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的暴雨籠罩了整個楓葉雪,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來得是如此的迅捷、如此的莫名其妙,以至於許多人還未來得及躲避就已經被淋得全身濕透了。

蕭沐雨和芙蕾雅站在彌海月家的小屋的玄關門口,用彌海月的養母麗貝卡·漢金夫人遞過來的白色綿巾,擦拭著被暴雨淋得濕漉漉的頭發。

漢金夫人是一個很和善的中年婦人,身上有著一種似可包容萬物的柔和氣息,那種溫柔的氣質,是成熟女子經曆了人世浮華後,歲月沉澱下來的寶藏。

對於蕭沐雨與芙蕾雅這兩個彌海月的朋友,她很熱情。

但這種熱情卻是恰到好處,既不會熱情得過分了讓人感到過分的局促,也不會因為小心的收斂而讓人感到冷落,那是一種最令人舒服的節點,就算是最苛刻的人,也無法對她的待人接物的態度吹毛求疵。

當她第二次邀請兩人來家裏坐一會兒的邀請被拒後,她也就不再堅持了,隻是靜靜的陪著兩人站在玄關前,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很快,彌海月就拿著兩把傘出來了。

“呐……沐雨先生,你們真的不留下來吃晚飯嗎?”一邊把雨傘遞給蕭沐雨,彌海月一邊挽留道,“麗貝卡伯母的廚藝可是很好的哦。”

自從芙蕾雅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互相試探之後,少女的臉上也再次掛上了那種青春而靚麗的微笑了,那樂觀的笑容和毫無芥蒂的態度,似乎眼前的男子並不是之前死死咬定她就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而僅僅隻是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不了,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蕭沐雨麵色冷漠的搖了搖頭,拒絕了少女的邀請,“下次有機會再來做客吧。”

然而蕭沐雨伸到一半的手卻被芙蕾雅伸手攔住了,麵帶微笑的接過了彌海月遞過來的一把雨傘,芙蕾雅卻將另一把還給了少女,“一把就夠了哦。”

如玉的臉龐上掛著淺淺的笑意,芙蕾雅的微笑中充滿了安靜而平和的氣息,“現在雨這麽大,小月同學你們也得留下來備用嘛,我們怎麽能全部拿走呢?所以其實一把就夠了。”

“呃……好吧,”遲疑了幾秒,彌海月這才接過芙蕾雅遞過來的雨傘,少女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問道,“那個……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了,芙蕾雅小姐你和沐雨先生……呃……你們是情侶嗎?感覺你們兩個好像很搭調的樣子誒。”

“嗬嗬……不是哦,”芙蕾雅笑著搖了搖頭,微微看了看身邊的男子一眼,微笑著說道,“我和沐雨其實隻能算是比較好的朋友罷了,至於情侶嘛……嘻嘻,我倒是想追求沐雨來著的,不過很可惜沐雨已經心有所屬了。”

“啊?”彌海月愣了愣,有些驚訝的看著那道冷冰冰的身影,實在無法想象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家夥竟然也有人喜歡,而且還是被這麽漂亮的一位大姐姐所追求著。

“嗬嗬……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啦,”看著彌海月呆愣愣的表情,芙蕾雅撲哧一笑,連連揮著手,“跟你開玩笑的啦,其實我和沐雨真的隻是普通的朋友罷了。”

開心的對著彌海月和漢金夫人揮了揮手,芙蕾雅拿著雨傘拉著蕭沐雨的手推開的玄關的門,走進了門外的雨幕中,“那麽,就這樣吧。再見了小月姑娘,還有夫人,下次有時間的話,我們會再來做客。”

“嗯,再見。”漢金夫人和彌海月禮貌的把兩人送出了大門,站著屋簷下對著大雨中離去的兩人揮著手告別。

“呐……沐雨先生,為什麽之前暴雨突然降下來的時候,你不肯張開場域呢?”舉著雨傘的女子,將兩人都納入了雨傘的保護之中,漫步在瓢潑的大雨中的芙蕾雅,好奇的問道,“如果你張開九階的場域的話,我們三人都不會被淋成落湯**?”

“……”蕭沐雨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索是否應該告訴女子真相,不過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最終還是冷冷的開口了,“因為我懷疑那個彌海月就是金克絲,而我正在追捕她,目前還不想在她麵前暴露自己的全部實力——雖然她有很大的可能,已經猜到了我的實力了。”

“呃……金克絲?”芙蕾雅愣了愣,臉上露出了一個驚愕的表情,“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是金克絲?那個連環殺人狂?怎麽可能啊!”

女子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然而蕭沐雨卻冷冷的回應了她的質疑,“按照常理來說,的確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往往就是如此的真實,它決對不會因為我們的難以置信而有絲毫的改變。”

“好吧好吧,原來是這樣,真是長見識了,沒想到這麽可愛乖巧的小姑娘竟然會是連環殺人狂,雖然隻是嫌疑犯,”有些驚歎的表達著自己的感謝,芙蕾雅握著傘柄的手輕輕碰了碰蕭沐雨,“呐……沐雨先生,拿著吧。”

“……”蕭沐雨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冷冷的問道,“什麽意思?”

“當然是讓你來舉著嘍,”芙蕾雅聳了聳肩,一臉的理所當然,“難道你要讓一個淑女來幫你打傘嗎?這種時候,當然得你們男士來表現了,再說了,人家一個弱女子舉了這麽久,手都已經酸了呢。”

“喔,”麵色冷漠的點了點頭,蕭沐雨接過了少女手中的雨傘,看著那就算有雨傘遮掩,也依舊能順著風飄飄揚揚的打濕兩人發絲衣服的雨氣,蕭沐雨冷冷的說道,“其實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可以張開場域的。”

“算了算了,反正全身幾乎都已經濕透了,”芙蕾雅無所謂的說道,“就算現在張開場域也來不及了,那就當做是體驗一次被雨淋的滋味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了。”

“嗯。”蕭沐雨麵色冰冷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而他既然不再說話,芙蕾雅也一時沉默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走在瓢潑的雨幕之中,昏暗的光線下,已經看不清前方的路途了,隻有道路兩旁亮起的魔法燈盞在雨中微微散發著朦朧的光。不過這光似乎也畏懼著這暴雨一般,僅僅隻能在周身數米左右徘徊,不敢離開。

微微看了一下腕表,時間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七點,現在已經是大多數家庭開始晚餐的時間了,再加上這持續了快一個小時的暴雨,整個街道上冷清得恍若幽冥鬼蜮,耳中隻能聽到爆裂的雨滴拍打在青石街道上、道路兩旁的雪楓樹的枝葉間、以及頭頂的雨傘上的啪啪聲。

那種嘈雜中卻略微帶著一絲遠離了人世的冷意的聲音,讓女子的心情有些複雜。和冷漠的男子就這樣擠在一把並不算大的傘下並肩行走著,芙蕾雅的胸口有著某種奇怪的情緒在氤氳、蒸騰……

“呐……沐雨先生,”女子輕輕的開口了,那柔和而低低的聲線在雨中響起,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雨幕中炸響的啪啪聲掩蓋下去,但最終,那帶著一絲莫名情緒的聲音還是在蕭沐雨的耳邊響起,打破了兩人間的平靜,“你有沒有想過家呢?”

“家?”蕭沐雨頓了頓,這才冷冷的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啊……我有些想家了呢。”女子有些惆悵的抬起頭,悠遠的目光似乎透過雨幕見到了遠方的山。

“……”蕭沐雨沉默著,沒有說話。

不過女子也很明顯沒有指望得到回應,她那突然談起的話題,似乎僅僅隻是因為過去的回憶在腦海中翻騰了,所以想找個人傾訴內心的苦悶,“我覺得,如果是沐雨先生的話,肯定是能理解我的這種心情的吧?”

抬起頭,怔怔的看著蕭沐雨,女子那微微抿起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悵然若失的淺笑,“因為沐雨先生你其實和我一樣呢,都是……在這個世界上都已經沒有親人了。”

“雖然無論是老師啦還是劍聖大人,抑或是斯唯因大叔,還有拉克絲、小伊澤……大家都對我很好,如果我用另一個身份的話,估計還有許許多多熱愛著我的歌迷朋友們,但其實啊,我還是很孤獨的呢,”芙蕾雅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停住了腳步,“那種沒有家人,似乎也沒有過去、沒有未來,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孤獨感,我想沐雨先生你肯定也是有的吧?”

“畢竟……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芙蕾雅怔怔的看著眼前那張冰冷而冷漠的臉,悲傷的說道。

漆黑的雙瞳猛地瞪大,那隨著擴張的眼球而急劇縮小的瞳孔中,隱藏著瞬間爆發而出的熾烈情緒。

轟——

狂暴的力量破開了雨幕,貫入了黑暗的天穹之中,震散了無數碎裂的雨滴。遠遠望去,以那把雨幕中舉著的傘為端點,一道巨大的劍形氣勁衝破了雨幕的阻隔,貫入了無盡的虛空。黑暗的氣息,在雨幕中蔓延。空氣中,滿溢著冷冽的殺機。在那冰涼的雨幕中,長街之上,惡念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