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利亞不喜歡等待。

雖然作為聖殿的守衛,有著極強的耐心是必備的素質,不過對於她這種剛剛完成學業不到一年的年輕戰士來說,在耐心這一點上,其實並不會比普通人強上多少。

計劃中她要護送一個法師到達西部海岸的米勒迦山脈,在那個艾歐尼亞聞名於世的金色花海裏,最近似乎出了一點什麽異常。而她的任務就是護送這位法師去那裏調查,然後將調查的結果傳遞給艾歐尼亞的議會。

可她已經在這等了那個家夥整整三天。

本來身為聖殿守衛,她一般都對執行任務的高階法師們比較尊敬,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她還是會敬重一個法師的,但顯然現下她對那個家夥隻有忿怒。

艾瑞利亞很想和她的戰友同伴們一起,去守護艾歐尼亞境內的某個城市,或者去剿滅某支活躍在境內的盜賊團,把那些該死的家夥們統統送回老家去。少女可沒想到她的第一個正式任務竟然是給某個明顯是腿腳不太靈活,說不定還健忘的老魔法師充當保姆的角色。

“再等一小時,”抬頭看了看天色,她嘟囔道,“一小時還不來就不管了。”

她的座騎是有著優美的線條和栗棕色漂亮毛皮的聖典獨角獸,此刻正不斷輕輕吐著鼻息。聖殿一代代的精心培育使得它的素質遠遠超過了同類——至少艾瑞利亞的族人們是這麽認為的。

這匹獨角獸馬與主人有著相當的默契,並且繼承了獨角獸們特有的敏銳感知,可以在很多地方幫助到它們的主人。忽然它似乎覺察到了什麽,一聲低嘶,艾瑞利亞立刻翻身下馬,一隻長箭已搭在弦上。

然而周圍的樹林非常平靜,沒有一絲異常,況且也很難想象在這平靜的城市邊緣遭到盜賊團們的襲擊。

下意識的,艾瑞利亞向計劃中做為碰頭地點的那所小旅館的方向瞥了一眼。但除了一個正在裝卸幹草的馬房工人,少女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不過艾瑞利亞並沒有放低她的弓。

如果附近沒有什麽危險,她的馬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嘶鳴……是強盜麽?

少女緩緩的轉了一個圈。一陣風使得艾瑞利亞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飛舞起來,柔順的發絲輕拂過她的臉,但這並不能遮擋她銳利的目光。

有著純淨天藍色和完美杏仁形狀的雙眼沒有放過任何一片樹葉,而濃密秀發下的敏銳雙耳甚至可以聽清不遠處的蝴蝶落在一朵花上的聲音。

但她還是沒有發現使得她的馬出聲示警的對象。

大概埋伏的人已經被她嚇走了。

自幼時起,艾瑞利亞就知道自己有著美麗的外表。而這份美麗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不但沒有絲毫的漸弱,反而越發的耀眼了起來。

如今剛滿十六歲的少女,就已經是讓無數女性羞愧的美人了。

在她那比大多數同類少女都要高挑的身子上,穿著葉綠色的襯衫及短褲,背上披了一件木褐色旅行披風,腳上則是齊膝的皮靴。長至肘部的手套既能起到有效的防護作用,也可以令掛在身側的劍和弓的使用更加輕鬆。

襯衫之上是一件堅固的胸鎧,襯出她纖細卻起伏有致的身材。

之前在小旅館中,就曾有一個當地人顯然是不知道厲害,被她的外表所吸引而作出了某些越矩的行為。看在他隻是喝多了酒,行為也不算太過分的份上,艾瑞利亞隻留下了他幾根手指作為懲罰。

就在這時,她身邊的那頭美麗獨角獸又噴起了鼻息。少女回頭瞪了它一眼,開始埋怨自己的坐騎,“你啊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猜,你就是艾瑞利亞,對吧?”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背後響起。

艾瑞利亞一個轉身,鋒利的劍尖已經直指發聲者的咽喉,毫無疑問,隻要她輕輕往前用一下力,這家夥的脖頸立刻會被射個對穿。

可是,來人似乎對這種威脅無動於衷,依舊用那種帶著溫和微笑的目光注視著她。

少女盯著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終於意識到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法師——那麽看來這個任務也不是完全像想象的那麽糟糕。而顯然他也就是之前坐騎反常自己卻毫無發現的原因。

這是一個顯得有些古怪的老頭,上半身**著,不過那詭異的紫色皮膚上卻是銘刻著神秘的符文。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卷軸,表麵的暗紅色封印符文艾瑞利亞依稀記得在古典上見過,那是用來封印最強大的邪物才會使用的強大咒文。

與那程亮的紫色光頭不同,這個家夥的下巴上卻是長著一簇密集的胡須……無論怎麽看,這都像是一個流浪漢。如果不是對方身上那股強大的力量能夠被艾瑞利亞感應到,僅憑對方這一身破破爛爛的打扮,在像一個高階法師之前,反而更像是一個流浪漢。

“你就是瑞茲?”瞪著眼前的老頭瞪了半天,艾瑞利亞終於開口問道。

“不希望是我?”瑞茲微微一笑,笑容很溫和,帶著長者特有的慈善。

艾瑞利亞鬆了口氣,放下了劍,“他們隻告訴我是個高階法師。”

“他們也隻跟我說是個聖殿護衛信任,並沒有說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少女,”微笑著,瑞茲的目光險些又讓艾瑞利亞舉起長劍,“所以我們的碰頭才會搞成這樣。”

“不隻如此。我已經在這等了三天!三天!三天寶貴的時間就這麽被你浪費了!”

“沒辦法,準備需要時間。”法師隻扔下一句話。

艾瑞利亞也沒再言語。

和大多數人一樣,這個家夥看來也隻懂得在乎他自己的感受。看對方的意思,似乎是沒有讓她等的更久已經不錯了。

看著這個破破爛爛的老頭,艾瑞利亞有些鬱悶。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麽艾歐尼亞的內部會有這種看起來懶懶散散隻會混日子的家夥,難道議會都不興辭退這些家夥的嗎?

“好吧,要是你想去米勒迦山脈的話,我想我們最好馬上出發,”少女回頭向他身後看了一眼,“你的馬呢?”

她有點希望這匹馬並不存在,那就證明他是依靠某種法術來到這裏的……既然這樣,那他也就完全不需要她的護送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而她,也能愉快的回到聖殿去找星光大祭祀,懇求對方派她去執行更為重要的任務了。也許她能夠用強大的力量,在短時間內輕易掃滅無數的盜賊團,然後獲取到足夠讓世人稱讚的榮耀。

作為高階法師,瑞茲毫無疑問該有不少強大的法術,可高階法師的缺點也顯而易見。在大多數時候,他們很容易就會遭到暗算,畢竟相對於同階的武者,法師們的身體還是顯得有些羸弱。

這種缺陷,也就隻有到了九階之後才會有一定的改變。而隻有進入聖域之後,才會法師實質性的改變。

而眼前這個流浪漢一樣的家夥,很明顯不可能是一個九階的法師。

她雖然並不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不過可以想象瑞茲肯定是需要一切能夠保護他的東西。金色花海可不是個歡迎外來者的地方。不少英勇探險家的頭骨,已經成為迷宮一般的花海內部的花肥……甚至是那些活躍在金色花海內部的魔獸們巢穴的裝飾品。

她甚至還聽說,空中甚至時常會有巨龍出沒。即使是像艾瑞利亞這樣的戰士也絕不會一個人跑去那種地方。她有勇氣,但她也不傻。

畢竟與金色花海瑰麗的美景同樣聞名的,還有那個地方的可怕危險——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正是花海內部無數的危險,才保持住了那個地方的隱秘和純潔沒有遭到破壞。

回頭看了艾瑞利亞一樣,瑞茲解釋道,“把它拴在旅館的馬槽附近,讓它喝點水。我已經趕了一天路了,美麗的女士,我的馬也很累。”

作為一個在聖殿之中,一向被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或者小妹妹的少女,艾瑞利亞本來是頗會為這種用詞高興的——如果他的語氣不是讓人聽起來多少帶點諷刺意味的話。

艾瑞利亞按下心中的怒火,掛好刀劍,走向自己的坐騎,準備出發。

“我的馬需要休息,”法師提議,“我也需要。”

“學著在馬上睡覺吧……至於你的馬,隻要先把速度放慢一點就行了。我們已經耽擱了太久。就算是庫爾提拉斯的船,就算你有偵察任務,我也不覺得它會在隻有你一個乘客的情況下開往米迦勒山脈。要是你不快點到達港口,他們就有充足的理由不讓你上船。”

瑞茲沒有反駁,隻是皺了皺眉頭,返身進了旅館。艾瑞利亞目視他的離開,開始祈禱自己不用在完成任務之前整天跟著這個家夥。

她對瑞茲的任務很好奇。

事實上,雖然有著龍和魔獸的存在,金色花海是個相當危險的地方,但艾歐尼亞聖堂武士會始終有一批受過良好訓練的戰士在那塊土地及其四周活動著。

除了防備內部的魔獸流竄出來以外,關於那個金色花海的傳說也是非常重要的……

艾瑞利亞估計瑞茲身負的任務相當重要,否則高階法師們向來自視甚高,議會不會派他們這種人來冒險。

不過,選擇這個家夥,他們真的經過認真考慮了嗎?肯定會有更有能力也更值得信賴的人吧?當然,沒準就是他這種討人厭惡的眼神和語氣,直接導致了他被派來做這種危險任務的原因。

沐浴著正午的陽光,少女努力地排除了自己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

議會早就已經下了這個決定,聖殿的聖堂武士會顯然也通過了,否則她也不會跑來這裏當保鏢。她沒必要再多想這件事。她要做的就是把他送上船然後走人。

至於之後這個叫瑞茲的家夥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至少跟她是毫無關係。

四天的旅程過去了,最大的威脅無非是惱人的蚊蟲。一路上不停變換的景色使得旅途頗具盎然詩意——如果不是瑞茲和他的護衛彼此從頭至尾都保持沉默的話。

不過,大部分時間裏,法師倒也不覺得困擾,他的思緒一直集中在行囊內那些厚厚的魔法書籍上。一旦下了船,踏上米勒迦啥買附近的海岸,他就將獨自進入一個地上有魔獸,天上有巨龍的環境。

不過瑞茲並不對此似乎感到恐懼,那淡然平靜的表情,帶著高階法師們特有的優雅……或者說故作矜持。

不過,即使這個任務如此危險,瑞茲也不打算放棄。

如果按照傳言是真的話,那麽這一次的探索就顯得必須了起來。

維護艾歐尼亞這個遠離瓦羅蘭大陸紛爭的幻想鄉的平靜祥和,是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的共識。他們為了這個夢想,從大陸的各個國家是地方漂洋過海的來到這裏,為的就是逃離大陸那令人厭惡的紛爭。

而如果連艾歐尼亞都陷入戰亂紛爭的話,可以說整個瓦羅蘭大陸都將沒有一個真正和平的地方了——當然,不久前新成立的灰色秩序或許是一個例外。

然而那個城市超然的地位來自於冬擁之主強大的實力,以及魔獸軍團可怕的威懾力,再加上灰色秩序的偏僻地域,所以形成了那樣一個祥和的地方。

那種和平與艾歐尼亞完全不同,艾歐尼亞可是有著瓦羅蘭無數國家都垂涎的資源與土地的超級大國。想要保持和平與超然,難度遠遠的超出灰色秩序。

不過現在的瑞茲倒不是在思考這些,坐在馬背上,他在思考的是去米迦勒山脈的船的問題……要是連船都沒趕上,一切夢想無疑就成了泡影。

想到這裏,瑞茲在鞍上向前探身問道:“到哈斯克還有多遠?”

艾瑞利亞沒有回頭,但法師還是聽到一個柔和好痛的聲音答道:“至少還要三天。你不用擔心,照這個速度,我們可以準時抵達。”

於是瑞茲滿意的把身子收了回來。

這是他們今天的第二次交談,距離上次交談已經相隔很久。和一個聖殿出身的聖堂武士相比相比,更無聊的同伴恐怕就隻有艾歐尼亞護衛軍中某些寡言少語的騎士了。

暫且不提他們的那些繁文縟節,騎士們大多認為使用魔法不是正途,魔法力量是邪惡的,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想和這種東西沾上一點關係。

上一次瑞茲就曾遇到一個此觀點的堅定擁護者,那家夥甚至認為人死之後,魔法師的靈魂會被判有罪然後下場就是被扔進大惡魔所在的黑暗深淵。就算瑞茲的靈魂在其他方麵再純潔也於事無補。

特別是那家夥堅定的認為,像瑞茲自主研發的這種荊棘魔法不但是邪道,甚至是本就是邪道的魔法裏的邪道。這種行為完全就是褻瀆了神靈的,是需要下地獄的。

黃昏將至,夕陽於枝梢中緩緩下落,在林間投下了一片片縱橫交錯的光影。

瑞茲很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走出這片樹林,但現在看來顯然可能不大。他不止一次地使用精神地圖來查看他們的當前位置,以及他同伴口中的目的地。

準備補給和其他必需物品花費了不少時間,這使得他和艾瑞利亞的碰麵不得不延遲了幾天。他現在隻希望這不會影響他的整個計劃。

而就在作為新兵的艾瑞利亞接到了她人生之中的第一份任務的時候,遠在森林的花園城市普雷西典中央的巨大聖樹上,那座建造在聖樹樹枝間的神聖聖殿裏,艾瑞利亞那位艾歐尼亞聞名的大劍道師卻是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叫。

“什麽?從金色花海裏走出來的人類?”

在他的對麵,披著神聖白色祭祀袍的索拉卡淡淡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了裏托大師,“沒錯,雖然這位自稱小月的姑娘每次都隱藏著自己的行蹤不被人發現,但她某一次回程的路上卻被金色花海外圍例行放哨的士兵們用觀測鏡看到了。”

“經過戰士們多次的確認,這位以除魔少女的身份活躍在米迦勒山脈附近的村莊小鎮裏,幫人們擊殺那些金色花海內部流竄出來的低階魔獸換取生活物資的小姑娘,毫無疑問的是居住在金色花海深處的。”

“這……”愣愣的看著照片上那個笑得很靦腆的美麗少女,以及她和小鎮的人們相處得其樂融融的景象,裏托大師難以置信的問道,“難道金色花海內部出了一頭可以化成人形的聖階魔獸?”

索拉卡搖了搖頭,說道,“以她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她對人類社會毫無陌生感,似乎不是那種無知的化形魔獸。雖然沒有具體的見過她,但根據推測,她是聖域魔獸的可能不足三成。”

“那麽派人調查過了嗎?”裏托大師問道。“議會已經派出了流浪法師瑞茲前去調查,嗯……作為協助者,我讓艾瑞利亞跟著他去了,順便當做是對她的曆練了。畢竟流浪法師瑞茲就算是在整個瓦羅蘭,都是首屈一指的博學者以及大魔法師。”“那個發明了荊棘魔法的光頭嗎?”裏托想起了之前的幾次偶遇,咕噥道,“才九階的實力也做不了什麽吧……如果對方真是聖域魔獸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