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要帥一點?”這句話伊澤瑞爾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無論這是不是事實,這種囂張的話說出來終究是招人厭惡的。

“其實很簡單,”蕭沐雨淡淡的瞥了身邊的少年一眼,也沒有指望對方回答,“因為你看起來像一個好人。”

“因為我是好人她們就這樣倒貼過來?你這是什麽邏輯?”伊澤瑞爾皺起了眉頭,對於蕭沐雨的說法不敢苟同,“而且那兩個女人竟然還要給我打什麽五折,看她們那個倒貼的模樣,就像是從來沒有見過男人一樣……對於我這種看起來好說話的人,難道她們不應該抓緊機會大騙一次嗎?”

“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蕭沐雨麵色冷漠的點了點頭,“雖然你長著一張‘我就是傻子、我就是好騙、快來騙我’的臉,不過對於大多數的妓女來說,相比於其它那些明顯就不是好人的家夥,你這種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人反而更受歡迎。”

伸出手抓住了街邊的某個站街女,蕭沐雨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拉開了這個女人的衣襟,頓時,上半身就這樣暴露在微冷的夜風中。璀璨的霓虹燈下,街道附近來來往往的人們的略微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女人就這樣顫巍巍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做什麽!”看到蕭沐雨的動作,伊澤瑞爾瞬間跳了起來,右手指著蕭沐雨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冰冷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那對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的**上麵,蕭沐雨僅僅隻是麵色冷漠的將幾枚銀幣塞給了這名妓女,然後就這樣拉著上半身幾乎**的女人麵向了伊澤瑞爾,“看著這裏。”

“看你個頭……呃。”正準備破口大罵的伊澤瑞爾猛地愣住了,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女人腰間的一處淺淺的刀痕,那種傷痕他在醫院裏見過,一般來說,在這個位置的這種刀痕,隻有那種捐獻過腎髒的人身上才有。

也就是說,有過這樣刀痕的人,身體裏往往已經少了一個腎了。

原本被蕭沐雨在大庭廣眾之下幾乎剝光了上半身的衣服的女人雖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當蕭沐雨把銀幣塞給了她後,她也就坦然了起來,任由自己的酮體幾乎半裸在了清涼的夜風中還有大街上眾人的視線裏。

可是此時注意到了伊澤瑞爾的眼神,女人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她微微低著頭不敢看身邊的冷漠男人,怯懦的張了張嘴,因為不知道蕭沐雨的意圖,所以她試圖為自己的這道傷口爭辯著,“那個……這是以前的傷口了,不影響我們……呃……”

沒有理會這個縮著身子,有些害怕的為自己的生意擔憂爭辯著的女人,蕭沐雨在確定了伊澤瑞爾已經將對方腰間的那道傷口看清楚後,就鬆開了手,轉身離去了。

走入來往的人群中,沒有在看後方無措的女人一眼,蕭沐雨冷冷的問道,“看清楚了嗎?”

“呃……看……看清楚了,”跟隨著蕭沐雨的腳步,伊澤瑞爾不時回頭看看後麵的那名站街女。很顯然,對於蕭沐雨這種塞給了她銀幣卻僅僅隻是讓她脫幾秒鍾衣服的這種行為,那個站街女還是有些奇怪,“那道傷口怎麽回事啊?”

“如你所見,”蕭沐雨麵色冰冷的說道,“那個女人少了一個腎。”

“那個女人捐獻過腎?”伊澤瑞爾皺著眉頭看了看蕭沐雨,問道,“還有你怎麽知道那個女人少了一個腎的?”

“看她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蕭沐雨麵色冰冷的說道,“在這種地方有一種藥劑專門治療這種少了一個腎的情況,隻要服下那種定期服下那種藥劑,少了腎的人除了偶爾會刀口一陣劇痛之外,幾乎不會對生活照成多少影響……當然,這種藥畢竟隻是劣質的煉金藥劑,服多了總會有些影響的。”

麵色淡然的看了看身邊的少年,蕭沐雨的聲音很平和,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平凡的小事,“你若是仔細看,可以看到她的眉心有一道淺淺的綠線。”

“這種藥劑……在這裏很多?”伊澤瑞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有些疑惑的問道,“難道這裏的人大多數都隻有一個腎?那麽他們的另一個腎跑到哪裏去了?”

“你知道在黑市上麵,一個健康的活人的腎能賣多少錢嗎?”蕭沐雨麵無表情的問道,卻是扯起了另一個看似不相關的話題。

瞬間,伊澤瑞爾愣住了。長街之上,金發的少年目瞪口呆的指著蕭沐雨,雙手顫抖不已,“你……你是說……”

“啊……沒錯,就跟你想的那樣,”蕭沐雨麵色冷漠的點了點頭,漠然的聲音擊碎了少年的最後一絲僥幸,“反正隻要不鬧出人命,這些妓女就算被人割了一個腎又如何?誰會願意為了一個肮髒的妓女得罪那些黑暗中隱藏的家夥?”

“那麽那兩個女人……”想到了之前糾纏著他的兩個女人,結合著蕭沐雨說的這件事情,伊澤瑞爾似乎明白了什麽,有些口幹舌燥。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那兩個女人之所以對你那麽熱情,其實僅僅隻是因為你和這裏常年混跡的流氓混混不同,身上沒有那種尖銳的戾氣,”蕭沐雨冷冷的說道,“雖然由於那種藥劑的存在,人類就算缺少了一個腎也不會死,但是偶爾刀口發作的疼痛也絕對不會是人樂於體驗的事。”

“所以,那兩個女人才會對你那麽熱情,而對我卻視而不見,”蕭沐雨麵無表情的說道,“因為在她們看來,做你這單生意也許賺到的錢不多,但至少安全……當然,你這張臉也加分了不少。”

“我……我……”回想著自己之前還在憤怒的罵著那兩個女人,少年的心一時間亂得如同一團亂麻。

麵色冰冷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蕭沐雨輕鬆的看穿了對方的想法,“後悔了嗎?開始有些同情她們了?”

“我……”張了張嘴,伊澤瑞爾呐呐無言。

“其實你不用後悔,也不用同情她們,”蕭沐雨麵無表情的說道,“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之前並沒有罵錯她們,她們那妓女的身份並不會因為她們的處境而改變……而且,既然選擇了走上這條路,那麽她們自然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可是既然她們做妓女這麽危險,那麽她們為什麽還要繼續?”伊澤瑞爾皺著眉頭,問道,“隨便去找點其它職業不行嗎?”

“這你就得問她們了,”蕭沐雨冷冷的說道,“也許是她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隻要張開腿就能拿錢不用勞作的職業,所以看不上其它需要辛苦拚搏的職業;也有可能是因為因為她們就喜歡當下賤的妓女,被人鄙視;當然,也有可能是被人脅迫的……但無論原因是什麽,你既不是她們的父母,又不是她們的親人,你管得著嗎?”

“我……哼!”伊澤瑞爾瞪了蕭沐雨一眼,加快了腳步,“說來說去,你這家夥說了半天其實就是在說廢話,說了半天,到最後還不是什麽都沒有改變?”

“不是廢話,”蕭沐雨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也有更多的事情就算是你知道了也無法做出任何改變的。”

“一如這些有點可憐的妓女,一如……彌海月。”蕭沐雨揉了揉眉心,說道。

風,從長街的另一邊吹來,將男子灰白交雜的發絲吹得飛舞起來,讓對麵的少年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那話語中的一絲惆悵,卻讓他有些奇怪。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這是這個一直冰冷而無情的男人第一次顯露出了人類應有的情緒。

回想起天心城內時,那張在屠殺數十萬無辜的平民時也依舊沒有絲毫波動的麵孔,再感受著此刻蕭沐雨聲音中的那絲惆悵,他頓時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說?”

“彌海月,就是金克絲,”目光嚴肅而坦然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蕭沐雨的眼神沒有絲毫的閃爍,“無論你樂不樂意見到這件事,但它就是事實,絕對不會因為你的抗拒而有所改變。”

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似乎終於有了一絲人類應該的感情的男人,伊澤瑞爾的心中是濃濃的疑惑。這疑惑是如此之深,以至於當他聽到了蕭沐雨一如既往的堅信著彌海月是金克絲這件事時,他卻沒有如往常一般的生氣,“你似乎一直都很肯定這件事……那麽,你的證據呢?”

“證據……你會見到的,”隨著兩人在五十二區內逐漸深入,那座華麗的巨大白色建築已經出現在了前方的街角,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座通體由白色的大理石建造的巨大宮殿一般的建築,蕭沐雨冷冷的說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夠暫時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借給你?你要幹什麽?”伊澤瑞爾皺著眉頭問道,雖然由於剛才的一番話讓他對蕭沐雨的感官稍微有些改變了,但此時蕭沐雨突然向他借力量的行為,還是讓他下意識的有些防備。

“若是想要證明彌海月就是金克絲,首先就得保障她的性命安全,”蕭沐雨冷冷的指著前方那座宮殿一般的夜總會說道,“所以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去這裏麵把彌海月從薩科的手裏救出來。”

“切……原來是這個啊,難道我來的目的不是救小月嗎?”伊澤瑞爾翻了個白眼,說道,“你這完全就是廢話啊,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忙的。”

然而麵對放鬆下來的金發少年,蕭沐雨卻搖了搖頭,“不僅僅隻是幫忙……我需要的是你真正的協助以及,暫時的信任。”

“你什麽意思?”蕭沐雨的話讓少年皺起了眉頭,“什麽叫給你暫時的信任?”

“我的意思是說,接下來……希望你能夠暫時配合我的行動,等會兒麵對薩科時,我不叫你動手,你就絕對不能動手。”蕭沐雨冷冷的說道。

“你是想要隱藏在暗處偷襲?”

“沒錯,畢竟我之所以來救彌海月,隻是為了證明她就是金克絲。現在既然有了這樣一個證明了她就是金克絲的機會,我又怎麽會放過?”蕭沐雨神色漠然,聲音冰寒徹骨。

“你要怎麽證明?”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張冰冷而漠然的臉孔時,伊澤瑞爾心頭卻掠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這種表情……這種表情……竟然和當初在天心城的那個黑暗的時鍾塔頂部爆發出了撕裂的夜幕的璀璨光華時,少年所看到的臉一摸一樣。

那種冰寒而漠然的眼神,如同已經滅絕了所有人類應有的情感一般,徹骨而冰冷。

“很簡單,彌海月不是金克絲嗎?雖然她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不肯在外人麵前使用她的力量,但是……一旦她真的麵臨那種無可避免的黑暗時,以她對那些罪犯的憎惡,你覺得她真的會甘心讓那些黑暗沾染到她的身上嗎?”說話的男子,眼神如他的聲音一般,冰冷得令人心寒。

看著眼前這張與記憶之中重疊了的冰冷表情,伊澤瑞爾的心冷了下來,“所以……哪怕待會兒無論那群混蛋對小月做了什麽,但隻要沒有到真正傷及了她性命的那一步,為了逼出小月那可能隱藏的力量,我都不能出手?”

蕭沐雨漠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樣。”

伊澤瑞爾用失望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男人,剛剛因為妓女的事件而剛剛對他稍稍升起了一絲好感,也因此消散,“我不會答應的。”

緩緩的搖著頭的少年,目光中是倔強的堅定,“如果我這麽做了,就算最後真的證明了小月是金克絲……但那又有什麽意義?用這樣的方法抓捕到了金克絲的我,和那些肮髒的惡徒又有何區別?”

“所以……我是不會答應的。”少年那輕輕落下的聲音,消散在了街邊璀璨的霓虹燈火中,隻有那種堅定的倔強,清晰的傳達給了蕭沐雨。

風,吹過,璀璨的霓虹燈火卻沒有因此而搖動。它們依舊閃爍著迷蒙的色彩,炫目的光華落在街道上對峙著的兩人臉上、身上,宛若為他們鍍上了一層混亂的顏色。

長街之上,行人來了,又走了;街邊的路燈下,穿著清涼的女郎卻依舊笑著、鬧著……整個世界,都毫不停歇的繼續轉動著,但是長街之上,兩人立足的小小圈子裏,世界卻似乎停止了一般。

在一片沉默之中,蕭沐雨靜靜的注視著眼前堅定而倔強的少年,漆黑的雙瞳……

緩緩閉上。

睜開……

“可以……”

那雙漆黑的雙瞳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年,蕭沐雨的聲音中,一如以往的冰寒而冷漠,“我可以答應你,如果真的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那麽哪怕就此失去了抓出金克絲的最好時機,我也絕對會立刻出手救人——隻要你真的肯將一切暫時借予我。”

這個永遠似乎都是冰冷而無情的男人,終究是妥協了一次。

意識空間內,響起了惡魔瘋狂的笑聲。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種笑聲,是如此的瘋狂、如此的歇斯底裏,就如同……它見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一般。

……

……

黑暗,隨著大門的打開,被屋外走廊上的燈光撕裂了。

名為薩科的男人嘖嘖稱奇的看著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的少女,對著身邊跟隨的人笑道,“看看,看看……不愧是伊爾特長官的養女啊,這種不畏邪惡的性格竟然和她的養父一模一樣。被我們這群邪惡無節操無底線的人渣流氓綁架了,這麽長的時間裏竟然沒有哭過一次,真是……嘖嘖……”

“這叫什麽呢?唔……這讓我想起了當年還在艾歐尼亞逃亡時聽到的一句民謠啊,”摸著下巴的男人幸災樂禍的笑著,那種局外人一般的語氣,如同將少女綁架到這裏的人不是他一般,“猛虎的子女不會是膽怯的沙駝……呃,應該是這麽說吧。”

而聽到了人的聲音,原本蜷縮在角落裏低著頭的少女也微微抬起頭來。走廊的光線照進了黑暗的屋內,灑在了她的臉上,還算柔和的光線,讓那張原本就清麗動人的臉頰看起來更加美麗了,“薩科……”

少女聲音中,沒有絲毫的膽怯,也沒有絲毫的畏懼。那種平淡而柔和的聲音中,似乎僅僅隻是用這個男人的名字來加深自己心中對他的映像一般。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此時少女見到的,僅僅隻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在宴會之上偶遇之時,看著對方的臉,嘴中緩緩的念著對方的名字,加深著自己心中的回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