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冰冷的陽光下,整個天空都沸騰了。

數十道閃電撕裂雲天,令所有人都頭暈目眩。狂怒著爆裂的滾雷聲徹底擊垮了要塞裏人的意誌。他們紛紛丟下武器,對著毫無保留地展示反抗軍領袖巨大徹底的傷痛的天空跪下,嘴裏絮絮念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所有代表著恐懼的詞匯。

屹立在城牆之上,德萊文卻是放聲大笑,明顯曲解了銳雯因無助的悲痛而致的憤怒。當最後一道閃電消逝後,他大喊起來,“他們說沒人能製服你!但我製服了你,銳雯。我製服了你!所謂的緋紅女王算什麽?所謂的反抗軍首領算什麽?不過是渣渣而已啊!”

銳雯的怒吼漸漸消逝,她那雙美麗的緋紅色雙眼死死地盯著德萊文。

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依然能看到他的敵人德萊文那漸漸失血的臉。

而要塞的城牆之上,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他們的長官那獸性的罪行究竟喚起了什麽。銳雯來此是為了一個和平的結局,但德萊文的舉動徹底粉碎了這個可能。他將不能活著看到太陽再次升起,而他的堡壘將在反抗軍的鐵蹄下如脆弱的玻璃般被踐踏得粉碎。

“銳雯……”大法師安度爾不確定地試探著說道。

銳雯的胸中仍充斥著悲傷的痛楚,淚水在她如玉般光滑的臉上滾滾流淌,模糊了她的視線。身邊的幾位反抗軍高層的臉上,很清楚地表達著他們的擔憂和支持。

部下們擔憂的目光中,銳雯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緩緩舉起巨大的綠色符文大劍,一下,又一下,以一種充滿力量的、規律的節奏,她跺起她的腳。其他人也紛紛學起她的樣子,漸漸的,大地震動起來。

十萬名強大的戰士,所有人都將力量注入大地之中,跟隨著他們的首領用同樣的頻率震動著大地。然後,引發的是足以稱為災難的可怕景象……

蘭頓感到頭暈目眩,他站在城牆之上,驚駭地注視著數十米外的地麵上那個年青斥候隊長的頭顱。他早就知道德萊文為人殘忍暴戾,性格喜怒無常,但去他往往沒想到……

“看看你做了什麽!”憋紅了臉,中士終於擠出幾個字來,對著身邊的上司怒吼道。於是德萊文周圍的人都扭過臉看著他。

但是被所有人指責怨恨的目光看著,德萊文卻開始歇斯底裏的尖笑起來。

聽到這非人的尖叫聲,中士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接著他感覺到了從岩石中傳來的輕微顫動。“長官,他製造了這地震……我們必須開火還擊!”

“至少有兩千多個五階以上的強者都在跺腳,地當然會震!”身邊的尼克伯爵怒斥著。他退回牆邊,顯然緋紅女王的軍隊已經打算要讓德萊文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我們已經輸了,蘭頓想,現在想投降已經太晚了。

緋紅女王要用她的縱橫瓦羅蘭所向披靡的軍陣戰術徹底摧毀這座城堡來為她的部下們複仇了。他顫抖著嘴,吐不出一個字來。他感到中士正看著他。

“見鬼去吧,你們這些混蛋!”中士嘶嘶地說,然後他高呼道,“開火!”

魔法炮彈脫膛而出時銳雯渾身一顫。

身後傳來痛苦的尖叫,但她毫發未傷。翡翠色的光芒聚集在她的身邊,化作了柔和的光盾將她保護了起來。就算是強大的魔法攻城炮,也無法威脅到她的生命。

軍陣之中,她高高舉起了右手。翡翠色的巨大符文戰劍在她的手中閃耀著迷離的光芒,隨後,龐大的力量在天空中聚集,隨後沿著一條清晰精準的直線,重重轟下。

轟隆——

天地間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顫抖了起來。

光芒散盡,要塞前方方圓數百米的地方,大地整塊的錯開抬高;這條線就像某種遠古巨大的地底生物從銳雯的腳下直衝要塞正門。

磅礴的力量轟擊下,大門轟然倒塌,一時間瓦礫俱下;但是相比之那些七拚八湊而成的集中營的牆麵,多尼爾的城牆用工用料無疑更好,也更堅固。

德萊文開始駭人地尖叫。從酩酊大醉地親手殺死那些反抗軍的戰士。德萊文到現在,他第一次清醒過來。但是,眼前的場景不但沒有讓他害怕,反而讓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瘋狂燦爛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殺吧!叫吧!喊吧!痛苦吧!所有的一切,全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身邊,無數的兵士們驚愕恐懼而憎惡的看著他們的上司,看著這個長相猥瑣的男人站在炮火中瘋狂的大笑著。笑得眼淚長流,痛哭失聲……

城牆下,有人尖叫了起來。蘭頓拚命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由於恐懼,他的臉漲成了深紫色,眼睛也鼓出來了,而中士在他邊上發出錯愕荒謬的大笑。

他無助地望著他們。

中士嚷嚷著一些詞跑回人群中。他們繼續往往炮台中填充魔法彈藥、然後開火,而城下多尼爾的騎兵們則因為大門的被轟開,被迫向著緋紅女王無敵於整個大陸的騎兵陣地發起了衝鋒。

他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戰鬥的怒號和鋼鐵粗重的撞擊聲,他的士兵們的黑色盔甲在這些強大而憤怒的反抗軍戰士的腳下被碾得粉碎,到處都是覆滿鮮血的屍體。

“太多了,”城牆上,尼克伯爵喃喃道,“太多了,他們太多了……”

再一次,城牆顫抖起來。

從未有過的感覺包圍了德萊文,他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就是這裏,他手腳並用,像條狗一般滾過樓梯逃進中庭。一邊爬,一邊哭嚎著笑著,“哈哈哈哈……一切都毀了!一切都毀了!你們全都要死!你們全都要死啊!哈哈哈哈哈哈……”

騎兵們還在外麵戰鬥,但德萊文認定那隻是垂死掙紮。緋紅女王的無敵騎兵,是整個瓦羅蘭大陸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軍隊敢於正麵抗衡的,是絕對能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的精銳!當那些騎兵發動衝鋒時,就已經宣告了緋紅女王的勝利到來了。

城牆裏,剩下的人正一邊尖叫一邊用他們能找到的一切絕望地想要自衛——鐮刀,幹草叉,甚至從前仆人們曾用來訓練的木製武器。

空氣中,德萊文爾嗅到一種奇特但熟悉的氣息。他感到一陣恐懼,那氣息,過去經曆中、在那個父母雙亡,與兄長躲在莫雷塔爾的幽暗下水道中像卑微的老鼠一般苟活著的時候,他總是能聞到那惡臭。

那是死屍的氣息。

養尊處優了這麽久,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之後這麽久,如今的他,幾乎都快忘記這種惡臭曾怎樣翻攪他的胃部了。

而隨著這股惡臭湧上心頭的,卻是撕心裂肺的劇痛。

那個曾經溫暖的懷抱、那個曾經就算麵無表情也依舊帶著關心的眼神、那個就算從不說話也美麗善良得恍若天使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突然變成了昨夜醒來時聽到的快訊——莫雷塔爾發生叛亂,達克威爾將軍回歸,叛軍首領樂芙蘭被擊斃處死。

淚水,突然模糊了他的視線。

使勁的抓著暗道的兩壁,德萊文這個長著一張猥瑣惡心臉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傷心的痛哭了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為什麽?為什麽那麽善良的人都要死?為什麽那麽善良的人都要接受這樣的苦難?為什麽啊?!

那些在另一邊震撼著大門的軍人應該是她的軍隊。而他們的首領,在那裏一遍又一遍地找尋著名叫德萊文的家夥。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上不真的。我不是什麽大將軍,我也沒有來多尼爾,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乞丐,一個和哥哥一起在下水道裏乞討苟活的小乞丐。

可是她究竟去哪了……

緊接著他突然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是那個男人的命令,那個曾經被她從貧民窟最底層的女巫手中救出,撫養長大後卻又為了所謂的榮耀和權力背叛了她的男人,那個叫達克威爾的惡棍,是他命令那些衛兵們去了結她的性命。

那個背叛了一切的男人!

那個必須要上火刑架的男人!

那個惡心醜陋而垃圾的男人!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瘋狂而痛苦的在大廳中盤旋著,他渴望著,他就站在那些人麵前,他的身體渴望著,他的靈魂也渴望著,他要親手殺死那些傷害她的人!

“他瘋了!”蘭頓在隔著中士的耳朵僅幾英寸的地方聲嘶力竭的大喊,蓋過了火炮開火的轟鳴聲,利劍擊在盾上的金屬聲,以及痛苦的力竭的嚎哭聲。這時,城牆再一次顫栗起來。

“他早就瘋了!”中士大喊著回答,接著對旁邊的尼克伯爵大叫道,“尼克伯爵大人,現在是你指揮我們了!你希望我們做什麽?”

“投降!”捂著耳朵躲避炮火的尼克伯爵毫不猶豫地尖叫道。中士望望三十碼開外正如火如荼廝殺著的戰場,搖了搖頭。

“太遲了!德萊文把我們全害慘了。除非銳雯決定和我們講和,我們能做的隻有戰鬥……甚至就算他想那麽做這場仗可能也停不下來了。你現在打算讓我們做什麽?”中士再一次問道。

“我……我……”蘭頓腦子裏亂成一團。這就是戰爭,他根本不是打仗的那塊料——他清晰地知道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敢妄下決定,生怕坑害到那些無辜的戰士。

“你是否希望由我來接手指揮多尼爾的防禦戰?”中士問道。

尼克伯爵大睜著眼睛看著身邊這位專業的人士,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好吧,那麽。”中士說著,轉身麵朝向中庭裏的那些人,開始大喊著向他們下命令。就在這時,門被撞碎了。一股反抗軍的戰士衝進了這片土地上最固若金湯的要塞的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