕色坊的門口,已經聚集了無數的妙齡少女和少婦,以及大媽……

她們都揮舞著手中的牌子,上麵寫著不同的名字,有狐夏的,有北冥辰的,有雲皓勳的,各自有各自的支持者,真的是熱鬧非凡。

在絕色坊拐角的地方,一個小茶樓裏麵,美麗的如同仙女兒的女子正慢條斯理的喝著茶水,對麵正坐著男子,那男子的樣貌迤邐,比之這引得天下女子瘋顛若狂的狐夏都不遑多讓,比雲皓勳和北冥辰還要美上一份,讓女子都有幾分嫉妒。

“小小,你就任由他們胡來?”男子有些訝異的問道。

“關我什麽事,我家的孩子可隻有小歸歸一個人,誰知道雲皓勳那個家夥,和北冥辰那個小王八蛋聽說我開了這絕色坊,都心急火燎的要來跟我站台。”女子一臉無奈的表情,攤開雙手說道。

男子臉上也露出向往的神色來,“其實我也想去試一試。”

噗——!

一口茶水,從女子的口中噴出來,“別!我怕沐瑤妹妹殺了我呢,喂喂,我那小侄子帶來了沒有啊?”

“帶來了。對了,小小,你有沒有見過母後啊?”

“不是吧,師傅又離家出走了?”

三月江南,江南三月,總在詩中畫中,那絕色坊的閣樓之上,胭脂容貌、美豔不可方物的少年,望著遠處的煙花,露出溫柔而又邪異的笑容。

番外——風中的白色銀狐

NO.1白狐鳴泣之誕

我不知道我是誰。

隻知道。

我亡命的狂奔著,不斷地喘息,邁動四隻蹄子。

晨間的露水沾染在我的毛發之上,它們銀白的顏色,在這蔥鬱的樹林之間,是一道亮眼的光。

我渴望自由,渴望在風中疾馳,在湖邊散步,當然,前提是,沒有危險。

當流著涎水的猛獸,揮舞著手上的利爪之時,我倉皇,我驚恐,我在逃。

唔唔。

這樣的情況持續多久了?

從出生開始?還是從剛才?

我記得不得,因為似乎太久了。

不過我記得。

我的出生,是在驪山的最高峰之上,那裏終年沉積著皚皚白雪,如同我的毛發。

等等,我似乎應該有一個母親。

沒錯。

我的母親同我一樣,哦不,應該是我同我的母親一樣,都融化在這冰雪之中,同樣的霜白毛發,同樣的高貴優雅。

我看不清世間的一切,在當時。

卻唯獨能夠讀懂母親的神色,那碧藍色的瞳眸裏麵,印刻著讓我至今難忘並且深深恐懼的東西,姑且稱之為孤獨吧。

就在母親誕下我之後不久,我徹底失去了她,在那場震動了整個驪山的雷霆之中。

我親眼看到,天空之上,烏雲之中,滾動著的閃電,它們如同虯龍一般,吞吐著怒火,大聲的吼叫。

吼叫,讓我慌亂,讓我戰栗,在電光火化之下,我縮在安樂的窩裏麵,望著雷霆之下的母親。

第一次,我看到了母親的另一個形態,她伸展著美麗的腰肢,細長的手臂和雙腿如同要無限的延展下去,好似要觸碰到蒼穹的感覺。

白皙、優雅,如同一團暖洋洋的雪。

那不是我的形態,是我所不曾擁有的,也是母親第一次展現在我麵前的。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雷霆之下,萬物皆滅,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存活下來。

母親不見了,就如同她沒有出現過一樣,我甚至沒有再見到她流著鮮血的屍體抑或是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我的心,在那一刻的發覺之後,空落落的好似那澄淨的天空——什麽都沒有。

我更加的倉皇。

其實,我很早就被誕生了出來,從母親的肚子裏麵,然後慢慢的成長,可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我才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些什麽。

這才是我的誕。

我真正開始活著的季節。

NO.2白狐鳴泣之季

四季的變化,是最為明顯的。

這一點,在驪山上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

春的溫和,夏的炎熱,秋的蕭索,冬的冷漠。

似乎每一個季節,都是一個多情的女子,在不斷的變換著心情,不斷的嬉笑怒罵。

我是一隻狐狸,一直非常罕見的白色銀狐。

這個事情,是我從驪山山頂下來之後,才領悟到的一件事情,以至於我經常要麵對各種各樣的危險。

猛虎、獵豹,甚至天空盤旋著的雄鷹,都覬覦著我華美的毛發,它們愛我愛的太慘,以至於我時常在逃命中度過了春夏秋冬。

我時常在思考,我是誰?我在做什麽?或者,我該做什麽。

可是沒有誰給我答案,因為周圍的那些家夥們,都流著涎水,眼睛冒著綠光蜂擁而簇,恨不得把我吃個精光,然後拔下毛皮,披在它們的身上,成為高貴的象征。

又或許,它們根本不懂,一個白狐在寂寥的深夜之中,站在山崗之上,仰望明月,呢喃的悠揚歌聲吧。

所以,我是孤獨的。

就如同母親當年湛藍瞳眸裏的神色一樣,充滿了蕭索。

一隻狐狸喲,爬山崗。

獨自對月喲,吟哦哦。

咳咳……晚飯吃了太多的草,嗓子有點幹……

我快速的從山崗躍下,然後在月下奔跑,望著洶湧而至的捕手,猛回頭,挑釁般的拉起嘴角,露出狐狸的尖利牙齒,“來追我啊,一群笨蛋。”

說完,又是一陣風馳電掣的狂奔。

它們是一群笨蛋。

恩。

因為它們追不到我。

它們是一群笨蛋。

恩。

因為它們不懂我的歌。

它們是一群笨蛋。

恩。

因為它們不肯停下來聽我說。

它們是一群笨蛋。

恩。

因為……

算了,做久了聰明的家夥,偶爾做一次笨蛋也無所謂來,那麽……

我也是個笨蛋。

因為,我很寂寞。

從來沒有哪一種言論,是將寂寞和笨蛋聯係在一起的。不過,整個森林都是我的,我想怎麽發表言論都是無罪的。

整個森林的聲音都是我的,整個森林的色彩都是我的,整個森林的思想,也都是我的。

隻有我在這裏放聲歌唱,也隻有我在這裏竊竊私語,也同樣隻有我,在這裏,哭泣。

並非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嚶嚶細啜,更不是哽咽難咽。

我哭的很寂寞,迎著風,默默的流淚,從那雙同母親一樣湛藍的瞳眸中,滑過長滿銀白毛發的臉頰,落入堆滿落葉的草地。

我哭了很久,一個春天。

我哭了很久,一個夏天。

我哭了很久,一個秋天。

我哭了很久,一個冬天。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哭了,可是隻要四季還在輪換,我都還想哭,我都還要哭。

又或者,我隻是覺的滿身的銀白毛發已經不能夠彰顯我的高貴和優雅,淚水恰巧能夠點綴那份美殤。

僅此而已。

對,僅此而已。

NO.3白狐鳴泣之禮

沒有人知道,旅程的終點在哪裏。

我是一隻狐狸,我同樣不知道。

我一直在尋找,那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尋找著能夠印證我存在的物體。

或許,是那風雪,或許是那空穹,或許又是那款款落葉。

一切的一切,春去秋來。

一切的一切,夏雨冬雪。

這些東西,都明明白白的告訴著我一切的離去和歸來。唯一不變的,隻有,我。

或許,我不該留下來的吧。

從母親在紫色的雷霆下化成空氣的時候,我就不複存在。

我隻記得,那天的陽光很溫柔,如同母親的舌頭舔過我的毛發,讓我在濕淋淋的氣息中睜開眼睛,然後咧開嘴巴,懶懶的笑。

這不是舌頭舔過毛發的感覺,卻擁有著如同那般的觸感,讓我幾乎不想睜開眼睛,淪陷在那種溫柔和溫暖之中。

這個森林是多麽的廣闊,廣闊的讓我從來沒有走出去過。

我曾經以為整座森林就是一整個世界,這裏有花鳥魚蟲,有飛禽走獸。

可是,當我看到撫摸我的那個人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他的不同。

我不知道他是誰,在我四隻蹄子死死的抓著地麵,麵對他呲牙裂嘴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的變化,那種古井無波,那種安之若素,那種坦然自得的神色,甚至讓我一度忘記了他的臉上和身上都是沒有毛發存在的。

奇怪的生物。

“離開我!你是抓不到我的!”

我咧著嘴巴低吼著,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威脅,更多的卻是害怕。

因為我從那張淡然的臉上,感受到了一股我從沒有感受到過的東西,那太危險了的,危險的足以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以至於到了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原來那種危險的東西,僅僅來自於很久很久之前的母親,那種溫暖的感覺。

“小狐狸,跟我走吧。”

那人隻是這麽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然而,我卻傻傻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動作,就好象是中了美杜莎的石化凝視一般。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生物能夠聽的懂我的說話,也是第一次我聽到了來自於另一個個體的回應,沒有追逐,沒有嘶吼,也沒有不解和疑惑,而是真真正正堂堂正正的話語……

它就如同美妙的梵音傳入我的耳中。

那一刻……

我淚流滿麵。

直到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種直立行走的生物,叫做人類。

他們擁有著超凡的智慧和實力,並且征服了比驪山還要遼闊的土地,接連著天空,毗鄰著大海,囊括著一切。

但在那個時候,我仍舊是一個小小的狐狸,充其量,能夠和人類產生對話。

而他。

將我帶走。

我並不是一個乖巧的家夥,在剛開始的怯懦和陌生之後,就開始固態萌發,不斷的調皮著,在那個人類老家夥的巢穴裏麵不斷的跳騰著,惹得到處亂七八糟。

我並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他生氣,我隻是覺的,當我做了這些的時候,他會從沉默的打坐之中醒來,然後在我的頭上輕輕的敲上一下。

然後我呲牙裂嘴的低吼一聲,又跑開了。

他叫天命老人。

是我的師傅。

是我第一次見到的人類。

也是我第一次遇到的能夠聽懂我的話的家夥。

他曾經和我一樣站在高高的山峰之上,對著明月開始歌唱,然後翩翩起舞。

那是如何奇異的景象。

皎潔的白色月光之下,銀色的狐狸和邋遢的道人,迎風而舞,口中吼叫著莫名的歌聲。

他唱歌並不能夠進行恭維,事實上與本狐狸相比,差的太多了。

但是他喜歡唱,我也就沒有阻止他那醜陋的歌聲。

畢竟,一個人唱,再好聽,也會膩。

“老家夥,你唱歌太難聽了點吧。”我不知死活的鄙夷著。

“你懂個毛線。”

老頭兒從懷中掏出那柄浮沉,挽起絲毫,用木柄在我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啊——殺狐狸啦!殺狐狸啦!”

我叫嚷著,一躍而起,竄到了旁邊的樹叢裏麵,然後透過木葉的縫隙露出碧藍的眼睛,偷瞄著他。

他並沒有追我過來,卻反而盤膝坐在了山巔之上,揚起頭顱。

風兒輕輕的吹拂而來,撫摸著他的長須,迎風飛舞,如同白色的絲綢不斷的飄揚,那雙眼睛渾濁而又清澈,在看待那月亮的時候,溫柔的如同一汪泉水。

“狐兒。”

我躡手躡腳的爬在他的身旁,卻冷不丁被他嚇到了,以為要伸手將我捉住,然後狠狠的懲罰,卻沒想到對上了他的眼睛,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師傅?”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輕聲喚著。

“你可願學些本事。”

“我願意啊,能不能也變成像師傅這樣的形態呢?”我好奇的問道。

其實,我心裏非常明確的知道著,當年在那雷霆之下伸展著腰肢的母親,那宛若要觸及到天空的四肢,那種驚心動魄般美麗的形態,是——人類的身軀。

和我不同的模樣。

和我不同的姿態。

是人類的,直立的,四肢伸展的,光潔無瑕的。

老頭兒有些驚訝於我的執著,卻沉沉的點了點頭,“可以。”

“喲!”我在空中激動而又興奮的翻騰著。

太棒了!

“不過,你想要變成人類,需要學會一個東西。”他故作神秘的說著,蒼老的臉上露出戲謔的表情。

“什麽?”我有些警惕,朝後退了一步。

“要學會‘禮’。”

“禮是什麽東西?”

“就是……先給你師傅我磕個頭再說!喂喂喂!你別跑啊!”

“呸!給你磕頭?!”我吐著舌頭,刺溜一下子便竄的沒影兒了。

NO.4白狐鳴泣之結

之後的日子,在無聊中度過。

這個邋遢老頭,自詡為我的師傅讓我下跪的家夥,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教會我什麽叫做禮。

不過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家夥,畢竟他能夠像鳥兒一樣飛翔在天空之中,能夠像魚兒一樣在水中傲遊。

不管怎麽說,這些東西,我都想學會。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奇妙,充滿了所有的一切我喜歡學的東西,讓我如同饑渴的河床在貪婪的吮吸潮水一般,不停的攝取著。

或許,從我遇到師傅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一隻單純的狐狸,盡管我仍舊在玩鬧,盡管我仍舊在森林裏麵肆意妄為。

可不再是了。

我擁有了超脫一般意義的能力,能夠飛天,能夠下海,能夠做很多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且……我還是一隻狐狸。

或許,隻有人類才能夠明白,一隻狐狸能夠造成什麽樣的災難。

不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師傅都是不理我的。

這個邋遢的糟老頭,隻是一個人盤坐在冷冷的洞穴裏麵,不斷的打坐,不斷的修煉,不斷的去感知周圍。

這是我所做不到的。

因為我是一隻狐狸,我需要跳躍,我需要奔跑,我需要廣闊的天地。

“狐兒啊,你要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不許亂動,聽到了麽?!”

“這也是禮麽?”我仰著腦袋問道。

“你想不想化人呢?”

老家夥知道我頑固,笑眯眯的問道。

沒錯,化人,這就是當時母親的形態,也是我所向往的狀態。於是我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想。”

“那就待在這裏吧,待在這裏,總會有一天,你能夠化人,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喂喂!老家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說明白啊。”

小狐狸纏在邋遢老道士的身後,不斷的嘟囔著,可是依舊沒有聽到回應,知道很久之後,一切才有了答案。

有時候,我一直在想,母親究竟去了哪裏?

是在雪山之巔失去了蹤影,還是在雷霆之中,化作了雪花,都是一個無法解答的謎題。知道我漸漸的長大,掌握了風雷水火,學會了法術之後,才漸漸知道,當年的母親,或許,正是被那蒼穹給收了回去。

蒼穹啊,一個令所有的人都敬畏的東西。

它高高的懸掛在蒼生之上,審視著。

它審視著我的母親,然後,剝奪了她的性命。

那種剝奪,殘酷而又殘忍,落在了我的眼眸裏麵,成為了我永生的夢魘,一直一直糾纏著。

老頭似乎是知道母親的事情的,但是他總是望著我,默默的望著,並不告訴我有關於一切他所知道的關於母親的事情。

這也是令我納悶的地方。

我想,終有一天,我會知道真相。

可是,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麽樣呢?母親仍舊不會回來。

這就好象是一個結一樣,不斷的糾纏,但是卻找不到源頭。

森林對我來說,就好象是自家的後花園一樣,那裏的生物起初還是不斷的追逐著我,覬覦著我的毛發,想要將我徹底的殺死在天空之下,血染大地,可是現在卻截然相反。它們恐懼著我,似乎是我的渾身上下散發著某種危險的氣息一樣。

動物一般都是敏感的,它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些,而到了這個時候,我就更加的寂寞。

雖然有了師傅,但是他大抵都是不願意理我的。

在我的聒噪之下,他總是伸出手指,不耐煩的在空中一揮,我就直接從洞口裏麵飛了出來。

“呸!老東西!”我吐掉口中的灰塵,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毛發,然後大搖大擺的朝森林走去。

這個時候,小兔子已經出來散步了吧,快些過來讓本狐狸大爺調戲一番!

我拉開嘴角笑著。

可是當我來到小兔子的洞*口的時候,卻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在那不遠的地方,雪白的毛皮沾染著鮮紅的血液,如此的殷紅和刺耳,好像是天空之下的一抹異樣,讓人忍不住渾身顫抖。

而那張毛皮之中的血肉,早已經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吃的幹幹淨淨。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裏,返回了驪山之巔,那裏白雪皚皚,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母親消失的地方。

雪山仍舊沒有變化,如同一個冷漠的老人站立在那裏,淡淡的注視著一切。

我回到了這裏,什麽都沒有做,隻是窩在當初那個小窩裏麵,仰頭望著外麵的晴空,想念著有母親在的日子裏。

我是怎麽了?

為什麽會……

淚流滿麵。

那種仿佛窒息的痛苦,從心髒裏麵蔓延出來,潮水一般,洶湧不能夠自已。

我為什麽會這麽痛苦。

我仰著臉,湛藍的眼眸裏麵透漏出一股難以摹狀的哀傷,這種哀傷,如同病毒一樣,似乎是難以治愈。

在雪山的小窩裏麵,沉睡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在迷迷糊糊之中醒了過來。

是啊,我是為了什麽來到了這裏。

望著師傅莫名的神色,我也有些莫名。

因為小兔子,還是因為雪山,抑或是因為母親。

或許都不是,或許都是。

我隻是想來這裏而已,我隻是想在這裏睡一覺,來祭奠我的悲傷。

那銀白的毛發,被啃食的幹幹淨淨的皮肉,似乎仍舊曆曆在目。

“知道什麽叫天地法則麽?”

“什麽?”

“弱肉強食算是一種。”

我沉默了,不知道是鬼使神差,還是真的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充斥在我的胸腔之中,“那母親呢?”

他沉默了,比我的沉默更加的死寂,整個雪山因為他的臉色,而開始凝結,開始陰霾,開始看不到太陽,就算是雪花也映照不出銀白的神色了。

“她……也算是。”

師傅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就不肯再開口,伸手將我抄了起來,便大步流星,朝山下而去。

在師傅的背上,我又睡著了。

朦朧之中,看到了同我一樣的白狐身兒,那是母親。

或許真正讓我痛苦的,隻是那兔子死時候的樣子,莫名讓我聯想起了母親,在那萬鈞雷霆之下的摹狀。

或許吧……

或許是吧……

或許……

在我從夢中醒來之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離開碧雲洞。

碧雲洞便就是師傅和我修行的地方,在驪山的深處,一個幾乎讓人找不到的地方。

我就這樣那個,在碧雲洞裏麵,度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長的幾乎都讓我忘記了年份。

可,狐狸終究是狐狸,這種生物,總歸還是要去禍害幾個人類的,單單一個師傅還是不夠的。

我望著師傅,壞壞的想著。

NO.5白狐禍害之迷

怎麽說呢?

這個盤坐在那裏,閉著眼睛,手中拿著浮沉的老家夥,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讓人感到絕望。

作為偉大的狐狸大人,我又怎麽會窩在這碧雲洞之中,飽受寂靜的折磨。

於是,我一門心思的設計著,如何從碧雲洞,從師傅的魔爪之中逃出來。

事實上,逃離的計劃,我實施了非常多的次數,可是每一次都被師傅給抓了回來,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

“小狐兒,你是逃不出去的,放棄吧。”

我呲牙裂嘴,手舞足蹈,想要用爪子狠狠的在這個老家夥的臉上來那麽幾下,可惜的是,這位得道高人怎麽可能讓我得逞。

以後的日子,就是苦惱的托著下巴,懶洋洋的望著天空的生活。

生活的,寂寞如雪啊。

我這麽哀歎著,然後唱著哀傷的調子,咿咿呀呀,吟吟哦哦,直到最後,師傅忍受不了我的聒噪,直接拿起一塊石頭塞進了我的嘴巴裏麵。

嘿嘿!

我現在可不是一般的狐狸,小小一塊石頭能夠耐我何?!看我把它給咬碎吃下去!

我咬!

我咬!

我再咬!

啊累累?!

“這石頭乃是金剛雲母石,你咬不破的。”老東西淡淡的話語,簡直讓我火冒三丈,這是欺狐太甚啊!

我撇著嘴巴,那這石頭給吐了出來,卻看到師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麵前。

“你……你……你……你要做什麽?”我寒戰若驚。

“這些日子,我要閉關修行,你不得離開碧雲洞,知道麽?!”師傅神色嚴肅的說道,伸出手指掐指一算,眉目之間隱隱有擔憂之色。

“是,弟子已經為師傅護法,不敢離開半步。”我恭孝純良,點頭哈腰,簡直比孫子還要孫子。

師傅似乎是滿意了我的答案,微笑著點了點頭,誰知道正在我撇嘴竊喜的時候,忽然一道金光確實落了下來。

“這是子母金光罩,你就不要起壞心思了。”師傅淡淡那說著,已經飛回了碧雲洞之中。

我了個去啊!

這是要把小爺逼上絕路啊!

我一看傻眼了,這擺明了這老東西不相信我啊。

不過……嘿嘿,你以為本小爺,這麽多年來,什麽都沒有學會麽?

夜幕開始降臨,等到他陷入閉關之中後,我才竊笑著,從華麗掏出一根竹棍來,朝著周圍的子母金光罩一戳。

咄的一聲。

自由,我來了。

人類社會,我來了。

世界,我來了。

我的心兒明顯像插上了翅膀一樣,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其實,這一切都被師傅看在眼中,隻是他隻不過淡淡的望著奔逃的我,望著夜幕下那抹銀白的顏色。

“你就如同當年的她,可是……”

如果我在場的話,我應該能夠看到師傅眼眸之中那深沉的悲傷和緬懷,我同樣不知道那個“她”究竟是誰,又或許,我不想知道……

在此時此刻,我的內心之中,所想到的事情,隻有出去,去輕嗅來自於自由的味道。

師傅,拜拜了您呐。

銀白的狐狸,在樹林之中穿梭著,如同一道月光,讓周圍的動物們都不停的躲避著。

在深沉的夜幕之中,不遠處的山崗之上,一個少女正在艱難的攀爬著。

她是誰?

我的身子,像隻被閃電擊中一樣,不能夠動彈。

那個樣子,那優雅伸展的四肢。

還有那容顏……

是那麽的和母親想象……

她是誰?

也是一隻修煉成妖的狐狸麽?!

我在那一刻,如同種了夢魘一樣,瘋狂的奔跑著,想要跑到那個女孩兒的身邊去。

她擁有著如同雲朵一樣的鬢角,擁有著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眸,在這倉皇的山林之中,堅強而又倔強的前行著。

你是誰……

我是誰?

聽到女孩兒的問話,我怔住了,忽然郎朗一笑,“叫我狐不歸吧。”

我嘻嘻一笑。

狐不歸……

狐不歸……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我不會再回來驪山,不會再來碧雲洞,因為我找到了一個我存在的意義。

其實,師傅,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母親是因為什麽而死的。

當年的母親,愛上了一個負心的人類,然後產下了我。

人類。

妖怪。

兩個不同的物種,就仿佛是女媧娘娘補天時候的裂痕一樣,就如同兩條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一樣。

然後,母親和那個負心的男人相愛了……

之後的之後,便是雷霆萬鈞,挫骨揚灰。

那一切的一切,當年都在我的麵前,清清楚楚的展現著,並且我不敢忘懷,成為了我永久的夢魘。

盡管,我安慰著自己,我試圖去遺忘。

可是,腦海之中的點點滴滴,就如同刺一樣,深深的紮在我的心髒深處,讓我沉痛而又悲傷的呼吸。

因為和人類的相戀,讓母親死於天罰……

愛情有罪麽?

人類和妖怪的愛,有罪麽?

為什麽要懲罰?!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少女的臉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似乎對於眼前的這個少年非常的迷茫,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在這荒郊野外會出現一個如此美麗的少年,為什麽這少年還會幫助他……

其實,我在竊笑。

是哈……

我狐不歸,其實是為愛情而生的,如同我的母親一樣。

少女啊,你可否感受到在你內心深處的深處,那存藏已久的的孤獨。

讓我來陪伴你,陪伴著你,去陪伴孤獨。

NO.6少女遺忘之歌

她叫做蘇小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如同雲間漫步的黃鸝,如同碧泉嬉戲的錦鯉,總是漫不經心的,帶來著快樂和善意。

並不如同我一樣,習慣性的悲傷,然後虛假的微笑。

我並不知道,我的離開會不會讓師傅暴怒和瘋狂,但我知道,我要跟著她離去,跟著她前往人類的社會。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在迷茫,何去何從。

因為我感到恐懼,因為少女的身上,同樣散發著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

可最終,我在迷茫的逃離之後,仍舊回來了,帶著雍容華貴的儀態,穿著高貴從容的服裝,如同一陣白色的颶風一樣,出現在她的麵前。

可是,她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悲傷的淚水。

我其實是不能夠明白愛情的,雖然直到最後,我自詡自己是為愛情而生的。但是我不懂,為什麽相愛的人類們,總是互相囚禁,互相折磨,互相痛苦,互相痛苦的在喘息。

但是,當我的眼眸凝聚在她的臉龐之上的時候,我沉默了。

心裏的痛楚,如同一朵小小的花朵在岩石中開放,讓岩石開始碎裂。

好吧,看你可憐,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我是這麽對自己說的。

或許,她並不知道,一開始的一開始,我之所以生死相隨,僅僅是想讓她重新笑起來。

可是到了最後,她笑了起來,我卻離不開了。

她的那些男人們,都是一些討厭的家夥。

譬如,一個叫雲浩勳的,在譬如一個叫端木玄的,他們似乎並不懂的愛情是什麽。

愛情不是貪婪的占有。

愛情也不是自私的選擇。

或許,我也不懂,我隻是這麽認為,所以我隻是在她身邊待著,待著,就這麽待著。

直到,她的身邊隻有我一個人。

“狐不歸啊,你能不能低調點?”

“狐不歸啊,……”

“狐不歸啊……”

我享受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享受著她的聲音,她的呼吸,她的笑容。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離開她,自已一個人獨自前行。

而且,我分明能夠感受到,我們之間的牽絆,在一日又一日中,越來越深的扭結著。

我是一隻狐狸,一隻狐妖。

擁有著絕美的容顏,一顰一笑,都動人心魄。

不論是男女老少,都會迷失在我的美貌之中。禍國殃民,大抵是對狐妖最大的讚美。

我同樣如此,可是,我想禍害的,也不過是你一人而已。

小小,你可明白……

可是,我們卻又彼此的分離著,仿佛天空中有一道看不到的溝壑,將我和她無情的隔開。

我似乎懂得,這種無情的溝壑是什麽。

就好似當年的母親和那個負心的男人一樣,我是妖怪,而小小,是一個人類。

她在躲避著我最直麵的愛慕,在躲避著我最狂熱的追求。

如同一隻滑不留手的泥鰍,不斷的躲避,閃來閃去。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如此急躁。

急躁的想要擁有她。

或許,我也成了雲浩勳,或許,我也成了那個叫端木的。

我也戀愛了。

原來,戀愛是這個樣子的。

師傅還是來了。

帶著憤怒和冷漠而來,不由分說,將我從大燁帝國的皇宮中,直接帶走。

“師傅!不要!再給我一段時間,再給我一段時間。”

“狐兒!不要癡迷,你這是在自尋死路!”師傅冷漠的言辭,卻讓我感受到了一股出奇的憤怒!

“就像當年一樣麽?!母親死了,而活下來的是您!”

“你在說什麽!”

師傅的手掌狠狠的打在我的臉上,疼痛,火辣辣的。

“嗬,你忘了,你教會了我仙法,這肉體的巴掌是不痛的。”我昂起頭顱,倔強的笑著,如同看待一個笑話。

“你太放肆了……”

他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著,然後不顧我的反抗,帶走了我。

小小……

我要走了。

我再也不能夠陪伴在你的身邊,再也不能夠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能夠……

你是否會怨恨我沒有遵守諾言。

而沒有我的日子裏,你是否會傷心難過……

我忽然察覺到,我哭了。

我之前哭過很多次,每一次都好像是經曆了一場冰冷的大雨。

我之前哭過很多次,而這一次,卻仿佛是刀鋒刺在了胸膛之上。

我似乎明白了,當年在萬鈞雷霆之下,奮不顧身,化成人形衝向那天空的身影,是為了什麽……

母親啊,為了他值得麽。

當年的驪山之巔,一毛不拔,母親又是為了什麽,才選擇居住在那裏。

而在那萬鈞雷霆之中,我看到的,卻是兩個人的身影。

一個是,母親的……

另一個,是一個男人,很像師傅。

但凡修煉仙法之人,都會經曆劫難,這種劫難會引來天地雷霆的轟殺。很少有人能夠在這陣天地轟殺之中存活下來,師傅是個例外。

因為他有一個,愛著他的女子,奮不顧身的,用生命擋下了那致命的一道閃電。

嗬嗬。

嗬嗬。

有夠嘲諷不是麽?

什麽狗屁天罰!

什麽狗屁……

“你想知道你母親的故事麽?”

他的話,如同一道冰涼的水,淋在頹然的我的頭上。

那個夜晚,他說了很多話。

頭一次,我看到如此張狂如此悲傷的師傅。

因為他總是淡淡的,所以我不喜歡。

可這一次,他的眼中,濃鬱的悲傷,讓我的都感到絕望。

他說了很多。

關於修行,關於師門。

關於天罰,關於狐狸一族。

當然,關於我的母親。

他說母親是一隻好狐狸,擁有著銀白的毛發,如同我一樣。

他說母親是一個傻狐狸,竟然會愛上一個人類,也如同我一樣。

他說了很多很多,像是酒後的真言。

可是,我卻扶住了他。

“她是她,我是我!她願意為你奉獻生命,那是她的事情。”

“那麽,你呢?!還要執迷不悟麽?!”師傅的眼睛,如同深夜中的明月,亮的讓我害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她,我是我。可是我渴望像她一樣。”

“為什麽?!你明明……”師傅伸出手指,不敢置信的指著我堅毅的臉龐。

“她的事情我管不著啊,但是,我卻能夠理解。父親,你又明白麽?”

他震動了,渾身上下都在不斷的顫抖著。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啊——————!

啊——————!

那天晚上,他其實並沒有喝酒,可是卻醉了,醉得很深很厲害,而且如同一個發了酒瘋的人一樣,揮舞著長袖,對著蒼穹和高山,瘋狂的大笑和呐喊。

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他再一次來到我的麵前。

“狐兒,我給你一個機會,但是我要確定的是。你不是她,而她也不是我。”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自然不是我的母親。

而小小,自然也不是他。

我能夠預見的是,他會出一些令我和小小都難以做到的事情,用來驗證愛情的偉大的和忠誠。

但是,小小嗬,為了我,你能堅持下去麽?

望著周圍高高豎起的能量屏障,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撞擊而去。

劇烈的撞擊,讓我腦顱開始沉痛起來。

一大灘一大灘的鮮血,從眼眶、從鼻孔、從耳朵,開始濺射了一地。

那些都是狐妖之血……

我是人類和妖怪的孩子,當狐妖之血全部被逼出體外的時候……

我將成為一個人類,生活在蒼穹之下,擁有著和小小在一起的絕對權力。

碰——

碰——碰——

撞擊的聲音,在碧雲洞回響,如同深沉而又溫柔的鼓點。

這是為你奏響的歌,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