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種人。

他們從來不需要向世人證明自己的強大,因為他們本身的存在,就是強大的代名詞。他們也從來不需要考慮世俗凡人的眼光看法,因為無論凡俗之人如何看待,他們都是站在那個時代頂點的少數人之一。

而世界,往往就是被這樣的一小群人所推動著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名為潘森的戰士,便是這樣的強者。

出身於巨神峰的他,幼年的人生實在算不上多麽的平坦。而且恰恰相反,由於他的母親在懷孕期間曾經受過驚嚇,這位早產的孩童身體素質較之普通的小孩都差了許多,更不要說和巨神峰這個戰鬥種族出身的族群中的孩童們比了。

巨神峰,無論是在遙遠的過去、還是不遠的將來,那座巨大得高高聳入白雲之中的巨大山峰,一直都是曙光女神的聖地。潘森所在的民族,瘋狂的信仰著這位女主神,以為女神戰鬥而作為永生的榮幸,以為女神而死亡而作為不朽的榮耀。

為了表示自己對女神的瘋狂信仰,這個原本名為【拉闊爾】的種族,他們背棄了他們原本的國家、背棄了原本的民族,搬遷到了那座光禿禿的巨大山峰上的族民,驕傲的稱呼著自己為【卡薩爾多納】。

卡薩爾多納,在古魔法語中,即——日光永世垂憐之人。

為了更好的為了他們的女神效忠,他們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政治製度,整個社會過著軍事化的生活,孩子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軍事訓練。

為了防止民族的內部貧富分化,長老們不允許卡薩爾多納人從事工商業,不用金銀做貨幣,而用價值低廉的鐵幣。

卡薩爾多納人除了軍事外,不得從事其它生計。

他們崇尚武力精神,整個卡薩爾多納社會等於是個管理嚴格的大軍營。當卡薩爾多納的嬰兒呱呱落地時,就會被父母抱到長老那裏接受檢查,如果長老認為他不健康,他就被拋到荒山野外的棄嬰場去;母親用烈酒給嬰兒洗澡,如果他抽風或失去知覺,這就證明他體質不堅強,任他死去,因為他不可能成長為良好的戰士。

在男孩子7歲前,由雙親撫養。父母從小就注意培養他們不愛哭、不挑食、不吵鬧、不怕黑暗、不怕孤獨的習慣。7歲後的男孩,將被編入團隊過集體的軍事生活。

他們要求對首領絕對服從,要求增強勇氣、體力和殘忍性,他們練習跑步、擲鐵餅、拳擊、擊劍和毆鬥等。為了訓練孩子的服從性和忍耐性,他們每年在節日敬神時都要被皮鞭鞭撻一次。

他們被要求跪在神殿前,火辣辣的皮鞭如雨點般落下,但打人們不許他們求饒,更不許他們喊叫,甚至不許他們出聲。

等到滿20歲後,卡薩爾多納的男青年將正式成為軍人。30歲娶妻成家,但每天依舊還要參加軍事訓練。一百五十歲時退伍,但他們仍然是預備軍人。

而卡薩爾多納的女孩子們7歲仍留在家裏,但她們不是整天織布做家務,而是從事體育鍛煉,學習跑步、競走、擲鐵餅、搏鬥等。

因為卡薩爾多納人認為隻有身體強健的母親,才能生下剛強的戰士。

就像他們的種族一般,卡薩爾多納的婦女很勇敢和堅強,她們不怕看到兒子在戰場上負傷或死亡。許多卡薩爾多納的母親在送兒子上戰場時,不是祝他平安歸來,而是給他一個盾牌,說:“要麽拿著,要麽躺在上麵。”

意思是說,要麽拿著盾牌光榮勝利歸來,要麽光榮戰死被別人用盾牌抬回來。

出身在這樣一個民族之中,原本自幼身體瘦弱的潘森原本是很難存活下來的。然而自幼時起,這位身體瘦弱的小男孩就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可怕天賦。

僅僅隻是五歲之時,他就已經憑借著那瘦小的軀體中的力量,靠著他那種對戰鬥的敏銳嗅覺,生生的打死了一頭獨狼。七歲之時,開始修行卡薩爾多納族民們世代相傳的武技時,潘森更是將這種恐怖的天賦能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在武學上的修行速度從來稱不上快,但從那時起,就算是族群中的成年人,也不敢妄言他們能夠輕易擊敗這個瘦小的小男孩。因為每當進入戰鬥的狀態,他就如同一頭回歸到了自己領地的野獸一般,擁有著最可怕與敏銳的嗅覺。

位階的束縛,從來不是他戰敗的原由,在他達到九階之前,就算是卡薩爾多納的民族中最傑出的戰士,也無法在不使用位階巨大差距的力量碾壓下,光靠戰鬥的技巧擊敗他。

而待到他突破成為九階的高手之後,他的強大更是達到了一種舉世矚目的程度。

年僅二十九歲的他,在那平均壽命能夠達到一百八十歲以上的瓦羅蘭大陸上,還僅僅隻能算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還顯得年輕而稚嫩的青年,卻是在短短的三年內用無數真實得讓人無法質疑的戰鬥,證明了他的強大。

九階最強——所有見識到了他強大的人們,如此恐懼而敬畏的稱呼著他。他們瘋狂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借以排除內心的恐怖;他們敬畏的匍匐在他帶軍出征的道路兩邊,借此表明自己的順服。

自他代表著巨神峰加入大陸的爭鬥之後,從來沒有人能正麵擊敗過他。就連擁有著絕代智將稱謂的斯唯因,也曾在布下的萬全之局中,被他一人硬生生的憑借著個人的無雙戰力逃出生天。

沒有人懷疑這樣強大的他,不能在未來的時間裏不能邁入那近乎於不朽的聖階。

就像沒有人質疑,那座巨大的山峰頂端的神廟中居住著的那位女神,沒有掌控著整個瓦羅蘭大陸曆史沉浮的能量。

傳說,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

當這位強大而沉默的戰士,背負著女神親自賜予他的裁決聖器來到楓葉雪時,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勝利。就算是打算借用蕭沐雨力量的赤木與維迦,也從來沒有考慮過那位來曆莫名的冬擁之主獲勝的可能性。

維迦引導了潘森對蕭沐雨的戰鬥,除了對身為盟友的赤木進行一點小小的警告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以蕭沐雨與天青山上那個男人的關係,楓葉雪外的聖階守護者娑娜就不可能坐視蕭沐雨的死亡。

所以他才毫無顧忌的引導了這場戰鬥的爆發。

可是世界的事情從來不會盡如人意,或者說無論是維迦還是赤木,又或者說是楓葉雪內的其它勢力,他們都隻猜對了開頭,卻沒有猜對結尾。

戰鬥,不出意料的展開了。

然而落敗的那一方,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人們在楓葉雪城外的斷崖邊找到已經摔成了一團肉泥的潘森時,那柄傳承自曙光女神的裁決聖器阿努爾利斯之槍依舊完好無損的斜插在地麵上,安安靜靜的陪伴著它的主人。

可就算是這柄傳說中擁有著【就算對方是神祗,也能做到一擊必殺】的可怕神性的聖器,在麵對那股冰冷而邪惡的氣息完全的爆發時,也依舊脆弱得連自己的主人都無法保護住。

金色的戰矛,依舊完好而無損,黃金色的槍身,始終如過往的歲月一般無暇而銳利。

然而它的主人,卻已經淒淒慘慘的化為了群山間的一坨花肥,若是人們不將這團肉泥移走的話,相信明年的這處斷崖上,山花將會開得異常爛漫。

魔法紀元1999年六月,在這個天權之日即將到來,各大勢力齊聚楓葉雪的時候,有邪惡而恐怖的魔王,在九天之外降下了他那冰冷的力量,在無數人的矚目之中,將一個被世人所尊崇的神話親手破滅。

於是,世人震顫。

……

……

高大的山峰,自上古的魔法時代起,就一直屹立在了這裏。

數萬年的潮起潮落,日升月浮,無數的強者崛起了,無數的時代終結了。就連曾經足以匹敵神魔的魔法帝國也終於敵不過時間的力量,無聲無息的消散在了歲月的長河之中,但隻有這座光禿禿凡人巨大高山,卻一如既往的屹立在恕瑞瑪沙漠的北方。

時間的刻刀,從來都不能將它徹底抹銷,它隻能日複一日的用那山峰四周繚繞不休的銳利罡風消磨著高山的存在,徒勞而艱難的在那風化的石壁上刻下屬於時間的刀痕。

這裏,是巨神峰。

是那位真正站在了瓦羅蘭大陸頂峰的數位女主神之中的某一位目光所垂憐的地方。

七月盛夏的氣溫異常的炎熱,近在咫尺的恕瑞瑪沙漠之中,白晝時的氣溫已經達到了可怕的七十多度。這樣恐怖的高溫,足以將普通的平民在數十分鍾內烤成一具沒有絲毫水分的幹屍,就算是修行過武技魔法的職業者,在未達到足以無視這種恐怖高溫的七階之前,對於這樣的高溫的抵抗力比起那些普通的平民也沒有高多少。

然而就在緊靠著恕瑞瑪沙漠的這座高山之上,在那常年籠罩在一層厚厚的白色雲海上方的神殿之內,空氣的溫度卻是涼爽得恍若處在另外的一個世界一般。

巨大的神殿內部有一個中央的庭院,向著湛藍色的純淨天空敞開。

在神殿初建之時,這塊地方是個綠色的花園,中間有個方形的水池。被女神所福佑的信徒們過去年月裏,一直在盡情飲用這裏甜美清澈的水,卻沒有想過要補充它。

因為它的存在即是女神對他們的祝福與愛憐,這清澈而甘甜的泉水完全來自於女神殿下的神力具現。

然而現在池子裏空空如也,隻剩下石頭和瓦片。而周圍的樹和花草也很快就枯萎死去了,雖然卡薩爾多納們努力的試圖恢複這汪清泉曾經的一切,但就算是族群內最睿智而不凡的長者,麵對著這樣的窘境,亦是無可奈何。

因為泉水幹枯的時間,正好是那位來自於北地的無雙女王者拜訪了巨神峰後的第二天。

那一夜在這座高大的山峰之上爆發的戰鬥沒有任何人看到,因為近在咫尺的卡薩爾多納們雖然努力的想要保護著他們的女神,然而當那戰鬥真正被打響的刹那,那完全不屬於人間的恐怖威嚴就已經把所有人生生壓迫得暈死了過去。

戰鬥落幕之後,那位北地的凜冬女王揚長而去,而神殿之內的女神殿下亦毫發無傷。戰鬥的最後結局是如何?

沒有人知道。

巨神峰的卡薩爾多納們隻知道,從那一天過後,這池原本代表著女神殿下對他們的垂憐的清泉,已經徹底斷流了。

神力具現的清泉,除非神祗本人神力衰退到一個危險的臨界點、亦或是神祗不願再繼續降幅於此,不然這汪清泉都應該永遠的流淌下去的。

然而如今泉水卻斷流了,這在過去幾乎是無法相信的可怕事件,已經讓許許多多的卡薩爾多納們慌了手腳。

為什麽泉水會斷流?是女神對他們的弱小無力感到憤怒了嗎?還是……

最後的那種可能,沒有人敢去想。

因為就算隻是一個想法,在這些狂熱的信徒們看來,都是對無所不能的女神殿下的褻瀆。

所以他們隻能戰戰兢兢的向著族群內睿智的長老們谘詢著,到底該如何才能挽回女神殿下的聖眷。而那些長老,最近的一段時間裏,也為這件事操碎了心。

原本年紀就長的他們,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已經蒼老了無數倍。曾經矍鑠的精神已經變得有些頹然了,曾經自信而矜持的挺得很直的腰板,如今大多無力的岣嶁了下來。

歲月的刻刀,宛若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在他們的身上演變出了數十年的時間變化,讓這些老人們吃盡了苦頭。

而在今日,應那位居住在神殿頂端的無上存在的要求,多爾加丹和薩奧祖現在正站在這個空池子旁。他們都知道他們在等的是什麽。

那是他們的族民們虔誠的敬奉了數萬年的聖靈,那是他們之所以背棄了自己曾經的一切的最初始原因——卡薩爾多納,自這個名字命名而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們的族群已經榮幸與那位殿下連接在了一起。

隻要那輪朝陽依舊高懸於瓦羅蘭的天空之上,卡薩爾多納的民眾,就永遠都不會滅亡。

神聖的典籍之中記載著這樣的一句話——不管刮風還是下雨,太陽照常升起。

而作為巨神峰上最接近於那位無上存在的他們,對於女神的信仰則比普通的民眾們還要來的狂熱,來得激烈。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著一種偉大,越是靠近,你就往往越是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敬畏。

那位名為蕾歐娜的女神,毫無疑問的就是這樣的偉大。

能站在這裏聆聽著那位女神的教導,將是他們永生都將銘記的無雙榮耀。

在湛藍色的天空下那略顯熾熱的陽光中,他們一言不發地站了很久。

多爾加丹懷疑是不是他哪裏得罪了那位無上的存在。這個想法讓他渾身直冒冷汗,然後他不安地看了薩奧祖一眼。他又想,今晚這個老薩滿會不會因為其弟子的私自下山而被女神降罪,這個想法讓他稍微高興起來一點。

他的思維在漫遊,考慮著平日裏薩奧祖犯下的小錯誤,而這下小錯誤又能在盛怒的女神殿下的麵前加重他多少的罪行。這時突然一聲響雷把他們兩個都嚇了一跳。多爾加丹抬頭看著天,剛才還是晴朗而純淨的湛藍色天空,現在隻有耀目璀璨的金色的一片。

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牢牢地盯著頭頂的那片光明。

突然那片光明開始翻滾,看起來像一片金色的星雲,璀璨而不時閃爍。然後它開始盤繞成漩渦狀,越繞越快。

風吹起了多爾加丹的頭發和長袍,起先還很輕柔,接著越來越劇烈,直到他覺得風如刀割。他腳下的土地隆隆作響,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薩奧祖的嘴唇在動,但他聽不見說什麽,風聲太大了。腳下的大地抖動得太劇烈,他越來越站不穩了。

就在這時,天空裂開了。

明亮而熾熱的東西直衝多爾加丹和薩奧祖眼前的大地,衝擊之大把多爾加丹都震倒了。過了很長時間,他都被嚇的喘不過氣。他就那樣躺在地上,像離開水的魚一樣大口地呼吸,終於他的肺記起了該如何運作,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

他站起來,身體還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然後又為眼前所見屏住了呼吸。

它矗立在他麵前,抖動四條帶爪的腳拍打堅固的神殿地板時,塵土飛揚。它的毛發,更像是鬃毛,白色而蜷曲,從它脖子一直延伸到背上。

兩隻閃耀著詭異的不同光芒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夢魘深處詭笑著的惡魔,又像是不屈而威嚴的神之裁決者,充滿了光明神聖的氣息。藍色的右眼像熾熱的星辰一樣閃爍著,金色的左眼卻閃耀著如神祗一般恐怖的威壓。

它張開嘴的時候巨大的獠牙反射著微弱的光,似乎有一排又一排尖利的牙齒,而它的吼叫讓多爾加丹想撲倒在地上恐懼地嚎啕大哭。但他設法讓自己仍然站著,在這個龐然巨獸麵前保持沉靜。它舉起它緊握的拳頭殘暴地亂揮一陣,然後低下頭看著這兩個縮成一團顫抖著的老人。那是什麽東西?多爾加丹在內心尖叫。在這個遠離楓葉雪無盡遙遠的距離大高大神殿中央,在這個遠離了人世紛爭與酷暑的雲之彼端,麵對著這頭突然出現的恐怖凶獸,年長的長老在心中瘋狂恐懼的如此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