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可知我心(2)

蘇大人向來是個說幹就幹的人,說去請那繆小小,便果真往紫翠山上去了。但既是前去找那人幫忙,便要對那人有所了解。因吃了上回剿匪那次的虧,固而蘇大人這次出行前,先對那繆小小了解了一番。

“說到那小小啊,也是個苦命的娃。”方大夫喝了口茶,有些感慨、有些痛心的搖著頭,慢慢的將過去道出。

“那孩子原本是個棄嬰,十多年前被人給丟棄在山上。那幾年,我們齊國與鄰近的越國時而起有戰事,當時兵荒馬亂的,便會有些躲避戰火逃離家鄉的人家把孩子給丟棄掉的事發生,小小他也算命大,恰巧被當時上山采藥的繆神醫見著了,便抱了回去養著。”

原來,他是棄嬰。蘇大人聞之,心中一沉。

方大夫繼續道:“繆神醫是我們鎮上公認的好人,平日裏與人為善,哪家有些小病小痛的,都會去找他看病問診,小小被他抱了去當孫子,也算是福氣吧。”

蘇啟風點了點頭,不去打斷,知道這些僅是個開始。

“小小他打小就討人喜歡,長得文文靜靜,隻是性格有些內斂,不太愛說話,隻與他那爺爺親近。繆神醫醫術了得,小小從小就隨著他上山采藥、替人看病,跟著學習醫術。日子也算過得安穩平和,這爺孫倆叫鎮上的人看著都羨慕,隻可惜,後來……”方大夫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莫不痛心疾首。“那一年,小小他約莫十歲,越國突然重兵出擊,攻破了我國邊疆的防守,我們這鎮,本就離邊疆較近,結果就打到了這裏。那段時日,我們鎮上人人自危,深怕敵國軍隊會血洗我們鎮子,不過好在那幾個月中並未發生此事,而後,我國朝廷派出重兵強將,將那敵國軍隊趕了回去,隻是這事完結之後,突然朝廷裏派人將繆神醫抓了去。”

“這是為何?”蘇大人忍不住發問。

方大夫歎了口氣,道:“據說,朝廷不知哪裏得的消息,說當初敵軍強占我們鎮子的時候,繆神醫為敵國的將軍治過傷,此事乃是叛國的大罪,於是……繆神醫便被……哎……”

蘇啟風眉頭緊皺。其實這種事,一直以來便常為人們所探討。真若遇上這事,救?還是不救?憑著醫者仁心,當救,憑著忠國忠君之心,則不當救。然而當時,繆神醫從了他的醫者仁心,救了敵國的將軍,卻犯了叛國之罪,被本國的律法所處死。深吸口氣,緩緩吐出。這理……難辯啊。

方大夫接著又道:“當時全鎮的人都聯名寫了懇請朝廷從輕發落的狀子,但朝廷卻絲毫不為所動。處決當日,全鎮的百姓都去了,跪請法外開恩,但是……”話到此處,又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從那之後,小小便獨自搬去了山上住,再也不與人交結,隻是時而會背些藥材到鎮子上來換錢,購些日常所需之物。當時隻一個十歲的孩子,就這麽過來了,如今一晃眼,也又七年過去了。”方大夫搖頭感歎。“當年繆神醫醫術非凡,小小當時年紀雖小,不過他從小聰慧過人,也隨之學得了不少精髓,如若說現如今有誰能在短短時日內尋出治此瘟疫的良方,在下看來,也非小小莫屬了,隻可惜他在當年之事後立下誓言,此生決不替人看病、醫治。”

蘇大人沉默不語,不過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明日定要上山去說服那人。

紫翠山,說高也不算高,平常的樵夫上山打柴,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山頂,可是蘇大人從山腳爬到山頂,卻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其中還歇了有四、五回。

“大人,您身體是否不適?要不小的背您上去吧。”一旁隨同上山的小陳關心的道。此次上山,他隻帶了小陳一人陪同。

“不礙的,已經能看到山上的小茅屋了,這就快到了。”蘇啟風彎腰低著頭,兩手撐在膝蓋上,直喘著氣,此刻頭也沒抬的擺了擺手。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那茅草屋赫然眼前。不似想像中那般屋外圍著圈籬笆,卻隻看到那茅屋前後都架著竹杆搭的架子,上麵晾著不少草藥,山頂上環境清幽,四下裏綠樹環繞,枝繁葉茂,偶然聽得周圍樹上傳來幾下鳥兒鳴叫聲,飛起幾隻又落在別處,清風吹過,樹影婆娑,“沙沙”聲不斷,好一派寧靜的景像。

此刻茅屋的門虛掩著,小陳剛想上前去喚人,卻看到有人正捧著個竹簸從內走了出來。那個長得很是眉清目秀,一雙眼睛清澈無比,看著年紀尚小,從方大夫那裏得知,這人今年也才約莫十七歲。顯得有些消瘦的一個人兒站在那裏,蘇大人乍一見著,總覺得哪裏似曾相識。

那人見到有兩個陌生人站在屋前,當下緊鎖著眉,口氣冷冷道:“你們是何人,所為何事?如若是為治病而來,那就請回吧,我不會看病。”說完,轉身去曬他手中的藥。

“你這人怎麽……”小陳見狀,衝上前幾步,卻被蘇大人手臂一展,攔了下來。

“大人,他……”小陳不解,對著蘇啟風指了指背對著他們曬藥的人。

蘇啟風搖了搖頭,示意小陳稍安勿燥,獨自上前幾步,在繆小小的身後幾步處停了下來,抬手道:“在下乃介陽的縣令蘇啟風,見過繆大夫,今次前來,是特意來請繆大夫下山替人醫病救命。”

那人停下手中事物略頓了頓,便回道:“不去。”

短短兩字,繆小小頭也不抬,身也不轉,回答的很是幹脆。

蘇大人不依不饒,繼續道:“現如今介陽境內瘟疫橫行,短短數日已死亡十數人,這些,想必繆大夫也有所耳聞吧。本著醫者仁心,在下懇請繆大夫能下山一趟,治病救人。”

“這些我都聽說了又如何,隻是我雖學醫術,但從不為人看病,這是介陽人人皆知的,大人不必再說了,請回吧。”

“繆大夫替山上受傷的動物都肯醫治,為何卻偏偏不願去救人?這又是何道理”小陳指著一旁蹲在草叢中,腳上纏著紗布的兔子,不滿道。

繆小小輕笑一聲。“動物與動物同種之間不會自相殘殺,但人卻會,可見人連動物都不如,我又何以要去救人。”

“大夫此言差已,也有動物會自相殘殺,難道大夫不知?”小陳反駁道。

“那也隻是因為要生存,食之裹腹,可人又為何呢?”繆小小稍稍轉了半邊頭,看了眼身後的小陳。“人與人之間的殺戮,卻也隻因世人貪圖功名利祿而已,如此這般,又何以要去救。”

小陳聞之,再欲開口駁之,卻又被蘇啟風止住。

“大人……”小陳不解的看著蘇啟風。

蘇啟風看著繆小小的背影道:“繆大夫剛才說得有理,可是……本官有一處不明,既然大夫不肯替人看病救治,又為何要鑽研醫術,又為何會整弄藥草。”

繆小小突然轉過身,瞪著蘇啟風道:“鑽研醫術乃我興趣所致,整弄藥草乃我賴以之生計,大人又有何不明。”

蘇啟風突然笑了。“若真是這樣,在下到要替你的先人不值,難道你的爺爺當初教導你醫術時為的就是讓你見死不救?”

“你住口。”繆小小怒喝一聲。

蘇啟風淡淡的看著他,道:“見你如此反應,想必當初不是這樣說的,那麽,如若你已故的爺爺知道你如今這樣,想必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嗬,你竟敢提到我爺爺。”繆小小怒極反笑。“當年之事你究竟知不知道?聽沒聽說過?你憑什麽要我下山去救人?”

“當年的事我略有耳聞,或許不算詳細,但就我所知的是,當年介陽上下百姓為你爺爺的事曾聯名寫過懇請朝廷從輕發落的狀子,曾在處決當日全鎮百姓跪請法外開恩,雖然最後仍沒有改變其結果,但這些都是介陽的百姓曾為你爺爺所做的,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記著?難道你的心中就隻記著仇恨?當年的事,就算錯也錯在朝廷,又與介陽的百姓何幹,如今介陽的百姓有難,難道你寧願選擇冷眼旁觀?”

“你住口。”繆小小手中的草藥已被捏得稀爛。

蘇啟風仍舊繼續道:“你若真這麽做了,估計你爺爺也不會答應,他會想,他怎麽會教出你這麽個孫子來。”

“我叫你住口。”繆小小怒目相視,眼中卻隱隱閃著水光,將手中的草藥向他丟了過去,草藥本就質輕,被從旁吹來的風一帶,便換了方向,飄往別處去了。

蘇啟風的目光漸漸柔了下來。“我知道的,你不是真的這樣狠心,我知道的,你爺爺當年教的定然是醫者父母心,我也知道的,你會隨我下山去救全鎮的百姓,因為你是你爺爺教出來的好孫子。”

“呿……”繆小小呸了一聲背過身去,久久之後吐了一句:“你滾吧,明天我自會下山去的。”

C:任務完成。嗬嗬,小小被蘇大人說服了呢。

下章預告:治病救人的日子開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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