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冰涼的暴雨中,蕭沐雨冷冷的問道,“殺誰?”

(殺誰?嘿嘿……當然是去殺了那個叫戰爭之王的傻鳥了,他竟然敢放出話來要滅你,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啊!作為一名眼睛裏容不得半粒沙子的絕代強者,你難道不應該考慮一下去宰了他,用他的鮮血來捍衛你的榮耀,向世人證明你的強大嗎?)

“沒興趣。”蕭沐雨麵色冰冷的拒絕了惡魔的提議。

(呃……我說,你該不會是怕了那個家夥了吧?畢竟我們那位漂亮可愛的小歌姬可是把那個家夥說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呢,你這家夥該不會是看苗頭不對,覺得打不過對方了,所以才不敢去找他的碴吧?)

“你怎麽看是你的自由,我怎麽做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來幹涉。”冰冷的聲音中,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意識空間內,惡魔有些無趣的切了一聲。

(無聊的家夥,偶爾熱血一下會死啊?再說了,你不去找對方的麻煩,對方就不來找你的麻煩了?人類小子,我記得你不是這麽天真的人啊。)

然而這無聊的抱怨,最終還是隨著男子的離去,漸漸消失在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潘森微微閉著雙眼站在空曠的小院內,上身裸裎。瓢潑的雨水毫無留情的拍打在他的剛毅的臉龐上、虯結的肌肉上,在一陣清脆的“啪啪”聲中,碎裂成了無數冰涼的水珠。

鋒銳的戰矛就斜靠在他身後的屋簷下,那泛著黝黑色冷光的槍刃,在走廊上照明的魔法燈火下靜靜的躺著,似乎已經和它的主人一般陷入了沉寂之中。

自從半年前那一場戰鬥落下帷幕之後,在巨神峰的鬥士中原本就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的潘森話就更少了,那雙在大多數的時間裏都是微微閉上沉思著的雙眼,是在用當日慘敗的屈辱記憶不斷的鞭撻著自己——或許,連慘敗都稱不上,那應該隻是一個無知者一頭熱的鬧劇罷了。

在過去,籠罩在這位沉默的戰士身上的,是名為【九階的最強者】的勝利光環。自幼時起就表現出來的卓越天賦,以及他那強大的潛力、不屈的意誌,讓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在數十年後他必定會是巨神峰上又一個登臨聖域的絕世強者。

九階最強者——曾幾何時,這已經是他名字之外的另一個代號了,並且與他的名字緊緊結合在了一起。數次與同階強者間幹脆利落的戰鬥,也證明了這個稱號絕非巨神峰自己人的吹噓,而是已經成為了大陸上所有人公認的真理。

在外人看來,這位如同鋼鐵一般強大的沉默戰士,已經代表了瓦羅蘭大陸聖域之下的最強力量了。或許就連德邦的那位無畏伯爵,若是除去了那種能凝聚整個德瑪西亞民眾的信念具現而成的【正義之刃】,光憑本身的戰力,所謂能力抗聖域的無畏伯爵,其實也是無法與他抗衡的。

麵對世人的讚譽,縱然身為心堅如鐵、不會輕易為這種虛假的稱譽而衝昏頭腦,但他畢竟也是一個正常的青年,偶爾心頭也會閃過一絲的自豪。

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是真理,更何況世人對他的稱譽本就屬實,因此,他也漸漸接受了自己所謂【九階最強者】的稱謂,麵對著祭司戰友們的敬重,他的心頭也未嚐沒有過飄飄然的感覺。

特別是隨著他的力量逐漸的走向了九階的巔峰,甚至偶爾還能在無人的夜晚時分觸及到那一方專屬於聖域強者的天地時,他心中那屬於自己的驕傲便逐漸成形了。

你必定是能成聖的——他在心中對自己如此說。

然而當他的強者之心漸漸成形的時候,那個女人的出現,毫不留情的將這一切打碎了。

所謂卓越的天資、所謂強大的戰力,在那個女人的麵前竟然完全不值一提。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在身邊祭司們的驚呼中知曉了那名女子的身份。

弗雷爾卓德的凜冬女王,七歲在北域萬裏雪原上加冕成王,十八歲一統混亂了數百年的蠻荒雪原,十九歲便跨入聖域的無敵強者,她的名字,就算是在遠隔萬裏的人類世界裏,也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巨大的壓迫感。

而當她單人獨騎的踏上巨神峰時,這種巨大的壓迫感終於化作了實質的壓力,沉甸甸的壓在了巨神峰眾人的心頭,喘息不能。德高望重的大祭司被一擊擊退,十三名神鬥士的聯袂出手,卻在下一刻被全數擊飛。

那個時候的他,心中雖然明白了雙方力量的懸殊詫異,但在他想來,已經漸漸觸碰到了聖域的自己就算不敵對方,多少也能與其糾纏一下,說不定順便還能驗證一下聖域強者與自己的區別,為他進階聖域鋪平道路。

然後,便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女神殿下出手了。

那位自幼與她青梅竹馬但後來卻成為了女神轉生的女子,那道屹立在神座巔峰為他所一直敬仰著、追隨著的美麗身影,麵對打上門來的凜冬女王時,毫不猶豫的召來了身為神祗時期最巔峰的強大力量。

破開了黑夜帷幕的曙光撕裂的長空,將偌大的巨神峰照得通明。光芒中,巨大的女神虛影貫穿了天穹,轟出了絕強恐怖的一擊。

那一刻,莽撞的卷入了戰場中的他,如同看到了世界在眼前傾覆了一般,心頭彌漫著末日般的惶恐,如同一隻卑微的螻蟻一般被巨大的威壓壓得動彈不得。

耳膜的轟鳴中,腦袋一片空白的他隻能聽到那位凜冬女王的一聲長笑,然後,意識沉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醒過來後,他詢問了許多的人,但始終卻得不到關於戰局的任何具體消息,因為直麵那種恐怖得如同實質般的威嚴時,所有人都被震懾得腦海一片空白。他最後拚湊出的事實,是那位凜冬女王用他的性命做威脅,從女神殿下那裏得到了聖物日耀王冠。

奇恥大辱!

他憤恨著自己的無力,憤恨著自己的脆弱,甚至憤恨著自己之前的驕傲——別說交手了,自己甚至連靠近戰場都無法做到就被嚇暈了。這對於年青而驕傲的戰士來說,是難以原諒的汙點,更是**裸的羞辱。

回想起之前驕傲而自滿的心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得就像個拙劣的小醜。於是,他幾乎推掉了所有的社交活動,不再參與任何的事情,一個人埋首在巨神峰上修煉。原本就有些沉默而寡言的他,也因此顯得更孤僻了。但他不在乎,他已經明白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什麽榮譽,更不是無敵的戰績,他需要的,是用鮮血的來刷自己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