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運不過是個婊子,有錢有勢的人怎麽搞她都可以。小小一點預感,有什麽好怕!

過了同樂聯檢站,劉鑫的腦袋終於漸漸鬆弛下來。熟悉的感覺讓他重新有了一切都在算中也都在握中的自信。而這種自信,是他在河南期間幾度遺失的。在某些時刻,他甚至以為它根本不會再回來。

但,他回來了,它也回來了。多麽幸福!劉鑫第一次感到深圳有了些家的味道。在這種溫靜清新的味道籠罩下,過去幾天發生在遙遠河南的那些意外,都越來越象是一個笑話,一個齷齪的笑話。

當助理小王在電話裏興奮地告訴他準備簽約的時候,劉鑫多少還有些驚奇。他知道這約早晚會簽,隻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快。說實話,這份IPO協議遠不象它表麵上那麽公正,甚至根本就不公正,雖然那幾個老家夥從中能撈得不少油水。但和他們售賣的資產相比,那隻不過是個零頭。百分之一,五個人分,連零頭其實都不能算。劉鑫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借機多敲幾筆竹杠呢。

這裏麵當然有小王的功勞,肯定也有小張不少功勞,可能還會有某個老板的功勞。不過,最終,這功勞大部分會落在劉鑫身上。談成公司第一單合資協議,不僅可以幫他確立威信,也可以讓他在老板麵前更有發言權。從任何角度來看,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事後想來,或許正是這種對勝利快樂的預支,讓他在去到河南的頭三天裏頻受打擊。

先是,到機場接他的,除了驚惶而氣惱的小王小張之外,就隻有一個言笑晏晏的談判助理——徐暉。然後,在晚上的接風宴上,五個麵目僵硬的老家夥竟要求把紅股和員工股的比例都增加到百分之一點五,按上市後5塊的股價來計算,足足多要了一千萬。而在劉鑫斷然拒絕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竟都避而不見,隻留下徐暉繼續提示著那些要求,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

“這幫老混蛋,答應的好好的居然也能變卦。真***不是東西!”從來都是以淑女風度示人的小張終於還是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氣惱,罵出聲來。兩天來一直為有力無處使而惶恐自責的小王也低聲幫腔道:“就是,惹急了找人扒掉他們的帽子,看他們還敢這麽囂張!”

“得了吧你,扒人帽子這麽容易啊?我們的商業原則是雙贏,就算弄死了他們,你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劉鑫沒好氣地盯著小王,見他低下頭沒再出聲,才轉眼看看小張,緩了語氣,慢慢說道:“還是再來檢討一下吧,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小張立刻表功似的分析道:“牛局長和羅書記都親口跟我答應了條件,呂副市長對這件事也一直很是支持,不會從中作梗。朱廠長和楊主任那裏是小王負責的,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問題吧?”她這麽說著,斜向小王的嘴角卻一副不屑的神色。

小王頓了頓,才慢條斯理地道:“朱廠長和楊主任也都很清楚這裏麵的成敗得失,而且他們都是說話算話的人。我倒懷疑有些人根本不會把自己在**說的話當真……”

“你……”見小張想站起來,劉鑫連忙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又把兩個人的眼神招向自己。“別急著互相指責。有人變卦又不是你們的錯。大家開誠布公,才能找出問題的根源。一個一個來。先說呂副市長,他主管工業,公司上市將來會成為他的主要政績,這個項目又是他牽頭做起來的,相信他絕對不會變卦。你們同意嗎?”

兩個人點點頭。小張媚笑著問道:“老板那裏控製得住他嗎?”

劉鑫猛地揚起眉毛,盯著她。“這不關你們的事。牛局和羅漢那裏你是怎麽進行的?”

小張凜了凜,笑容多少有些尷尬。“這兩個老色鬼還能有什麽問題。羅書記上鉤快答應也快,牛局長雖然開始有點兒困難,但搞定之後也一再向我保證不會變卦的。”

“羅漢後來保證過嗎?”

小張頓時收斂了笑容。“這倒沒有。不過他答應的很爽快,應該……”

“商場如戰場,別跟我說什麽應該!”劉鑫冷冷地打斷她,好一陣兒,才轉頭問小王,“你那邊呢?是怎麽進行的?”

“朱廠長和楊主任都是在我詳細分解其中的成敗得失之後自行答應的。我相信以他們主管廠務財務的清醒頭腦,不會不知道談判破裂的後果。我認為他們沒有變卦的任何理由。”

“如此看來,還是羅漢這裏出岔子的可能性最大。”劉鑫沉吟了片刻,才又盡量溫厚地問:“小張,這也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你不用太過自責。先說說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也不懂的色鬼。聽說他以前還是個縣長,因為亂搞才被貶來這個廠當書記的。”

“那憑你的手段,怎麽還會搞不定他?”小王臉帶嘲諷地問道。

“是不是他變卦還不一定呢。”小張這麽說著,瞟向劉鑫的眼神裏卻沒有多少自信。“這老家夥好色是真,但他外麵還有不少姘頭,我又不可能跟他長久,所以……估計他養姘頭開銷大也是想抬高要價的一個原因。”

“讓你從此跟著他做二奶,伺候他個舒服,不就得了?嘿嘿……”

劉鑫連忙瞪了小王一眼。“胡說八道!什麽時候有人看上了你,你也去專心做二爺嗎?公司還要不要做下去了?”為了讓自己的訓斥達到最佳效果,劉鑫泯了幾口咖啡。“你們兩個雖然現在隻是我的助理,但待遇和別人是一樣的,將來也肯定都要出去獨當一麵。連團隊精神都沒有,還想不想繼續在公司幹下去了?”

“對不起劉總。我是看氣氛不好,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真沒什麽責怪她的意思。對不起!”

見小張也笑了,劉鑫這才溫和地說:“大家來想想看,怎樣才能徹底搞定羅漢。”

“你使出全副家當了沒有?”小王問。

“差不多全用上了。隻是,這家夥久經沙場,效果方麵我倒沒多少自信。但我認為我們一定不能讓步。單獨給他優惠也不行。這種拿承諾不當回事的人,誰敢保證他不會跟其他人通氣?”小張謹慎地琢磨著劉鑫的神色。“實在不行的話,隻有換個人來試試了。”

劉鑫立刻否定了她的建議。“別人就算比你厲害,也厲害得有限。小王,你有什麽好主意?”

“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主意。我想我們不妨倒過來,反正談判成敗也不在這幾天,幹脆裝做收攤放棄的姿態,看他們會怎麽辦。”

劉鑫點點頭。“我也這麽看。相信另外那四位都是能加則加不加也行的主兒,如果談判真的有可能破裂,他們肯定會給羅漢不小的壓力。那時候,主動權可就掌握在我們手裏了。”

果然,在小張先行回深,劉鑫和小王也跑到鄭州找個酒店住下之後,他們很快就沉不住氣了。不過,打電話到公司想要見他的人裏始終沒有羅漢,還是讓劉鑫高興之餘,不由又有些擔心。他基本上可以確認羅漢就是那個暗中搗鬼的家夥,但這家夥如此沉得住氣,問題隻怕就沒那麽容易解決了。他實在不想委曲求全,影響自己在公司裏的形象。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劉鑫信心漸失的昨天晚上,這個讓他不知如何下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危機,忽然就演化成了一個笑話。

笑話是從他在大堂裏見到徐暉開始的。

時近午夜,劉鑫在小王的攙扶下頭暈目眩地回到酒店,心裏正一直不斷地嘀咕著——到底是自己裝得不象,還是他們竟然笨得找不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了他。“劉總!劉總!”

那當然就是徐暉。在那一瞬間,劉鑫發現徐暉的聲音如此動聽,楞了好一陣兒,才慢慢轉回頭,看著那張自己從未多加注意的臉,不由又吃了一驚。她固然不能算是什麽美女,但若好好裝修一番,也未嚐就比小張甄琰她們差到哪兒去。而她的豐潤適度,又是他認識的年輕女性中極其少見的。他喜歡這種豐潤,比任何人以為的都更喜歡。

劉鑫朦朦朧朧地想著,完全忘記了揣摩她找到這兒來的目的。

見劉鑫神色古怪,也不說話,徐暉的神色越發怯懦。“劉總,您有沒有空,我……我想和您談談。”

劉鑫這才緩過神來,緊了緊抓這小王胳膊的手。小王立刻心領神會地答道:“沒見劉總辛苦了一天嗎?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徐暉躊躇了一陣兒,終於還是跟到電梯口,盡量堅定地說:“劉總,求您了,我今天一定得和您談,明天就來不及了。”

劉鑫看著她,沉吟一陣,這才答道:“好吧,那你跟我上來。”

把徐暉讓進房間,劉鑫拍拍小王的肩膀,示意他離開,然後關了門,一直走過去,走到徐暉對麵的沙發旁邊,卻並沒有坐,隻朦朧著眼睛,端詳了她一陣,直到她嘴角輕聳想要說話的時候,才搶先道:“我先洗個澡,沒意見吧?”

“劉總請便。”徐暉眼睛閃了閃,昏光之下依然層次分明的眉睫,徑直掃在劉鑫的胸口上,激起一片多年未曾有過的顫栗。

劉鑫忽覺立足難穩,連忙轉身走進裏間,借著脫換衣服的間隙,迅速整理自己的呼吸。見鬼!劉鑫咬牙暗罵。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性欲旺盛的人,從來不是。即使是酒酣目迷之際,他的神誌也總是能夠保持清醒。今天這是怎麽了?備受打擊後終於如願的勝利快感,會讓他如此得意忘形嗎?不可能。讓他失態的根源,隻能是那具肉欲盎然的身體,和那雙渺若煙霞的眼睛。

安昭,他的前妻,不正有著這樣的身體和這樣的眼睛嗎?剛才那樣的顫栗,不正是在離開安昭之後,才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嗎?……

劉鑫心中猛地一緊,不敢再想下去。搖晃著走出睡房,勉強給了沙發上的徐暉一個微笑,又搖晃著衝進浴室,躺進浴缸,讓磅礴的水流直接傾瀉在頭上身上,連睡衣都沒來得及脫。

不知過了多久,劉鑫終於穩住了呼吸,也放鬆了身體。徐暉畢竟不是安昭,也不可能是安昭。除了豐潤之外,她們的身體並沒有太多相同之處。安昭膚色更黑,曲線更好;除了眼睛之外,她們的臉型,鼻子,嘴巴,也都截然不同,安昭的臉廓沒這麽柔和,五官也沒這麽勻稱。而眼睛的相似,很大可能,隻是酒酣目迷之際一瞬間的錯覺。

那麽,還要不要搞掉她呢?想到這裏,劉鑫臉上的微笑立刻從容了許多。兩年來,始終都更象是他獲取某些東西的手段,漸漸沒有了味道。假如不在她身上寄予過多幻想,說不定倒能找到一些別樣的純粹的樂趣。

自己從來不把一起工作的女人當異性的習慣也該適當改一改了。至少,不是自己的部下就沒什麽要緊。劉鑫沉吟了一陣,張口喊道:“徐暉,麻煩幫我拿下睡衣,剛才這套不小心弄濕了。”喊完,還又得意地笑了笑。不象以往那樣叫她“小徐”,應該會有助於消除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

坐進對麵的沙發,發現徐暉的臉色居然十分鎮定,劉鑫不由暗自詫異。除了開始在樓下的幾分怯懦之外,她似乎一直就沒再慌亂過。是習以為常不以為意,還是懵懂無知不歆世事?是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吸引力,還是把我當成了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或者,其實,隻是她比較善於掩飾自己,七情不上麵而已?都有可能,也都不大可能。自己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她呢。除了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劉鑫甩甩頭,將煙卷叼在嘴上,擦了擦火機,卻並沒有點,見徐暉還不開腔,便淡淡地問道:“說吧,你要和我談什麽?”

“我……”徐暉到底還是猶豫了起來。

劉鑫頓時感到了一些安穩,易於把握的安穩。他不想在尋找樂趣時遇到太過高明的對手。那樣很容易變成某種曠日持久的戰鬥。或許勝利之後的快感更強烈,但他沒那麽多時間可耗。隻有徐暉這樣的高明但又不太高明的女人,才是他尋找樂趣的最好對象。於是劉鑫笑了,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盡管說,沒關係,用不著顧忌什麽。”說完,便點著了煙,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略顯局促的舉動和神色。

“是……是朱廠長叫我來的……”徐暉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一邊抬眼看看劉鑫,忽然又轉向旁邊。

“哦……”劉鑫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徐暉悄悄咬了咬嘴唇,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領導們聽說您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回深圳的機票,指示我一定要找到您,問清楚協議還有沒有簽訂的可能。”

“都有哪些領導?除了朱廠長之外?”

“市裏局裏的領導,還有談判組的所有成員。”

“羅漢呢?”

“羅……也包括羅書記。”

劉鑫心中懸了三天的石頭總算徹底落到了地上。他這三天帶著小王四處奔波辛苦做戲的工夫畢竟沒有白費。假如不是認為他在全心尋找洽談新的合資機會,老羅頭個混蛋未必這麽容易就範。

他的微笑越發從容了。“隻要談好的條件照舊,協議明天就可以簽。來不及的話我可以推遲兩天回深圳。”

“如果……”徐暉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還又咬了咬嘴唇。“如果我們堅持最新的條件呢?一點簽訂的可能都沒有嗎?”

“沒有。”劉鑫近乎本能地回答。這時候鬆口,甚至隻是極其短暫的猶豫,也可能會招致全盤退卻,他還沒有弱智到那種地步。“你回去跟羅漢說,叫他想清楚,這次的合資談判,我們耗得起,他們耗不起。別為了他自己一個人的貪婪,影響了大家夥到手了的利益。”

“不,不是羅書記一個人的意思,是所有領導們的意思。”

“嗬嗬……不管是誰的意思,我的答複都一樣。”

“那,最後期限還是明天嗎?能不能請您多等幾天,讓領導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商量。”

“不行。明天過後,全部都要推倒重來。”

徐暉的臉上終於開始有了些惶急,囁嚅了好一陣,還是無法找到那些很可能早就準備好了的措辭。

劉鑫也不出聲,仍舊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的神色。這個剛出校門不到一年的丫頭,本來大概還以為談判小組是個美差,這下可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想到這裏,劉鑫心裏不由一陣憐惜,便打破沉默,溫和地說道:“你也不用內疚,談判破裂又不是你的責任。嗬嗬……其實他們根本不該叫你來的。真是病急亂投醫啊!”

“我……我……”徐暉臉上的惶急忽然夾進了幾絲羞紅。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眼睛盯著雙手,雙手互相死命地抓掐著,象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劉鑫奇怪地問:“你還有什麽別的話說嗎?”

“我……我……”徐暉的聲音細若蚊呐,“領導說隻有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要我盡一切努力說服劉總。”

“盡一切努力?”劉鑫心中一動,故做不解地追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努力呢?”

徐暉的頭越發低了,聲音卻反而大了一些。“如果劉總肯答應我們的條件,我願意做劉總的情人。”

劉鑫爽快已極,險些就笑出聲來。羅漢這個笨蛋,折騰半天,居然出這麽個餿主意。我象是為女人不顧一切的人嗎?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利益,我也未必肯受女人擺布,更何況這一千萬裏屬於我的至少有五十萬。包一個月明星都夠了,區區一個徐暉,難道是金子做的不成?靠!再者說了,你們這麽送貨上門,我搞掉徐暉還是不鳥你,你又能奈我何?我一不是共產黨員,二不是國家公務員,三沒有結婚,四沒有得罪不起的女友,難道你們還能拿這件事來要挾我不成?真***,一群人頭豬腦!

半天不說話隻發出一些古怪響動的劉鑫,顯然讓徐暉感到不知所措。她悄悄抬起頭,悄悄窺伺著,琢磨著劉鑫爽快得十分紅潤的臉。漸漸,臉上的惶急和羞澀開始退卻,眼睛裏也似乎有了些希冀的光芒。

注意到那些光芒,劉鑫胸口又是一陣顫栗。他連忙咳嗽一聲,重新將目光定位在徐暉頭頂,柔聲問道:“是羅漢給你出的主意麽?”

徐暉錯愕了片刻,急忙答道:“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羅書記隻叫我盡最大努力說服您。”

“是麽?你下這麽大本錢,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保住工作,還可以得到更多員工股。另外,我想劉總這樣溫文爾雅身份尊貴的人,一定不會虧待我的。”

“就這些?”劉鑫多少有些失望。他並不以為徐暉很純潔,卻沒想到她會現實到這種地步。一份工作,幾百員工股,一些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贍養費用……也太便宜些了吧。

“就這些。”徐暉輕輕點著頭,眼睛裏的光芒渺若煙霞。

她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睛呢?劉鑫心裏一陣惋惜,一陣疑惑。但他不想再追問下去了,在這種氣氛當中,實在很難問出什麽來。還是以後慢慢側麵了解的好。更何況,他已經無法壓抑住自己狂吻那雙眼睛的強烈欲望。他可以不喜歡她的人,卻不能不為那樣一雙眼睛沉迷。有些時候,眼睛隻是眼睛而已,和擁有她們的人可以毫不相幹。

“那……”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劉鑫清清嗓子,才又說,“……你準備好做我的情人了嗎?”

徐暉重新低下頭,用輕柔得辨不出感情的聲音答道:“準備好了。”

劉鑫立刻用右手在旁邊拍了拍。“那好,過來,坐我這裏。”

“劉總答應我們的條件了?”徐暉抬起頭,漸盛的光芒之中,眼神越發飄渺恍惚。

多麽值得珍視的眼睛啊!能把她們咬下來,咬在嘴裏才好。劉鑫暗暗歎了口氣。強忍著衝動,冷冷地說:“不讓我先試試,我怎麽知道你值多少價錢?”

光芒迅速被水暈籠罩了。徐暉死命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不許哭!過來坐!”劉鑫知道越這麽說,她的淚水就越是無法遏止。而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徐暉朦朧著眼睛,搖晃著身體,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了過來。

也許重溫舊夢終歸不過是一種錯覺,也許徐暉終將讓他再次失望,但劉鑫顧不了那麽多了,他胸中的**,早已經澎湃跳**,不可遏止。在這樣的肉體和這樣的眼睛**下,他願意忘掉所有的創傷,甚至,忘掉自己。

不待徐暉坐定,劉鑫已經一把將那具誘人的肉體攬在懷裏,壓進沙發靠背,而他殺氣騰騰的雙唇,也開始上下輾轉,試圖徹底吞噬那雙眼睛,那雙光芒與水暈交織閃爍的眼睛。

但他的一張嘴,畢竟蓋不住一雙眼。他也無法完全忘掉自己,讓**掌控一切。多年的艱辛掙紮刻苦籌謀,使得他內心深處總能夠及時生發出一種力量,將他的部分靈魂清楚地分離出來,凝結徘徊在他頭頂,認真跟蹤研究他的一舉一動,隨時預防任何可能出現的不良後果。

劉鑫不由感到一陣氣惱。毫不掙紮任憑擺布的徐暉,更是令他的氣惱一點點膨脹開來。

要做我的情人,至少也得有些職業道德吧。靠!你這是懶得應付我,還是在故意扮純潔?難道竟以為我會喜歡一根木頭不成?劉鑫心裏暗罵著,一邊就鬆開了原本抱著徐暉的頭防止她躲閃的左手,徑直伸進她腰間。

徐暉總算掙紮了一下。嘴裏似乎還嘟囔了句什麽。但在**勃發的劉鑫聽來,那卻更象是一聲短促的呻吟。而當他執拗地擺脫她作勢推拒卻軟弱無力的雙手,扯開腰帶,拉出天藍的毛衣和潔白的襯衣,狠狠地握住她曲線玲瓏的腰肢,徐暉卻又迅速重新馴服,如同一隻絕望待死的羔羊。

難得的**忽然就已消散近半。

肆意報複的手繼續伸上去,捏鬆鉤袢,抓住一隻盈掌的翹乳,用力揉搓起來。

這次,徐暉竟連一聲呻吟都欠奉。

清冽的鹹味中間,漸漸夾雜了些血和火的氣息。那隻掩蓋不住的眼睛裏,光芒和水暈竟也都不見了,隻剩下殘垣斷壁一般破碎的哀傷。

**依舊在不斷消散,也許,很快,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劉鑫徒勞地反抗著,無奈地等待著。他知道,即使加上凝脂般的清涼肌膚所帶來的美妙觸覺,即使再加上肉身的柔順,**的溫軟,淋漓的香汗,**猥的氣息,也不足以讓他的**維持太久。**散後,剩下的就隻不過是性欲罷了。陶醉在性欲之中的,也隻有他**昂揚的軀殼。

但,無論如何,做總是要做下去的。搞掉徐暉卻不答應條件,絕對是給老羅頭的最好警告。而且,“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誰又能夠保證這次的效果一定會大同小異呢?剛才那股**不是明顯比以往要強烈嗎?劉鑫一邊想,一邊就推開徐暉,站了起來。

徐暉立刻也坐直身子,抻了抻外套,又試著想把衣服塞進褲腰。

“用不著塞,反正進去還得再脫。”劉鑫心存逗弄地說。

徐暉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站起身,繼續塞好衣服,不待他再說什麽,便當先走進睡房。

劉鑫好勝之心頓起。再怎麽說你也才畢業一年,跟我鬥這些心眼兒,你還嫩得很呢。今天不把你搞得哭爹叫娘,咱們就不算完。靠!想到這裏,劉鑫思忖了片刻,躊躇滿誌地走到窗邊,打開行李箱,從夾層裏翻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藍色藥丸,吞了下去。

讓劉鑫頗感意外的是——當他走到睡房門口,按開燈,徐暉已經近乎**地側躺在**,正要拉起毛毯鑽進去。而在黃光乍亮之際,她的身體似乎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才隱沒在毛毯下麵。

劉鑫頓了頓,正色道:“誰叫你自己脫的?給我穿回去。”

徐暉死命地咬著嘴唇,攥著毛毯的手也有些僵直,半天,才囁嚅了一句:“不……不試了麽?”

“當然要試。但我喜歡親自動手。”劉鑫嘲謔地笑笑,轉身背對著床,加重了語氣,催促道:“快點兒,我等著呢。”

悉嗦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劉鑫慢慢轉回頭,衣著整齊站在床邊的徐暉,眼睛裏再一次水暈朦朧。

我就不信治不住你。劉鑫竊喜著端詳了好一陣,才緩步踱過去,站在徐暉對麵,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盯住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徐暉終於再也無法維持原本自在的神色。水暈氤氳著搖紅了她的兩頰,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中,鼻翼也在微微顫動。

剛才已經所剩無幾的**,又開始一點點累積,醞釀。

劉鑫並不著急,雙手緩慢而熟練地動作著,眼睛卻始終逡巡在徐暉臉上。徐暉越發不自在起來,幾度想要轉臉低頭,都被劉鑫強硬地扳了回去。隨著外套和毛衣逐一拋到**,她的全身也已經越來越僵硬。

心知得計之下,劉鑫的動作益發遲緩而輕柔。一點點鬆開腰帶,一截截褪下褲子,一個個捏開襯衣的紐扣,仿佛裏麵包裹著的,並非一具可以揉搓擠壓的肉體,而是一座吹彈得破的雪雕冰塑。有意無意之間,他的手指又會劃過幾乎每一處漢白玉般的溫潤肌膚。偶爾還能如願地帶出一片寒風吹拂般的顫栗。

隻要不是歡場老手,沒有幾個女人能過得了他這一關。劉鑫得意地想,心裏卻隱隱為那些顫栗的頻繁和廣泛感到吃驚。徐暉這樣的年紀,絕對不可能是久曠,那她到底是天賦異稟的高手,還是全無經驗的新丁?

但此時的劉鑫無暇細想這些,因為徐暉的眼睛裏漸漸竟又有了些光芒。渺若煙霞的眼睛和羞紅濃重的臉,緩慢而堅定地鼓舞著他胸中的**,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超越剛才達到過的高度。

“劉總。”徐暉突如其來的聲音,晨鍾一般敲進他心裏。“請您關上燈,好嗎?”

“不行。我喜歡看。”劉鑫的聲音多少有些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加快了許多。轉眼之間,徐暉身上已經毫無遮掩。

羞紅越發濃重,煙霞越發飄渺,而那雙被緊緊縮咬進去的嘴唇,也開始難以抑製地顫抖。

劉鑫邪笑一聲,伸手將徐暉的視線扳下來,對正自己身體中央的隆起。然後緩緩脫下睡衣睡褲,又抓過徐暉的雙手,盡可能緊密地合攏在他直挺挺的**上。

徐暉**的身體猛地前後左右搖晃起來。很快就無法站穩腳步,嬌吟一聲,筆直仰倒在**。劉鑫劇痛之下,隻能順勢撲壓在她上麵。但即便如此,那雙抓著他**的手,依舊在身體的顫抖下搖晃不已。劉鑫費了好一陣工夫,才總算掰開那雙異常有力的手,救出自己的**。

靠!你他媽存心要我好看!劉鑫心裏怒罵連聲,略一喘息,便重新撲壓在徐暉身上。

但,不論劉鑫怎麽努力,也無法完全控製住徐暉顫抖不已的四肢。而她的眼睛緊閉,她的臉色蒼白,她的嘴角,分明正有血絲輾轉湧出。

這可實在不象是裝出來的,卻又肯定不是羊顛瘋。計窮的劉鑫隻得直起身,將她的雙手跪壓在膝下,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她兩個耳光。

顫抖中的身體忽然就擺脫了劉鑫的壓迫,把他甩到一旁,然後扭曲成瑜珈般的形狀,撐持了十幾秒,才終於癱軟下來。

淚水立刻泉湧而出。

“劉……劉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請您……請您……不要……”徐暉瑟縮著身體,泣不成聲。

“你這是怎麽回事?有病啊?”劉鑫一肚子火,卻怎麽也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更強硬些。

“我……沒病……我害怕……”

“害怕?”劉鑫心中一凜,連忙追問道:“怕我太粗暴,還是從來沒這麽做過?”

“是……是……”淚眼婆娑的徐暉,半天都沒能說出答案。

是說不出還是不想說,不敢說?突然之間,劉鑫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你還是處女?”

徐暉停住抽噎,楞了一陣,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氣惱和欲望立刻全都不見了。劉鑫低頭看了看,**也早已萎頹如蟲。他一邊暗自慶幸,一邊伸手給徐暉蓋上毛毯。然後慢慢穿上睡衣睡褲,走出去,點了支煙,在沙發上坐下。

難怪羅漢這個混蛋會以為徐暉能夠說服我。靠!劉鑫暗罵著,連抽了幾口煙,心中總算略覺平靜。如此看來,徐暉一定受到了比她剛才所說更大的壓力,很可能要大上許多倍。不然她也不會在羅漢手下工作一年還能保住清白之軀。象她這樣的女子,大學畢業一年之後居然還是處女,生活觀念必定非常保守。那得是怎樣巨大的壓力,才能驅使她如此堅定地向我獻身啊!

羅漢這老東西也真有一套,居然一下子就點到了我的死穴。假如不是徐暉突如其來的**,自己還真會被他搞到進退失據左右為難了呢。“靠你媽的!”劉鑫忍不住沉罵了一聲。

從青春期開始,劉鑫就始終堅定地認為,**隻能是丈夫的權利。他不想損害別人的這種權利,從來不想。這是他不可改變的原則。在他心目中,處女和非處女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物種。他可以毫不在乎地和任何非處女,就算是別人的老婆也無所謂,卻永遠也無法縱容自己輕易享有一個女人的**。而既然他不想養什麽情人,也不認為徐暉夠格做他的妻子,在貿然占有了徐暉的**之後,多半就隻能忍痛答應他們的條件了。否則,他一定會陷入強烈而持久的內疚自責之中。那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劉鑫不由長出一口氣。

“劉……劉總。”徐暉的聲音裏,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還要不要再試了?”

回頭看到徐暉隻穿著內衣和底褲,怯怯地站在睡房門口,劉鑫吃驚之餘,不由暗自好笑。這丫頭倒還真是個死心眼兒,他想。卻不敢輕易露出笑意,隻溫言說道:“不用試了,你穿上衣服吧。我有話要問你。”

徐暉臉上立刻浮出一片失望。但她還是很快穿好衣服,怯怯地走過來,坐進對麵的沙發。

劉鑫靜了陣,才開腔問道:“你老實告訴我,羅漢怎麽逼你來的?”

徐暉楞住,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羅書記沒逼我。是……”

“你認為我會相信嗎?”劉鑫提高聲音打斷她,“你不老實說清楚的話,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徐暉呻吟般地重複著,眼睛裏的水暈卻又悄悄開始飄**。

劉鑫憐意頓生。“你應該相信我。除了相信我,告訴我真相之外,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樣子回去,你可什麽也得不到。”

水暈飄來飄去,晃了好一陣兒,到底還是順著輕微紅腫的麵頰,無所顧忌地淌了下來。“我……我……”

劉鑫靜靜地看著徐暉,直到她眼淚稍歇,抽噎漸止,才又溫言道:“說吧。我會盡量幫你的。”

良久,徐暉仍是執拗地搖了搖頭。“真的隻有我說的那些。”

劉鑫忍不住冷笑一聲。“那好,你可以走了。”

徐暉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忽然就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多少有些踉蹌不穩的腳步,讓劉鑫不得不又叫住了她。“等等。”

徐暉停住,卻沒有轉身。“什麽?”

劉鑫沉吟著道:“協議的事,我再給你們一個月期限,條件不變,但簽約地點必須改到深圳。”

徐暉這才回了頭,淡淡地答道:“好,我會轉告的。”

劉鑫心中歉疚難去,略一沉吟,便又問:“我們公司要在鄭州設個代表處,你有沒有興趣過來籌備?”

徐暉頓了頓,說:“不用了,謝謝劉總。”然後轉身欲走。

“還有,”聲音裏莫名其妙的急切讓劉鑫自己也有些吃驚,連忙緩一口氣,又說,“你如果有什麽困難,可以隨時打我的手機。”

徐暉勉強拚出些笑容,很淡,臉上的表情越發難以捉摸。“我想我自己可以應付。不過,還是謝謝劉總關心。”

劉鑫不覺有些泄氣,沒再說什麽,沉默地看著她,拉開門,走出去。

走到了門外的徐暉卻忽然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聽說上市政策可能有變,呂副市長指示4月底前協議必須正式簽署。”

劉鑫立刻坐直了,好一陣兒,才將身體鬆倒在沙發靠背上,得意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