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石盯著魂引之燈,絕望湧上心頭。蕭沐雨就與他的三名同伴待在海邊,隨時就要來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能讓他躲過這樣強大的存在,更何況那個家夥的背後還有著那個可怕的女人,麵對這樣強大的敵人,他怎麽可能逃得了?

淚水湧進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一定是他的淚水使得魂引之燈看起來像是在閃爍,在脈動……錘石眨眨眼。

不,不是眼淚在作怪。

魂引之燈真的在發光,在他震驚的注視下,它緩緩從底座上升起,浮在空中,停留在他的麵前。

觸摸它,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輕柔地說。

錘石顫抖著,敬畏地伸出他那幹枯若骷髏的手,期望能感受到魂引之燈那熟悉的溫暖。

能量瞬間流遍了他的身體,他倒抽了一口氣。如此強大的能量……錘石的心中突然充滿了信心與希望。

魂引之燈水晶周圍奇異的、閃耀著的力場擴大了,拉長了,顯出一個形體。它發出的光芒使錘石幾乎睜不開眼,但他不願移開他的目光。

許久不見啊,小錘石。

光芒中,屬於希芙蒂婭的身影微笑著對他說道。

“陛……陛下?”錘石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那驚訝於震撼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他甚至來不及表達出任何的喜悅,“您不是已經去世了嗎?怎麽會……”

沒有哦。

希芙蒂婭微微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可是你們的陛下,瓦羅蘭最強大的王者呢,區區的童顏女神,還殺不了我啊。

錘石的嘴唇蠕動著,流下了激動喜悅的淚水,“陛下……陛下……您還活著,那麽我們就還有希望……我們還有希望,我們的未來就不會一片黑暗。”

這個微笑時如此的溫暖,似乎僅僅念出這兩個名字,他就能在無盡的黑暗絕望中得到了一絲的光耀。

這裏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小錘石,但是我們改變不了什麽。

希芙蒂婭頓了頓,繼續道。這一次的事件,我們無法阻止,因為你的朋友們都有自由的意誌。但是你用你苦惱的心向外界探求,想要盡你的一切力量去拯救。因此,作為曾經的魔族帝王,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你。我會拯救你們之中不願接受蕭沐雨所帶來的恐怖的人。

“曾經的……魔族帝王?”錘石被這句話嚇到了,他跪拜在地上,拚命的磕著頭,“陛下,您要拋棄我們了嗎?”

不是要拋棄你們啊,而是魔帝之劍損毀,我已經失去了身為魔族之王的資格了。而且蕭沐雨現在是王者之證的主人,還得到了卡爾薩斯他們的效忠,他現在才是真正的魔帝了。而我,不過是一個破格的失敗者。

“陛下……”錘石的眼裏又盈滿了淚水,一臉的悲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哦,小錘石。畢竟卡爾薩斯他們效忠蕭沐雨的這件事情,隻能怪蕭沐雨太狡猾了,畢竟是連我都曾經栽在他手裏的男人啊,居然這麽輕易就得到了卡爾薩斯他們的效忠……嗬嗬……我越來越期待他能夠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陛下,您……您難道認識蕭沐雨嗎?”錘石從希芙蒂婭的話語中覺察到了另一個含義,忍不住有些顫抖。

嗬嗬……認識嗎?算是吧,事實上,那個男人可是奪走了我處子之身的家夥,從人類的看法來說,我應該算是他的半個妻子吧。

錘石的身體,顫抖了起來,“您……您竟然遭受了那樣的屈辱嗎?竟然被那個男人強暴了……陛下……”

悲傷自責的淚水,糊滿了錘石的臉,“是我沒用,我不能為您報仇,兩萬年了,竟然還不能為您分擔苦惱,甚至還需要您來我們操心……陛下,我沒有,我對不起您!”

希芙蒂婭愣了愣,失笑了起來。小錘石你似乎誤解了什麽啊……不過算了,誤解就誤解吧,反正那個家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的見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對的。

頓了頓,希芙蒂婭說道。聚集那些肯聆聽你的智慧與警告的族民,在蕭沐雨他們準備出發的那天,去到這片暗影島最南邊的海岸上,帶著阿魂引之燈。通過它,我能再次找到你們,而這一次,我會來帶你們走。

有那麽一瞬間,一絲懷疑攫住了錘石的心。

上古時代,還是一隻小惡魔的他親眼見識過童顏女神阿諾雅與上任魔帝的激戰,當時的瓦羅蘭大陸都被深深擊沉了三分之一。事實上,如今艾歐尼亞與瓦羅蘭大陸之間的那篇巨大海峽,在上古時代是連接起來的,隻不過那塊大陸被擊沉後,海水蔓延了上來,才形成了艾歐尼亞與大陸隔絕的狀況。

麵對那樣可怕的女神,就算是曾經的陛下,也未必能夠逃離出去。而且,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陛下卻要他偷取族人的聖物……或許卡爾薩斯與伊莉絲是對的;或許錘石所看到的影像,隻是他自己的恐懼在作怪罷了。

然而在這病態的想法閃過他的腦海時,他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這隻是他心中最後一點殘存的渴望,渴望一切都能回到從前,回到事情無可挽回地改變之前……回到蕭沐雨的出現之前……

他知道他該做什麽,在那熟悉而高貴的魔帝麵前,他尊敬地低下了頭。

錘石召來的第一個盟友是赫卡裏姆,一個曾經幫助過他的老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現在,一切都要指望這位朋友了,因為他能不受監視地行動,而錘石不行。

赫卡裏姆一開始有些懷疑,但當錘石通過精神鏈接為他展示了那些黑暗的影像之後,赫卡裏姆很快同意了。錘石並沒有提及希芙蒂婭將要提供幫助的事情,因為他也不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幫助。

而且若是希芙蒂婭還活著的消息傳遞了出去,估計振奮喜悅的魔族們會將它們的計劃無意中泄露出去。為了保密,他隻是向赫卡裏姆保證,隻要赫卡裏姆相信他,他們就可以逃出生天。

蕭沐雨將要帶領所有的惡魔破開迷霧封印、離開暗影島的一天越來越近了。

在卡爾薩斯和伊莉絲全神貫注於迎接蕭沐雨和他的三位女同伴的這段期間,錘石小心翼翼地給他信任的惡魔們送出訊息。其他惡魔逐漸被赫卡裏姆聚集起來,抱著保衛自己和族民的信念來到錘石身邊。

隨後錘石著手在那兩個他曾經最親密的朋友、現在的叛徒周圍編織精巧的魔法網,讓他們注意不到這場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的**。

錯綜複雜的網編成了,速度快得驚人,對他們來說,卻又是折磨人地緩慢。

那一天終於來了,選擇跟隨錘石的惡魔們聚集在他們待了一萬多年的島嶼南邊的海岸上。陰森的陽光下,錘石站在高處清點著人群,數目少得令人痛苦,隻有幾百人,這些是錘石現在唯一相信的人了,他不敢冒險去聯係那些可能出賣他的惡魔。

幾分鍾之前,錘石取下了魂引之燈。他用最近幾天的時間造了一塊贗品,以防有人發現神器丟失而引發警報。他用一塊普通水晶精心刻成魂引之燈的形狀,給它施了一個咒語讓它能夠發光。

但它無法回應碰觸。一旦有人摸摸這個假神器,錘石的偷竊行為就會暴露無遺。

真正的魂引之燈現在握在他的手裏,緊貼在他的心口上。

他看著惡魔們逐漸聚集過來,海浪輕輕的拍打的岸邊的沙灘,很多惡魔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期待地望著他。疑問清楚地寫在他們的眼中,盡管他們沒有問出口。他們該怎麽做?他們的眼神在說。他們究竟要怎樣逃走?

是啊,究竟怎樣逃走?錘石想著。有那麽一刻,他感到一陣絕望,但接著,他回憶起那道微笑的身影,那曾經在魔族最黑暗的時代照亮了他們的未來的美麗女子——她會來。他知道。

然而現在,每多耽擱一秒,他們被發現的危險就增加一分。還有那麽多人沒有來。連赫卡裏姆也沒有到。

莫德凱撒,另一個他信任的老朋友,向錘石微笑。

“他們很快就會來的。”他安慰地說。

錘石點了點頭,莫德凱撒應該是對的。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曾經的朋友、現在的敵人卡爾薩斯和伊莉絲得知了他膽大妄為的計劃。他們太專心於期待他們即將得到的力量了。

但是,但是……

他的直覺,那令他不相信蕭沐雨的直覺,現在煩擾著他的大腦。有什麽事情不對勁。他發現自己在來回踱步。

這時他們來了。

赫卡裏姆和其餘幾個人越過一個山頭,微笑著向他招手。錘石舒了一口氣。他正要走下去迎接他們,手中魂引之燈卻猛地向他體內放出一股能量。嶙峋的骨指握緊了魂引之燈的吊索,錘石聆聽著它的警告。汙濁的氣息沿著精神鏈接襲來,錘石雙腿一軟,手中的死神鐮刀幾乎跌落。

蕭沐雨已經發現了,並且已經到來了。

數量龐大的影魔們潛伏在周圍的空間裏,就潛伏在他的視線之外,都用某種方法偽裝了起來。如果不是他拿著魂引之燈,他可能根本無法發現他們,直到一切已經太遲……

也許,一切已經太遲了。

他震驚地看向赫利姆卡,突然發覺那種危險的氣息——山下潛伏的那些曾經的同族、現在的敵人身上的危險氣息——也從他的老朋友身上發出。

絕望之中,他從靈魂深處擠出了一聲禱告:陛下!救救我們!

蕭沐雨的惡魔軍團已經開始靠近,他們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像渴望殺戮的掠食者一般逼近。但錘石知道,那些墮落的魔族為了向他們的新主人宣誓效忠,為錘石他和他的追隨者準備的,是比死亡要可怕得多的東西。

走投無路之中,錘石握緊阿塔瑪水晶,將它直指向天空。

一霎時,天空似乎裂開了,一束純淨的白光從天而降,破開了暗影島上空常年彌漫的迷霧,徑直照在魂引之燈上,在錘石震驚的注視下閃爍出了詭異的青色光芒。

突然,手中的魂引之燈破碎了,尖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一陣刺痛,他倒吸一口氣,本能地鬆開手;碎裂的神器飄浮在空中,每一塊碎片都變成了完美的球形。

錘石狂喜地看著這一切,七塊碎片——七道青光,筆直的射向天空,即而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圈光之牆,環繞著錘石和他身邊那些驚恐的追隨者惡魔們。

就在這個時候,赫卡裏姆發出一聲咆哮,幽魂的騎兵在他身後追隨,可怕的殺意毫不留情的衝擊過來。冷冷的注視著錘石,赫卡裏姆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

他帶著他的幽魂軍團發起了狂暴的重逢,一頭撞在那圈青光上,頓時像撞到石牆一般彈了回去。錘石旋身,看到蕭沐雨的惡魔軍團已經追了上來,他們咆哮著,嘶吼著,爪子瘋狂的抓撓著這堵牆——這堵牆僅僅由光組成,卻保護著錘石和他的追隨者們。

隱約中,錘石聽到了一個聲音……不,應該說是感覺到了這個聲音。

他仰起頭,看到了比七塊神器碎片更不可思議的奇跡。

一開始,它像是一顆墜落的星,破開了重重的迷霧,衝天而降,亮得無法直視。

它越來越近,他看清了,那不是一顆星,而是……一座建築,華麗而高大的空中堡壘浮空而來,無數高大而華麗的建築中有著神族特有的威嚴感。

神族號稱永不陷落的要塞——拉夫耶!

那是傳說中被魔帝親手擊毀後,就從世界上消失的神跡,如今再次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就在這時,一陣精神訊息傳入錘石的腦海,他忍不住掉下淚來。

我來了哦小錘石,如同我承諾的一樣,是不是很感動呢?

錘石仰起頭,像是向父母乞求擁抱的孩子一般,高舉起雙臂,淚流滿麵,“陛下……”

他頭頂上的要塞動了一下,一道光束從天而降,然後錘石感到自己輕柔地升上空中。他越飄越高,在空中,他看到其他人也一樣飄向了那個神族的要塞。

盡管身為魔族,卻被神族的最終兵器所拯救給了他一種微妙的感覺,但他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得救了啊!陛下!

在安靜的喜悅中,錘石聽到了蕭沐雨的惡魔軍團們的尖叫和咆哮聲——他們的獵物逃走了。

幾秒鍾之後,錘石發現自己的腳踩在了實地上。他跪在地板上——如果那可以被稱作地板的話——看著他的族民們飄向他們安全的庇護所。

最後一個族民終於到達了,錘石期待著那道身影再次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像三萬年輕那樣,帶領著迷途的他們走出困境。然而那個期待中應該出現的身影,到了最後還是沒有出現。

他卻聽到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魂引之燈是魔族的生物,以魔帝之名,我賜予你暫時保管它的權利。帶上它,你會用到它們。

錘石傾身向著出口,將雙手伸了出去。

七塊碎片疾速衝向他,重重擊在他的手掌上,他不禁吸氣。他把它們攏在一起,重新聚合成了完整的魂引之燈,不管它們滾燙的熱度,然後猛然抽回身。

立刻,出口消失了,好象要塞的大門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樣。錘石緊握著魂引之燈,他的大腦飛快地轉動,他覺得自己快到了瘋狂的邊緣。他的思緒懸在希望與絕望之間,那一秒似乎永無止境。

他們做到了嗎?他們逃出去了嗎?

處在軍隊領頭的位置,卡爾薩斯擁有絕佳的視線。

他看著海灘被他的仆從淹沒,那一刻,他嚐到了勝利的滋味,幾乎像蕭沐雨賜予他的饑渴感一樣甜美。赫卡裏姆的工作做得非常好。錘石恰巧拿著那件神器,那隻是運氣罷了;如果神器不在他手裏,他的屍體早已倒在地上被撕得粉碎。

但是神器確實在他手裏,他也確實收到了警報。

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奇怪的亮光在那叛徒的四周升了起來保護著他,還有什麽東西來迎接他們。現在,就在卡爾薩斯的眼皮底下,那座神族的堡壘閃爍著……消失了。

他逃走了!天殺的,該死的,錘石竟然逃走了!

幾秒鍾前還歡騰著的惡魔軍團現在滿是驚愕和失望。

他連接了他們每一個的思想;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那個把錘石從卡爾薩斯掌中搶走的家夥究竟是誰?他或者她來自哪裏?有什麽身份?

卡爾薩斯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他的主人不會高興的。

僅僅不過是一個月的接觸,他就以對那個黑發的男人有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他不敢冒犯他,隻能卑微的屈服匍匐下來。“現在怎麽辦?”伊莉絲皺起了漂亮的眉頭,轉身麵對他的盟友,“主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很生氣的。”“找到他們,”卡爾薩斯咆哮道,“找到他們,摧毀他們。即使花費千年的時間,也在所不惜,我們要讓主人見識到我們的忠誠,我們絕對不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