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雨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晉階聖域之前呢?那個女人就沒有發現這枚種子嗎?”

“發現了,那個女人早就覬覦這枚種子幾百年了。之前負責阻攔那個女人的人是麗桑卓,”瑟莊妮一臉淡然的說道,“不過我晉階聖域的時候,麗桑卓被我殺了。”

“…………”

麗桑卓,弗雷爾卓德雪原最強盛的三大部落之一的首領,是數個世紀前就遺留下來的九階強者。據說她在麵對一頭意圖毀滅弗雷爾卓德的惡魔生物冰霜監視者時,選擇了追隨這頭邪惡的生物,因而獲得了永恒的生命和足以媲美聖域高手的力量。

後來冰霜監視者被封印到嚎哭深淵之後,麗桑卓便率領著她蠱惑了的部落民眾被雪原上的其它部落排斥隔離了出去。很顯然,作為瑟莊妮統一弗雷爾卓德的最大阻礙,在北地女皇開始統一弗雷爾卓德的時候,聖域高手的麗桑卓的死亡也就不那麽出人意料了。

蕭沐雨沉默了下來,而瑟莊妮自然也沒有與他搭話的興趣。兩人就如同之前數日的旅行中一樣,陷入了沉默之中。

蕭沐雨坐在海岸邊的一座高高聳立的冰山之上,眺望著大海深處的那座孤島,心情有些複雜。破敗的【王者之證】在他的手中微微低垂,那枚童顏女神阿諾雅的神力凝結而成的金色符文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的金光。

(人類小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身上的惡魔詛咒真的能夠解除,你願意解除嗎?)

意識空間內,惡魔突然響起的聲音有些怪異。那種欲言又止的姿態,實在很難再這頭邪惡而殘忍的生物身上看到。

“……”沉默之中,蕭沐雨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了天穹之上的那輪金色的太陽。

在弗雷爾卓德的雪原之上,由於數萬年來都一直缺乏人類活動的痕跡,因此空氣之中並沒有大陸其它地方因為煉金術和魔法發展時帶來的汙染。這片白雪皚皚的天地,似乎就如同亙古之前都是如此的潔淨一般,沒有被任何的外物汙染。

在不下雪的時候,天空之中永遠都是幹幹淨淨的模樣,那一輪高掛在天穹之上的太陽,也因此而顯得越發的耀目起來。不過可惜的是,這裏是弗雷爾卓德,縱然太陽如此耀眼,然而當那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之時,卻也很難讓人感到溫暖。

這個世界,是一個純粹的世界——冰冷的純粹。

在這裏的哪怕是日光,都是帶著絲絲的冷意。

隻是那種所有智慧生物都心向往之的光明,在這裏變得異常的璀璨。因此縱然天地之間一片冰冷,但當人站在這個廣闊的雪地之上時,被這純淨而璀璨的陽光照在身上時,人的心靈很容易就升起那種被聖潔淨化升華感和對光明的向往。

可惜的是,如今被這金色的聖光照射著的卻是一頭冰冷的惡魔。

那雙隱藏在灰白交雜的長發下的漆黑雙瞳,泛著比這弗雷爾卓德萬年不化的寒冰還要冰冷的氣息。可是當惡魔詢問他這個問題時,這位似乎永遠都是那樣果決而冷漠的魔帝,第一次遲疑了。

“……”沉默之中,有一隻潔白的雪鷗自海岸的遠方飛來,那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閃爍著如魚鱗一般的金色光芒。坐在冰山之上,靜靜的看著這隻雪鷗飛過了視線,蕭沐雨緩緩的開口了,“原來真的有解除惡魔詛咒的方法嗎?”

(廢話!既然我們魔族能夠研究出對付神族死亡後神格具現物的方法,那麽神族研究出對付我們惡魔死亡時遺留下來的惡魔詛咒的方法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怎麽?人類小子,你真的想要解除詛咒嗎?)

“……去看看而已,”蕭沐雨淡淡的說道,“如果需要付出的代價還在我能接受的範圍的話,那麽解除了這個詛咒也是好的。畢竟我不是受虐狂,天天被這種劇痛折磨也不會產生快感……我為什麽不解除?”

(嘿嘿……可是解除了惡魔詛咒的話,你就會重新變回一個普通人哦,到時候就算你能夠成功的騙到了天魂鎖玉,可是拿到天魂鎖玉之後需要的步驟,可不是區區智慧和陰謀詭計就能做到的啊。)

(難道你已經受不了詛咒的折磨,所以打算放棄去拯救姐姐大人了嗎?嘿嘿……之前說的那麽信誓旦旦、說得那麽光正偉岸,還什麽哪怕身墮永恒煉獄,也一定要救出姐姐大人。可是現在惡魔詛咒的能力才稍微增強了一點,你就受不了?)

(嘖嘖……真是卑賤的雄性生物啊,自私自利、妄自尊大、不服管教、腦殘無敵,嘴上說得那麽好聽,可是一遇到一點點困難就退縮了,這就是你們雄性生物的堅持嗎?嘖嘖……你說創世女神為什麽要創造你們這種低賤的生物啊?創造你們出來簡直就汙染了這個世界了。)

“……”很顯然,惡魔又陷入了自說自話的癲狂狀態之中了。相處多年的蕭沐雨很清楚,這個狀態的惡魔是最胡攪蠻纏的,對於此時的它,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無視。

所以蕭沐雨沉默了。

頭頂的天空之中,那輪太陽漸漸的走到了中央。而隨著中午的到來,原本坐在冰山之上閉目養神的瑟莊妮雙眼猛地一睜,銳利凜冽的雙眼瞬間鎖定了大海的某個方向。

在那裏,一個小黑點從地平線末端的海平麵上空緩緩飄來。隨著距離的接近,蕭沐雨也很快的發現了對方的到來。

山!一座懸空的巨山!

漆黑的瞳孔,瞬間收縮。蕭沐雨看到那座帶著巨大的陰影從遙遠的天際飛來的巨山的瞬間,身體猛地站了起來。

鏘——

破敗的戰劍瞬間出鞘,凜冽的殺氣無意識的被他激發了出來。那是生物麵對危險時最本能的反應。

因為那座占地數裏的巨山被他納入視線的時候,曾經對這個大陸的力量體係的認知幾乎在瞬間就被擊碎了。那是人類的力量能夠做到的事嗎?!

高大的山峰,占地數裏,遠遠的看去,簡直就像是一座移動著的神跡一般飛了過來。透過九階強者那異常敏銳的視線,蕭沐雨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山峰上那蔥鬱的森林、瀑布,以及無數的林間小道還有許許多多坐落在蔥鬱的林木間、充滿了古意的寺廟建築!

蕭沐雨倏然而起的瞬間,瑟莊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要太激動,所謂的聖域高手,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麽弱小。駕馭一座山峰飛行而已,這也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神奇,上古神魔時代有許多神魔都能做到。”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這種場景就連許多神魔都無法做到嗎?

蕭沐雨沉默了,他想起了當初那個男人壓製住初獲惡魔力量的他的時候,對他說的那句話,“不要以為有了神魔的力量就可以橫行了,這個世界永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

沉默的看了瑟莊妮一眼,蕭沐雨幹脆利落的收回長劍,一言不發的向後退去。現在以他的力量,就算完全解放【心之海】內封存的惡魔之力,隻怕也是很難和這兩人對抗的,那麽在這場戰鬥開始之前,把自己先脫離危險的戰場也就顯得異常的必要了。

在生與死的極限力量麵前,所謂傲然不屈的傲骨其實不過是白癡才會追隨的無謂榮耀。在生死的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讚許的看了一眼沉默的退離到了數十裏外的天空中的蕭沐雨,對於蕭沐雨果斷認輸退去的表現,這位北地女皇卻沒有絲毫的鄙夷。轉身麵向那座飛來的巨大山峰,瑟莊妮一步一步的從虛空之中走了過去。

遠遠的,大概在相隔了十海裏左右的地方,懸空的山峰停了下來,和大海上空屹立著的瑟莊妮遠遠的對峙著。

“辛德拉,你這個老怪物,你這樣年年都來弗雷爾卓德搗亂……不累嗎?”遠遠的看著那個懸浮在懸空巨島前方的身影,瑟莊妮淡笑著問道。

“如果你到了我這個地步的時候,隻怕你會比我還要著急。”瑟莊妮的挑釁,並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辛德拉隔著一片海域,靜靜的看著遠空中的瑟莊妮,神色有些肅然。

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帶著鹹腥氣息的海風中亂舞著,辛德拉緩緩的豎起了右手,暗黑的能量在她的手中緩緩聚集。兩人的立場,決定了她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所以辛德拉也就沒有必要和瑟莊妮繼續廢話下去了。

黑暗的能量在高天上不斷聚集,噴湧的魔力浪潮幾乎淹沒了那片海域。遠遠的看去,那片天空幾乎已經完全陷入了狂暴的能量渦流中。

凜冽的寒風中,蕭沐雨沉默了。

這樣的破壞力,早已超越了他對聖域的認知。看來大陸曆史中有凡人以聖階之力屠神的傳說,並不是空穴來風啊,以這兩人如此強大的力量,隻怕一些位階稍低一些的神魔進入了這片混亂的戰場,也隻能換來一個秒殺的結果。

“所以說啊,秒殺什麽的最討厭了,”希芙蒂婭站在奧拉夫的身後,一臉悠閑的說道,“就算是強盜,也是有尊嚴的。你總是用這種秒殺的手段來對付他們,你知道他們有多憋屈多難受嗎?”

“你這簡直是赤果果的人格侮辱啊,不但殺害了別人的生命,人家都死掉了你還要在他們的人格上進行踐踏……嘖嘖,所以說狂戰士什麽的,就是一個野蠻人的種族啊,一點愛都沒有。”站在一地的屍體中間,希芙蒂婭無視著那刺鼻的血腥氣味,侃侃而談。

奧拉夫一臉黑線的收回巨斧,惡狠狠的瞪著身後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過的女人,吼道,“就你屁話多,你就不能給老子安靜點?”

“喏喏喏……看吧看吧,”被狂戰士瞪視著,希芙蒂婭極其無辜的攤開手,淚眼汪汪的說道,“說不過人家就開始吼人了,你說你們這些野蠻人怎麽都這樣啊?就不能收斂一下自己的野蠻脾氣照顧一下女士?對著女士發火算什麽英雄啊?”

“…………”奧拉夫一臉黑線的轉身離開,懶得再跟這個女人廢話。

說實話,隨著近兩個月的同行,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腦殘的救這個女人的行為了。

早知道救了她會帶來這麽多的麻煩,那麽就算這個希芙蒂婭真的隻是一個普通人,他也不會再去管她了。因為在他看來,這個神經病一般的女人不但是路癡,還是個腦癱!

這一路上,他吃飯的時候會被她鄙視動作粗魯、他喝水的時候會被她鄙視姿勢不標準、就連他趴在甲板上看風景的動作都很光榮的得到了她的評價——嘖,看起來跟那些懶洋洋的曬太陽的大狗很神似啊……

總而言之,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個最挑剔的貴族禮儀學家一樣,對他的各種行為冷嘲熱諷,似乎對他的嘲笑已經成了希芙蒂婭旅途中唯一的樂趣一般——當然,從某種情況來說,這的確就是事實。

沒有人喜歡被人時時刻刻的嘲笑著,就算是平均智商明顯比人類低的狂戰士也不例外。所以奧拉夫很憤怒,但也很受傷,因為有一次實在受不了這個女人喋喋不休的鄙視了,他打算用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女人,讓她知道一下什麽是尊重別人。

不過結果讓他很受傷,堂堂九階狂戰士、【孥鐵冬藏】四大巨頭之一的奧拉夫,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一招撂倒了。從那以後,他就覺得自己的人生灰暗了起來。

不過這樣灰暗的日子持續了近兩個月,如今終於快要結束了。

從諾克薩斯東部海岸坐渡海遊輪過來,到兩人沿著艾歐尼亞的大路行走了許久,經過了數個城市,如今他們終於到達了緋月行省。而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夠到達自己的目的地。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能夠擺脫這個討厭的女人了。

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身後背著的破舊魔術箱,奧拉夫的臉色有些抑鬱。【孥鐵冬藏】由維迦、婕拉、崔斯特他們四個誌同道合的好朋友一同建立起來,從最初一個名不經傳的小組織漸漸發展成皮爾特沃夫最強的殺手集團。

就算是在整個大陸上,有著四大九階高手坐鎮的【孥鐵冬藏】也是有著強大聲望的大組織。

可惜一次原本不被他們放在心上的楓葉雪之行,卻將一切都完全毀掉了。崔斯特與維迦先後被目標反殺,而婕拉也十有八九中了對方某種操控心智的魔法,事後的下場相信也是凶多吉少。

原本牢不可破的四人小團體,現在就已經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還在掙紮了。他憤怒,他不甘,所以他選擇解散了【孥鐵冬藏】,因為缺少了其它三位摯友的【孥鐵冬藏】,已經不再是完整的【孥鐵冬藏】了。

他帶著崔斯特生前最後的遺物來到這個摯友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摯友生前未能鼓起勇氣做的事情,他要幫他完成,隻有完成了摯友的遺願,他才能完全的放下一切去找那個男人報仇。

帶著遺願的奧拉夫無視了身後希芙蒂婭喋喋不休的吐槽,隨著那座沿海小城市逐漸的進入了他的視線之中。奧拉夫的心緒開始緩緩的浮動了起來,那種感覺似乎已經獨立到了整個世界之外一般,就連外界的聲音和喧鬧聽起來都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背著破舊的魔術箱,奧拉夫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路人,拐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街角,情報中提到的那座小屋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裏。那是一個不算大的小店,背靠大海。遙遠的海平線在天際與天空交接,海天一線之間,這座不算大的小店中卻有著某種難得的溫馨氣息。腥鹹的海風中,【娜娜烤魚店】的招牌在小店的門簷下搖擺著,木質的三角板上用黑色的墨水寫著的店麵旁邊,還畫著一張黑桃A的撲克牌。

看到那張熟悉的撲克牌的瞬間,奧拉夫鼻子一酸,這個高大的狂戰士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雙手痛苦的握成拳頭,奧拉夫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將酸澀的眼睛中將要噴湧而出的淚水壓了回去。

托了托背後的魔術箱,將魔術箱的位置托正,奧拉夫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烤魚店的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布置得很溫馨的小店,麵積並不算大,但打掃得纖塵不染,不見一絲的灰塵。天花板上昏黃色的吊燈投射出了淡淡的淺黃色光芒,給人一種家的溫馨感。看得出來,這家的店主人對這裏傾注了許多心血,不大的小店被她布置得溫馨而淡雅,絲毫沒有普通飯店餐館中的那種油膩感覺。大門的對麵是一個高高的木台,那裏就是廚師們操作的廚房,廚師將在客人的眼皮底下把各色的食物從最原始的狀態處理成最美味的食物,然後在第一時間將做好的美味送到客人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