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嘲笑直接被蕭沐雨無視了,他麵色冷漠的站在了巷道的入口,冰冷的目光靜靜的打量著那頭高大的惡魔。

“蕭沐雨先生,你怎麽又回來了?”卡薩丁微笑著問道,男子那冰冷的目光,給了它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回來救人的。”蕭沐雨麵無表情的說道。

“哦?救人?難道你想救小月?可是小月沒有受傷啊。”卡薩丁故作不解的問道,心中的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鬱了。

“我是來救伊澤瑞爾的,”冰冷的目光在金發的少年臉上微微掃過,蕭沐雨麵無表情的說道,“我突然想起,以這個家夥一慣熱血無腦的個性,他肯定是不會妥協的,最後十有八九會選擇和你同歸於盡……如果他死了的話,就沒有人能證明彌海月就是金克絲了。”

“所以……我不能讓他死在這裏,”冰冷的目光和惡魔對視著,蕭沐雨語調漠然的說道,“他死了,唯一的人證就沒有了。”

“可是就算你也站在伊澤瑞爾先生那一邊,局麵也不會有任何改觀的,”卡薩丁搖了搖頭,說道,“我若真的解放那最後的力量,雖然我也是必死無疑。但那種力量已經足夠我抹殺你們兩位了……別說隻是兩名九階了,就算來兩名聖域我也照樣抹殺不誤。”

“可是……你殺了我們之後,雖然彌海月暫時安全了下來,但你想過以後嗎?”蕭沐雨麵無表情的說道,“失去了你的庇佑,要是那個薩科還想對她下手,她一個實力低微的學生能做什麽?已經家破人亡的她……你確定她一個人真的能繼續活下去?”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卡薩丁聳了聳肩,說道,“伊澤瑞爾先生又不願意妥協……我總不能看著你們把小月抓走吧?”

“……”沉默中,蕭沐雨對著巷道另一邊的金發少年問道,“那麽……為了我們兩人的性命著想,你願意放她們兩人離去嗎?”

“廢話!當然不行!”伊澤瑞爾一臉油鹽不進的光棍表情,對著蕭沐雨叫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放走了它們,我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抓到它們了嗎?估計我們剛放了它們,它們就轉身消失在楓葉雪、永遠都不回來了。”

“這樣難道不好嗎?彌海月和惡魔離開後,楓葉雪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死在金克絲的手裏了,”蕭沐雨似乎在努力的勸說著,不過他那種冷冰冰的語調實在是沒有多少說服力,“你之所以幫搜查部的人抓捕金克絲,不就是為了不再讓金克絲殺害其它人了嗎?”

“既然現在已經能夠完成這一目的了,又何必非要執著於把金克絲完全的抓捕歸案?”蕭沐雨勸道,“你本身就是大陸上最年輕的九階強者,早就獲得了無數的榮耀。真的沒有必要為了抓捕一個殺人罪犯的虛名,而賠上自己的性命。”

蕭沐雨的話讓伊澤瑞爾冷笑了起來,金發的少年鄙夷的看著巷口的那道冷漠身影,就如同見到了什麽惡心的髒東西一般,臉上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你以為我花了那麽多的時間,花費了那麽多的精力幫忙搜查部的大家抓捕金克絲……僅僅隻是為了追求虛名?拜托,你自己齷齪,不要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樣自私啊!”

“…………”少年那鄙夷的嘲諷讓蕭沐雨沉默了數秒,意識空間內,惡魔笑得相當開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類小子,你的勸解貌似起了反作用了哦話說你這家夥到底安的是什麽心思啊?你難道不知道對付這種中二的正義熱血少年,除了靠忽悠,就是忽悠嗎?利益言論什麽的往往隻能起反作用啊。你這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這不就完全起了反作用嗎?哈哈哈哈……)

(不過嘛……嘿嘿……以你這混蛋的人渣程度來說,指不定這就是你最想達成的結果呢……哈哈哈哈……)

“……”冰冷的目光微微頓了頓,沒有理會惡魔的嘲笑。蕭沐雨繼續勸道,“可是你也沒有必要和它死拚……你死了的話,芙蕾雅會很傷心的,你的父母親人也會很傷心的。”

“我明白你追求正義的心情,但是你至少也得顧及一下身邊的親人的感受吧……你追求的是懲治邪惡,但是你懲治邪惡的目的是什麽?你知道嗎?”蕭沐雨麵色冷漠的問道。

“當然知道,”伊澤瑞爾哼道,“懲治邪惡的目的就是為了宣揚正義,以及保護無辜的民眾不受邪惡勢力的威脅。”

“那麽你為什麽還非得執著於抓捕金克絲呢?”蕭沐雨反問道,“就算金克絲真的逃跑了,讓你再也無法抓到她……但至少這樣的話,楓葉雪的民眾就再也不會受到金克絲的威脅了,你想要保護無辜民眾的目的不也達成了嗎?”

“可是那些被金克絲殺死了的受害者怎麽辦?”伊澤瑞爾質問道。

“那些受害者無辜嗎?”蕭沐雨麵色淡然的問道,一句話便將伊澤瑞爾問得啞口無言。

看著金發少年被噎住了,蕭沐雨繼續說道,“那些所謂的受害者本身便是犯下了各種罪行的罪犯,許多的罪犯按照德邦的法律來看,就算是殺十次都不足以償還他們犯下的罪惡……金克絲殺了他們,雖然在法律上金克絲的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但是她的這些行為也不是不能理解,”蕭沐雨冷漠的說道,“要知道,正是因為金克絲的存在,這半年裏整個楓葉雪的治安都變得好了許多。曾經許多仰仗著家世以及身份欺壓平民的小貴族,這半年來都變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囂張橫行了……你敢否認,這些都與金克絲的存在無關嗎?”

“但是殺人始終就是殺人,沒有理由可以辯解,”伊澤瑞爾搖著頭說道,“雖然小月殺了那麽多逃脫了法律製裁的罪犯,我也有些敬佩……但這卻不能抹滅她殺了人的事實。”

“以小月這半年中表現出來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將她調查處的所有資料證據交給警備隊、交給禁衛軍,讓警備隊和禁衛軍運用法律的武器去公正的裁決那些罪犯,那些鐵一般的證據足以將任何人推上斷頭台……但是她沒有這麽做。”伊澤瑞爾說到這裏,歎了口氣。

“她選擇自己去裁決那些罪犯,這種行為本身便不是能被法律所接受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隨意的剝奪他人的生命……哪怕這個人是九階高手。”說到這裏,伊澤瑞爾看蕭沐雨的目光變得有些不爽起來,很明顯,他又想起了某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蕭沐雨沉默了下來,似乎是在考慮如何說服眼前的少年一般。

他看了看一旁如同看戲一般看的津津有味的惡魔,想了想,又問道,“那麽……你希望怎麽做?把彌海月繩之以法,親手把她送上斷頭台?”

看著伊澤瑞爾準備說話,蕭沐雨卻先他一步打斷了少年即將出口的話語,“你忘了伊爾特了嗎?”

伊澤瑞爾瞬間愣住了。

他有些僵硬的扭過頭,看了看角落中伊爾特那已經變得冰冷而僵硬的屍體,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在搜查部內的一切全部在瞬間湧上了心頭。

微笑著指點他的伊爾特……

嚴肅的審閱著文件的伊爾特……

為了找出案件任何可能的線索,在搜查部內熬夜工作到淩晨三四點鍾的伊爾特……

如同父親一般寬厚的對待著大家的伊爾特……

看著耍寶的加利恩幾人,無奈的苦笑著的伊爾特……

那一幅幅在腦海中閃現的記憶片段,那一張張帶著溫和的微笑的臉……

最後停滯在了眼前這具冷冰冰的僵硬屍體上,連最後一絲的生氣也都徹底消失了。

“我啊?我這個人的理想,其實很簡單。就是在警備隊裏繼續幹下去,一直幹到老了做不了警察了,到時候我就可以申請退休混吃等死了。然後回家為兒子女兒帶他們的小孩,每天晚上吃完飯了牽著孫子孫女去逛夜市……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似乎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理想實在是太胸無大誌了,伊爾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記憶中不曾褪色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暖,爽朗的笑聲在如同就在耳邊再次響起一般。讓原本以為很輕鬆就能說出口的話,此時卻再也無法說出了。

麵色冷漠的揉了揉眉心,看著無法抉擇的伊澤瑞爾,蕭沐雨繼續說道,“伊爾特全家都已經被薩科殺死了,現在他最後剩下的親人就是你眼前的這位彌海月小姐了……你忍心看著伊爾特他才剛死後沒多久,他在世界上最後的羈絆、他最關愛的女兒,也跟隨著他的腳步也進入冥界嗎?”

“我……”伊澤瑞爾張了張嘴,沉默了下來。

看著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低頭沉默著的少女,又看了看牆角那已經變得僵硬而冰冷的屍體,伊澤瑞爾的臉上,滿布著名為猶豫的情緒。

蕭沐雨看了看少年那明顯已經開始動搖的情緒,麵無表情的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伊爾特過去也為警備隊立下了許多的功勞,在他當警察的幾十年裏,更是或直接或間接的保護了許許多多的平民,做了無數可以稱之為正義的事。”

“可就是這樣一個正直得令人敬佩的好警員,卻被惡徒報複,殺死了全家……而且因為那個惡徒的身份是國王的親戚,德邦這個他為之效力了大半輩子的國家,竟然完全無視了那些惡徒的惡行,根本就沒有對薩科一夥人進行任何的懲罰,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而且,他們還視薩科他們接下來對伊爾特展開的報複為無物,幾乎算得上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薩科弄死……”蕭沐雨嘴角勾起,拉出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冷笑,“你別說什麽伊爾特的死亡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知道,你覺得以德邦情報局那可怕的情報收集能力,他們會不知道薩科要對伊爾特展開報複?”

深深的垂下了頭的少年,忍不住握緊了雙拳。

蕭沐雨所說的這些,其實他之前也思索過,也曾考慮過。

但出於某種逃避的心理,他卻不願意卻麵對這種殘酷的事實,選擇了將其無視。可是如今隨著蕭沐雨毫不留情的將一切全都**裸的披露了出來,他已經再也不能視而不見了。

他知道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一個普通的警察相對於一名九階高手而言,完全是無足輕重的存在。如果兩者發生了衝突,在雙方都沒有大錯的情況下,往往被放棄的都是那個不值一提的人物……但很多時候理解卻不代表著能接受。

可是就算他不能接受又如何?難道他還能為了這件事情去找嘉文三世嗎?對方是一國的國王,別說是他這個路過旅遊的九階的職業者了,就算是守護著這個國度的聖階守護者,也是沒有立場而資格去指責他的取舍的。

而正是因為理解了這些,所以此時少年的心頭便越發的憋屈了起來……

那種所有的鬱氣全部都鬱結在胸前無法發泄出去的憋悶感覺,再加上眼前這張冷冰冰的臉,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初在天心城,在時鍾塔那個黑暗的平台上時,那種同樣憋悶得無異附加的心態……

“那麽你說我該怎麽做?”惡狠狠的瞪了蕭沐雨一眼,伊澤瑞爾卻是再次做出了和天心城時一摸一樣的選擇。

意料之中的揉了揉眉心,蕭沐雨冷冷的說道,“很簡答,你不是需要伸張正義保護無辜的弱小嗎?但是你卻是忘了最關鍵的一點——金克絲的殺人的力量並不屬於她自己,她的力量來源於惡魔。”

“所有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真正殺死了那些被害者的凶手其實不是作為金克絲的彌海月,而是彌海月身後隱藏著的這頭惡魔……隻要這頭惡魔消失,那麽彌海月就還是彌海月,但金克絲也就同時消失了。”蕭沐雨麵無表的說道。

瞬間,卡薩丁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原本自覺得勝券在握所以悠閑的看著戲的它,此時臉上的笑容卻變得僵硬無比。從蕭沐雨那冰冷得沒有絲毫感情的話語中,它敏銳的感覺到了某種深沉的惡意……

“你的意思是說……”有些驚訝的瞥了瞥一旁的惡魔,伊澤瑞爾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殺了這頭惡魔?”

蕭沐雨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既然金克絲的力量來自於惡魔,那麽我們隻要讓這頭惡魔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金克絲自然也就消失了。”

“如此一來,最後保留下來的,自然就是最純粹的彌海月了。”蕭沐雨的聲音中,一如既往的冷漠得沒有絲毫的感情。

然而那低沉而冰冷的聲調此時停在幾人的耳中,卻如同惡魔在耳邊低笑著引誘人墮落的竊竊私語一般,充滿了某種恐怖而惑人心神的味道。

原本失魂落魄的低著頭的少女猛地抬起頭來,她死死的瞪著蕭沐雨那冷冰冰的臉龐,瞪得極大的水藍色美麗雙眼中充滿了驚恐。

而她身邊的惡魔原本僵硬的身體此時卻是隨著一聲緩緩的歎息而放鬆了下來。

如同終於做出了某種艱難的抉擇一般,卡薩丁的眼中卻滿是怪異的解脫的神色。

它靜靜的注視著蕭沐雨那冰冷的表情,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原來……繞來繞去,繞了半天了,我都是必須要死的那一個啊。”

“卡薩……”惡魔嘴角那苦澀的笑意,讓少女忍不住叫了起來,然而惡魔輕輕放在她頭上的厚重手爪,卻是打斷了彌海月即將說出的話語。

“小月,不要說了……蕭沐雨先生說的這個辦法,的確是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啊,”溫柔的揉著少女的頭發,卡薩丁的嘴角勾起一絲如同慈愛的長者一般的微笑,滿是寵溺的氣息,“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啊。”

“不要!卡薩!我不要!”感受著頭頂那久違的溫暖大手,少女哭著叫了出來,“爸爸死了,媽媽死了,伯父伯母他們也全都死了……現在……現在……現在就連卡薩你也要離我而去了。”

“我不要!小月不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啊!”拚命的哭著,少女死死的抱住了惡魔垂下來的另一隻胳膊,似乎隻要她一鬆手,眼前的溫暖就將從眼前徹底消失了一般,“卡薩我們走吧!我們快跑吧!你不是大惡魔嗎?你不是最厲害的大惡魔嗎?沐雨先生他們隻是九階高手,你要想跑的話,他們肯定抓不到我們的對不對?”“我們快跑吧!離開這裏,離開楓葉雪,再也不回德邦了好不好?”淚水劃過了臉頰,少女哭著,撕心裂肺的叫著。耳聞了伯母與弟弟死亡的消息,又親眼見證了養父死在了自己的神前,還有那被蕭沐雨勾起了屬於父母的記憶……這一切的悲傷,一切的苦痛,在身邊最後的一個親人也要因為她而死去之後,終於徹底的爆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