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雙眼……

猛地睜開。

蕭沐雨冷冷的注視著身前幾乎咫尺之距的小女孩的那張可愛小臉,在黑暗而安靜的病房內,借著自窗台照進來的些許幽光,冷漠的男子的右手微微帶著一絲顫抖的伸了出來。

如同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一般,緩慢但卻堅定地死死握住了小女孩對著他伸出來的手腕。

他握得很用力,這一刻,身為一個成年男子的巨大力量毫無憐惜之情的爆發了出來。

蕭沐雨死死的攥著小女孩纖細的小手,若是視線稍微能清晰一點,甚至能看清楚小女孩被死死握住的手腕兩側的皮膚上,已經由於血液的淤積而青紫起來,這些青紫的淤痕在四周的小女孩雪白色的肌膚襯托下,顯得是那麽的殘忍而觸目驚心。

然而,蕭沐雨卻沒有理會這一切,他隻是麵色冰冷的死死盯著小女孩近在咫尺的小臉。

幽深的目光中,是冰冷而死寂的絕望,宛如被萬古不化的堅冰所封鎖了一般,讓人看一眼都能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他的右臂,在微微的**著……不,不止是他的右臂。

這個冷漠的男子全身都在微微的不正常的**著,隻是那種**的幅度實在是太小了,幾乎讓人無法注意到。

沉默著對視了半分鍾,似乎被小女孩無意間引發出來的某些折磨著冷漠男子的痛苦終於如潮水一般的褪去了,男子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卻如同感染風寒未愈的病人一般顯得虛弱而無力,他語調沙啞的喃喃問道,“盜……夢嗎?”

冷漠的語調中,卻第一次夾雜了一絲莫名的感情,然而那絲感情的複雜卻是無人能夠準確的把握理解。

但是,小女孩卻沒有回答男子的問題。

小丫頭扁著小嘴,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傷心表情,她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已經被男子攥得青紫了,連小小的手腕處傳來的痛楚也沒能喚回小女孩的意識。

此時的小女孩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布偶一般,機械而悲傷的不斷的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無神的不斷的對著自己道歉的小女孩,蕭沐雨沉默了半響,輕輕地收回了右手,起身,走向病房門外。

三秒鍾後,一直被死死束縛著的手腕被突然鬆開的輕鬆感這才傳達到了失神的小女孩的意識裏,讓她猛地從無邊的悲傷中回過神來。

而這時男子已經冷漠的推開了病房的大門,邁步走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腳步頓住了。

蕭沐雨沉默的站在病房門口,漠然的感受著那個突然從後背死死的貼緊了自己的稚嫩的小小的身子,感受著後背漸漸地被淚水打濕,任由小女孩用她小小的身子束縛著自己的行動,他沒有說話。

“大哥哥……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都是安妮不好,是安妮太任性了,才讓大哥哥想起了這麽悲傷的回憶,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大哥哥……嗚嗚……大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女孩的低低的啜泣聲不斷的在身後傳來,小家夥張開小小的手死死的抱住蕭沐雨的腰,害怕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大哥哥就這麽離去了。

“……”沉默了數秒,蕭沐雨終於伸出了雙手,沒有理會小女孩的無力的抵抗,他動作輕柔卻又堅決的緩緩拉開了死死的抱著他腰間的兩隻小手,冰冷的腳步漸漸想著醫院的出口走去,“乖乖回**睡覺,等……我回來。”

漠然的留下了這句冷冰冰的話後,冷漠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醫院的大門口,這個空曠而寧靜的私人小醫院的走廊上,隻留下了無力的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傷心的哭泣著的小女孩……

……

飛翔,是九階的職業者之所以能超脫於芸芸眾生之上最主要的一個因素。

而蕭沐雨,已經很久沒有飛到如此的高空了。

不斷的破開空氣的束縛,他的身體不斷的向著頭頂上方的天空飛去。

城市,在他的身下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縮小到最後幾乎隻剩下幾點如同夜風中搖曳著燈火的殘燭般的小點。

對流層的風力從四麵八方撕扯而來,他已經飛到了絕大數人窮盡一生的時間亦無法觸及到的高度,然而,他依舊不斷的往上、往上……

無形的力量柔和的包裹在他的身側,如同置身在溫暖的水裏的他能夠感受到風的那股力量。

在黑白色的思感世界裏,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那些猛烈的罡風在能量的屏障上吹起的漣漪,在這樣的高度,普通人會被冰冷的溫度凍得無法忍受,然而姑且不論九階強者寒暑不侵的體質,便縱是他身側包裹著的那一層柔和的力量也能將他與那些寒冰絕緣。

越飛越高,水汽縈繞的雲層也在他的眼中顯得越來越寬廣、越來越厚重,就像是垂在天空中遮掩了一切的蓋子,終於,他衝入了那片雲海!

視線拉升到雲海的上方,不久後,在那一片真的如同大海一般浩瀚而廣闊的雲海中,冷漠的男子衝破了雲層的遮掩,在雲海中破開了一個缺口,不過這個缺口卻又在下一秒被流動過來的雲霧所覆蓋了。

周身沐浴著清冷的月光,蕭沐雨的身體衝向了琥珀色的夜空。

璀璨的銀色星河在頭頂靜靜流淌著,在這裏,月亮變得好大、變得好亮,星月恬靜而優雅的光輝的灑在這片安靜的雲層上,就如同灑在安靜的湖麵。

不僅僅是滾滾的雲海,再往上飛,低頭俯瞰,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大地的輪廓在不斷的向遠方延伸著,最終在地平線的末端與宇宙星空連接在了一起。

這時,一隻巨大的鳥從地平線遠方的雲海深處飛來。

九階魔獸龐大的身軀在夜空下熠熠生輝,劃過了滾滾的雲海,它從蕭沐雨的下方飛過,數十米寬的巨大翅膀拍擊在罡風上帶來的呼嘯聲在這個冷清的環境下傳出了很遠很遠。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不斷的向著上方飛去的人類身影,巨鳥最終還是沒有停留,鳴叫著逐漸遠離了。

而蕭沐雨也沒有理會這隻路過的巨鳥,他依舊麵色冷漠的向著高天之上不斷的飛去,小狐狸有些怯生生的趴在蕭沐雨的肩頭,從它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男子冷漠的側臉,似乎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內心一般,小家夥輕輕伸出了舌頭舔了舔男子的臉,無聲的安慰著他。

然而,男子卻依舊沒有說話,他隻是沉默的繼續向上、向上……

終於,他停下了。

夜晚,在與地平線垂直距離三萬五千米的高空之上,這裏,是大氣平流層的上方,基本溫度攝氏零下五十五度,水汽在這裏會凝結成冰,空氣不再流動,沒有一絲風,安靜得近乎死寂。

下方,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大地形成的弧形,巨大的圓球,人仿佛被排斥在一直生長棲息的空間之外。

在孤寂的虛空中抬起頭來,映入冷漠的男子眼簾的,是變得異常巨大的月亮,在淡淡的月色下,有著一種驚人的蒼涼意味。

閃耀的群星已經不是在天空上了,它們在宇宙中——在他的身邊一般。

四麵八方都是令人窒息的空,坐在這片孤寂的虛空中,男子甚至能隱約看到星球另一端太陽那光的輪廓。

若是心智不堅的人,是無法抵禦身處這種地方的恐懼感與孤寂的,因為這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在一顆已經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荒涼行星上,看著下方似乎近在咫尺卻又永遠都再也無法觸摸到的大地,孤獨等死的感覺。

(嘿嘿……人類小子,你似乎心情不錯嘛?哈哈哈……竟然跑到了這麽高的地方來賞月,嘿嘿……我記得上次你飛到這麽高的地方來賞月已經是好幾年前了吧?那時你剛剛吞噬了惡魔詛咒,也沒有學什麽亂七八糟的無極劍道,實力是最頂峰的時期,幾乎直堪比聖域了,我記得當時的你好犀利好強悍啊!)

(當時你為了泄憤……哦不,是為了懲罰那群間接害死了你那個可愛的小妻子的魔獸們,你可是追著冬擁之森內的魔獸群殺了整整三天三夜啊,直殺得血流成河萬獸哭嚎,最後要不是那個叫泰達米爾的蠻子和他媳婦帶著那個討厭的男人打昏了你,估計整個冬擁之森的魔獸都會被你給一個人抹平了吧?哈哈哈哈……)

(後來你醒來後就一個人跑到了幾萬米的高空上去賞月了,怎麽?你開始懷念過去的時光了嗎?所以才來這裏緬懷一下你當時血殺四方的赫赫神威?)

“……”沒有理會意識空間內響起的邪惡嘲笑,冷漠的男子輕輕坐在了孤寂的虛空中,一隻手捂住了臉,張開的五指蓋住了他的表情。

(哈哈哈……不理我?可是你別忘了我能感應到你現在的內心的心情哦~嘛,雖然上一次我被封印在了低下神廟中,隻能靠惡魔詛咒的鏈接勉強感應到你的位置,卻無法感應到你當時的心情,但我想啊,你現在的心情應該和當初差不多吧?)

(畢竟你這家夥被那個小丫頭的“盜夢”法術窺視到了的記憶等同於重新經曆了一遍當初的那個心理曆程呢,我想,你現在的心情和當初的偏差應該不大吧?哈哈哈……不過我很好奇啊,當初不是說好了此生要舍棄一切不必要的感情嗎?可是你想在的心情卻是與你的誓言有些名不副實啊,嘿嘿嘿……)

對於惡魔的嘲笑,男子依舊沉默著,然而小狐狸卻憤怒了,原本很害怕惡魔的它此時卻是憤怒的立起了白色的毛發,對著蕭沐雨胸前封印著惡魔靈魂的夜魔水晶不斷的叫著,“嗚嘰!嗚嘰!!!”

然而,小家夥那如同初生的稚嫩小獸悲鳴的聲音實在沒有絲毫的威懾力,被小家夥義憤填膺的訓斥著,惡魔反而笑得“滿地打滾”。

(哈哈哈……人類小子,小狐狸在幫你說話呢!哈哈哈哈……看來你這幾年的**和養育沒有白費呢,怎麽樣?人類小子?你現在是不是很感動?很開心?很欣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