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雨是好人嗎?

嗬嗬……

任何一個知道這個男人過往的人,永遠都不會把那道冷漠的背影與好人這種光正偉岸的詞語聯係在一起。

因為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來說,一個可以為了他認為的利益、欲求,能夠在前一分鍾和他們言談正歡,但是下一刻卻能毫無心理壓力的拔劍殺了他們的人,不過是個自私的瘋子罷了。

這樣的人,無論走在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

而所謂墮落,不一定要是激烈的衝突後義無反顧地投入黑暗。也可以是漸漸被黑暗同化,或者自己成為黑暗的源頭,可能是一種更深刻的悲哀,但相比於這個悲哀者,在他的劍下製造出來的悲哀往往比他本人更令人痛心。

所以殺戮者從來不會祈求任何人的原諒,也從來不會向任何人尋求救贖。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拯救一個人的隻有他自己。當他本人都已經放棄了的時候,早已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拯救他了。

明知自己所做出的事情不合道義,卻一步步地滑落深淵。在滑落的過程中,一方麵受到良知的譴責,一方麵給自己尋找理由解脫。這種自我開脫又漸漸把自己說服,覺得這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於是下墜的勢頭也就加倍順暢。

雖然未必每個人都有這樣黑暗的人生體驗,但是妥協退讓,以至於被同化的經曆,卻是無處不在的。

我們無從知道麵對這個冷漠無情的人時,麵對這個大多數人都會不由自主的選擇避退的蕭沐雨時,這位名叫阿莫琳·馮艾因茲貝倫·哈斯塔的夫人為何會一反常態的對蕭沐雨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不過對於蕭沐雨而言,他無需知道原因。

哪怕他可以明確肯定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熱情有著一定的深意,然而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獲得天魂鎖玉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重要得……甚至超脫了他的生命。

所以他並沒有如同以往一般,在麵對可能的危險時選擇避退。因為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嗬嗬……蕭沐雨先生,真的非常感謝您呢,”冬日凋零的葡萄架下,微笑著舉起了紅茶的哈斯塔夫人對著蕭沐雨點頭示意著,美麗的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要知道,小安妮她已經很久沒有像昨天那麽開心了。昨天您送她回來之後,小家夥可是難得的心情愉悅了一晚上哦。”

“很久沒像這樣開心了嗎……”蕭沐雨頓了頓,冰冷的目光掃了掃雖然美麗但卻顯得有些寂寥的莊園,漠然的問道,“是否是因為哈斯塔伯爵大人經常不在家的原因嗎?”

“很敏銳啊,蕭沐雨先生,你說的完全正確。”

有些愧疚的歎了口氣,哈斯塔夫人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歎息道,“所以真的真的很抱歉,畢竟作為小安妮的救命恩人,您來了我們家這麽多次了,我的丈夫卻還連一次都沒來見過您,真的很失禮啊。”

“不過雖然明知道這麽說很失禮,但作為一個妻子,我還是希望您能原諒我的丈夫。因為他是真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的,一般來說,一周的時間裏我和安妮能夠見到他幾次就算很幸運的了。”說到這裏,雖然強作著微笑的表情,但蕭沐雨還是看到了年輕的美麗夫人眼中的落寞。

“哈斯塔伯爵有這麽忙嗎?”蕭沐雨的語氣顯得有些疑惑,“作為一個血統高貴的伯爵,哈斯塔伯爵大人不應該如此的勞累吧?難道他都沒有幾個可以為他分擔壓力的得力助手嗎?”

伯爵夫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假手於人的啊。”

“…………”麵無表情的掃視著這個庭院內的建築風格,蕭沐雨似乎明白了什麽,果斷的岔開了話題,“那麽,伯爵夫人,我能向你谘詢一些事情嗎?是關於艾芙妮家族的那位安德薇爾小姐的。”

“果然是小安妮的那位好朋友啊,”出乎蕭沐雨意料的是,伯爵夫人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麽問一般,一臉微笑的說道,“您不用如此驚訝,對於那位小姑娘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困惑的並不是隻有您一個人。所以當我昨天知道您遇上她之後,就有預感您會來詢問了,嗬嗬……”

“?!”

“看您的表情,很顯然您並不知道那位艾芙妮小姑娘在莫雷塔爾的另一個綽號呢,”說起這個,哈斯塔夫人也有些哭笑不得,“其實那位小姑娘在莫雷塔爾的貴族圈裏,還有一個不太雅觀的綽號【顛倒的鏡麵】。”

“而這個綽號的來源嘛,就是小姑娘平日裏總會說一些顛三倒四不著邊際的話,往往會讓人苦笑不得,似乎她對世界的認知出了什麽偏差一般。”

“比如說她曾經堅定的認為在艾歐尼亞有一個叫均衡教派的組織,還信誓旦旦的告訴所有人那個均衡教派裏有三個非常厲害的高手,一個是叫阿卡麗的少女,喜歡用雙手十字鐮;一個是叫慎的男人,還有一個是叫凱南的約德爾人。”

“而且小姑娘說的有板有眼的,似乎真的有這麽一個教派和那些高手存在一樣。為此還有好幾位信以為真的貴族青年們專門去艾歐尼亞尋找過所謂的均衡教派,結果得到的消息無一不是【這個教派並不存在】。”

“至於其他的諸如說什麽克卡奧家族的那位小公主生活作風不好啦、瓦羅蘭大陸要被符文魔法的力量毀滅好幾次這種虛構的事情,更是多不勝數。”

“後來不勝其擾的艾芙妮侯爵大人專程帶著女兒去了一次艾歐尼亞,請艾歐尼亞那位星光大祭司索拉卡大人幫艾芙妮小姑娘檢查病情。”

“最後得出的病因是,因為小姑娘的大腦天生要比普通人類聰慧發達,雖然這樣能夠讓艾芙妮小姐能夠很輕鬆的學到無數人花費許多的腦力才能學到的知識,但是大腦過度發達的副作用則是生活中隨便一件小事,都可能被過度發達的大腦構思解析成另外的一個版本。”

“也就是說,說不定一隻蝴蝶在艾芙妮的眼前震一下翅膀,小姑娘都能聯想到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頭惡魔隱藏在暗處。而且由於這種事情都是經過她的大腦構思確認了無數遍的【存在】,所以她對自己幻想出來的這些事情堅信不疑。”

“就像是一麵顯示錯誤了的鏡子,鏡麵照到了木頭,但是鏡子中顯示出來的卻是鐵石一樣。所以小姑娘就有了【顛倒的鏡麵】這個不怎麽雅觀的綽號。”

“那麽這種病症沒有治療的方法了嗎?”蕭沐雨麵色冷漠的問道。

“有啊,不過由於這種病症的緣由是因為小姑娘的大腦過度發達了,並不是什麽真正的惡性疾病。所以想要治好這種疾病,除非讓小姑娘的智商恢複普通人的水準。”

“可是這樣一來的話,天才的光環就會從艾芙妮小姑娘的身上徹底奪走。而作為一向自認為家族血統尊貴,必須高人一等的艾芙妮侯爵大人明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小姑娘的治療就被遙遙無期的擱置了下來。”

從哈斯塔伯爵府離開的時候,太陽已經逐漸西斜,步入了下午時分。

在蕭沐雨離開的時候,一向有些羞澀的小女孩難得表現出了不舍的情緒,不過最後還是被微笑著的伯爵夫人安撫了下來。約定了明日再來拜訪之後,蕭沐雨徑直的離開了伯爵府,來到了那個小廣場之上。

然後不出意料的在那個露天咖啡屋外見到了金發的少年。

麵無表情的在伊澤瑞爾的身前坐了下來,蕭沐雨開始用那種冷冰冰的眼神注視著金發少年,一言不發。

一開始伊澤瑞爾還能勉強無視那種幾乎實質化的視線,不過隨著蕭沐雨坐下來的時間越來越長,最後臉嫩的金發少年還是忍不住有些羞惱的叫到,“你一直盯著我看什麽?我臉上長花了啊?”

“…………”麵無表情的看著伊澤瑞爾,蕭沐雨無視了對方那種惱怒的眼神,“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關你什麽事?”伊澤瑞爾惡狠狠的瞪著蕭沐雨,吼道,“而且你這家夥怎麽老是陰魂不散的?都說了我不想見到你,你丫怎麽還天天在我跟前晃?昨天遇到的時候你說是意外我信了,今天你還來這裏不會也是意外吧?”

“…………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蕭沐雨淡淡的說道。

“你找我?找我幹嘛?”

“因為你這種見到喜歡的女生不敢竟然連說都不敢說出來的丟臉行為,我們男性的臉麵和九階高手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所以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有義務把一個走向歧路的同類拉回正途。”

“正途你妹啊!誰他喵說我這是走歧路了?我走了什麽歧路了?”

“切……到了現在還不自覺嗎?”蕭沐雨麵無表情的瞪了伊澤瑞爾一眼,冷冰冰的說道,“我問你,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伊澤瑞爾啊,皮爾特沃夫的探險家,九階職業者……怎麽了?”

“然後呢?你是什麽性別?”

“廢話,當然是男性了!你不會看啊?”

“那就對了,”蕭沐雨一打響指,麵無表情的問道,“你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稱為真正的男人嗎?”

“呃……這個……”伊澤瑞爾愣了愣,這個問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撓著腦袋想了想,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蕭沐雨一眼,不太確定的問道,“長了【嗶】的就是男人?”

“錯!”蕭沐雨麵無表情的否決了少年的說法,“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長了【嗶】的就是男人的話,那麽我問你,雙性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些明明有著男人身體,心裏卻向往著成為女性;或者是明明是男人的身體,卻像女人一樣喜歡上了男人的家夥們,都不算是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男人的身體,還需要一顆足以與這副身體匹配的心。”

“男人,從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這輩子要艱難的跋涉,因為他要承受的是【男人】這重若千斤的稱呼,無論如何這麵旗幟絕不能倒,男人扛起自己的旗幟昂然前進,奮鬥才能成就男人,身為男子漢,一生背負的是對生命的承諾和責任。”

“男人,一定要堂堂正正。行的正,做的直,不做損人事,不做虧心事,一定要胸懷坦**,磊磊落落,不計較個人恩怨,不患得患失,大度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一定要努力拚搏,不計較流言蜚語,我走我路,我歌我泣,遇山劈山遇虎打虎,因為找不到任何理由與人分享,所以把無聊,委屈,痛苦都獨自一個人承擔,這就是男人。”

伊澤瑞爾有些目瞪口呆,“那麽男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喜悅快樂?”

“錯!男人不是沒有快樂,而是男人的快樂與普通廣義上的快樂絕不相同!”

“一般來說,男人的快樂多是基於實現自我的快樂,甚至於虛偽的快樂,很多時候,由於沒有理由與他人分享,快樂也就悄然而逝。所以男人的包袱往往越減越重,男人的寂寞是孤懸於世的寂寞,要流淚的時候,因為堅強,忍著把淚水埋藏,要後悔的時候,因為堅強,拚著老命死不認賬,所以男人的肩膀愈承受愈有力量,男人的堅強是昂然於世的堅強。”

“男人,笑可以與人分享,苦,自己去嚐。一個真正的男人也會有溫柔的一麵。他會對妻子嗬護,對父母孝順,對兒女關愛,對朋友真誠,也會對陌生人友好,對公益事業熱心,偶爾也會在夜裏觀看繁星,對著月亮遐思飛想,也會對花鳥蟲魚感興趣,也會看書看到天亮,也會時不時弄出些幽默。”

“真正的男人,決不板著臉孔,也不掛滿笑容,因為他毋虛任何偽裝,他以男人的本色而光輝。生命最大的悲哀不在於貧窮,不在於卑微,而在於價值感和方向感,在於怎麽找都找不到和哪怕一點一滴一絲一毫的事物引以為自豪,一個男人倘若失去了驕傲的資本,他就趴下了。”

“男人有時候會握緊拳頭對自己說你是行的,你一定會成功,是男人就一定要挺起胸膛,致死不變,真正的男人,決不會在任何困難麵前被嚇倒,決不會對任何英雄頂禮膜拜,絕不會在任何大師麵前發抖。”

“男人並不都想成為英雄,隻不過是想從英雄的影子裏透視到些什麽,以此慰藉自己空乏的心靈,一個好男人,不是拚命不讓女人受一點點傷害,而是把對女人的愛視為與對信念一樣的崇高,是要用生命去做的事,男人,也正是通過女人對他的肯定,認可,欣賞,喜歡和愛才獲得更大的動力和生命力,然後成就一切,一個優秀的男人,會讓女人感到平等,自由,幸福,安定和信任。”

“一個男人最難得的就是貫穿於一生的品質與品格,永遠不會褪色,你十八歲是條好漢,到了八十歲還是一條好漢,難才是正真的男人。”

“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懦弱,自卑。對一個男人最底的評價就是沒有男子漢氣概,越看越像老太太,一個男人揚起的應該是自信的風帆,做任何事都應該胸有成竹,成功時不得意忘形,失敗時也決不頹廢,一個自以為做不成事的男人是最沒用的男人,甚至他已然算不上男人。”“你可以做不到胸懷天下,至少要有一份寬容,舉重若輕,大道而行,你可以做不到誌在千裏,但至少要有一種信念,光明磊落,正道而行。”“記住!”一臉嚴肅的站起身來,蕭沐雨雙手搭在伊澤瑞爾的肩膀上,用冷冰的語氣說著慷慨激昂的話,無論怎麽看,都顯得十分違和,“循規蹈矩,老實本分,未必是真正的男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男人。每天晚上下班後就準時回家,廝守著老婆孩子的是好男人,但肯定不是真正的男人。通宵達旦飲酒做樂,宿花眠柳的,也不是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