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被望月給陰了，她跟我簽訂了古老的魔法契約，我心髒處有個印子，擦都擦不掉。
她還說這是龍騎士流傳下來的，以後我就是她的坐騎了。
我也感覺跟她之間有了聯係，十分神奇。不過她也把自己坑進去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伊瑟拉族的實力，望月陰溝裏翻了船。
我估計這種契約極度珍貴，簽訂了就無法更改了，她算是心死欲絕了。
我也懶得理她，這家夥陰我，偷雞不成蝕把米，也是活了個該。
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小鮫人，她一直昏睡著，我在旁邊看了許久，她始終沒醒。
年幼的小鮫人真是美得不像話，如同上帝親手雕刻出來的一樣。她是我目前見過的最美的生物。
隻是這份美之中有一種慘白，那是對生命毫不留戀的慘白。
我歎了口氣，用爪子輕輕地摸了摸小鮫人的黑發，這個小小的美麗生靈，本不該遭受如此磨難的。
這個時候她也終於醒了，像是被我驚動了一樣，一醒來立刻往後縮，那是本能的出於對黑暗的恐懼，她看不見東西了。
但很快她又冷靜了下來，如同一具死屍一樣坐在占星台上不言不語，用空洞的眼眶對著我這個方向。
我越發覺得她可憐，這個如同人族七八歲小孩的鮫人抗拒著一切善意。
她肯定知道是我救了她的，我救她的時候她還沒暈過去。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了，我帶你去治眼睛，然後帶你回大海。
小鮫人一動不動，黑發被風吹動，遮住了小小的臉蛋。
我說我不是人，我是一頭龍，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這一次她有了點反應，嘴唇張了一下，然後她在地麵摸索著：“是那座塔……”
她似乎見過占星台，此時摸索著往邊緣爬去。我有點不解，她摸索到了邊緣，忽地一頭栽下去。
我大吃一驚，還好反應迅速，一撲過去抓住她的尾巴又拽了上來。
她不言不語繼續爬，想自殺。
這情形讓人心痛，我隻得將她抓在手上，不讓她自殺。她就咬我的爪子，可惜咬不破，再咬下去她的牙齒肯定都得斷裂。
我說你是最後一個鮫人皇族，假如你自殺了，你的族人就真的沒救了。
我試探著說了這句話，她一下子不動彈了，空洞的眼眶盯著虛空。
王子說過她是最後的皇族，她黑發黑眸，在赫拉大陸極其罕見，而且後背光滑無鱗，的確是皇族。
我見她安靜了繼續道：“精靈之森有木靈，可以治療你的眼睛，我會帶你去的。”
她並沒有歡喜，反而冷漠道：“為什麽救我？我已經沒有眼睛了，鮫晶和容貌都不複存在，沒什麽價值了。”
沒了眼睛的她的確很嚇人，恐怕國王也不敢圈養她了。她也是狠，自挖雙目，這樣人族都會處死她。
但我知道她還有活著的欲望，那就是拯救自己的族人。
我說你不能用人族的價值觀來度量我，因為我是龍，一切憑心，我想幫你就幫你，無關什麽價值。
她再次沉默，動了動身子示意我放手。我將她放開，她卷縮在占星台上，一言不發地沉思者。
她可憐而冷漠，心房不會對我展開。
我想了想跟她講起了龍島的事，告訴她美人魚在深海受到庇護，以後你的族人可以去深海。
豈料她冷笑：“我不會去，我如果不死，那就讓人族死，鮫人如果不滅絕，終有一日讓人族滅絕。”
她語氣中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小鮫人的童稚和天真不見一絲一毫。
我無言以對，這時候望月回來了，如同一隻飛鳥一樣落在占星台上。
“他們不追究了，你帶小鮫人走吧。”
望月擺手道，特別不耐煩的模樣。我沒想到她這麽心善爽快，連忙道謝。
望月瞄了瞄小鮫人，湊過去露齒一笑：“小美人兒，不要老板著臉哦，你要知道，比鮫人慘的種族還有很多哦，矮人在北仟國當奴隸呢，生生世世都是奴隸，比你們慘吧？”
這是什麽安慰方式？望月總是這樣不拘一格，她似乎毫無同情心，但行事卻充滿了善意。
我讓她別說了，小鮫人依舊沉默著。
望月就不說了，撩撩頭發看著我：“你會變成一頭大綠龍，那個時候我會找你的，不然我就虧大了。到時候你不要反悔，是你自願成為我的寵物的。”
我說這算自願？是你騙我，換做別人老子早就弄死她了！
她一聽哈哈一笑：“所以你不舍得弄死我對不對？誰讓我美呢？哎，伊瑟拉也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呢。”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抽抽老臉打斷道：“我不跟你鬥嘴，我還有重要的事問你。”
她讓我問，我晃了晃手上的鈴鐺：“這是一個紅衫紅眸的女人掉的，你認識不？”
望月眸子一轉，嘻嘻一笑：“幹嘛？移情別戀啦？我覺得我比她美多了。”
她果然認識，我說認真的，這件事很重要。她咳了咳：“這是秘密哦，你知道也沒用的，等你成了大綠龍再告訴你。”
她說著甩了甩衣角的鈴鐺，語氣變得嚴肅：“你不能迷戀她哦，跟她簽訂契約的話我就殺了你。”
她冷不丁這麽說話把我嚇了一跳，我說什麽意思？她又笑了：“沒問題就走吧，黛芙妮在等你，她替你求情了呢。”
我忙說還有問題，關於古契約的，你了解龍騎士嗎？
她連連搖頭：“不知不知，我隻是會一點古魔法而已。”
我說那魔靈呢？她翻了個白眼：“不就是七係魔法嗎？你都知道的啊。我們的世界有魔法元素，古人就是依靠魔法元素施展魔法，比如這樣……”
她張開雙手，胸膛高高挺起，銀發被風吹亂：“偉大的水元素，聚集吧，聽我號令，洗頭術！”
一道透明的水幕浮現，四周濕潤起來，那水幕越來越明顯，接著扭曲成了一顆顆水珠，全都淋在望月的頭上。
她伸手搓洗頭發：“看見了吧，不用法杖的，這就是驅使魔法元素，水元素的本源就是水靈，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大地上的水元素一直在減少，過幾年我可能就洗不了頭了。”
我看傻了眼，望月拍打著銀發，把鈴鐺取了下來：“幫我拿一下先。”
我接過鈴鐺，她認認真真地搓了起來，等水珠消失她也洗好了，披頭散發地吹著風晾幹。
我竟說不出話來，望月紮好鈴鐺：“好了，沒事兒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我思考了一會兒也張開雙手，身體挺得筆直：“偉大的水元素，聚集吧，聽我號令，洗頭術！”
啥反應都沒有，望月哈哈大笑：“你傻啊，咒語隻是輔助而已，你要感受得到水元素才行啊。”
我說怎麽感受，她伸出潔白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圈圈：“這樣感受，你看，這裏很多水元素，它們纏在我手指上。”
望月表情有點迷離了，似乎陷入了另一個境界。
我也劃圈圈，劃了半天屁都沒感受到一個，倒是一直卷縮著的小鮫人忽地道：“水元素……”
我驚奇看過去，隻見她麵前亮起一道水幕，如同微風一樣輕輕地籠罩在她身上。
小鮫人露出了罕見的笑意，似乎回到了大海的懷抱一樣。
望月吃了一驚：“哇，天才啊！”
小鮫人伸開雙手擁抱水幕，水幕又散去，很多閃閃發亮的小水珠滋潤著她的身體。
望月摸著下巴走了兩步，一伸手抓出一本古老的獸皮書遞給我：“這是古魔法咒語，她能感受到魔法元素，你當她的老師，告訴她如何使用魔法元素。”
我說我都不會怎麽教？望月白了我一眼：“這書裏都有呢，她看不見字，你告訴她咒語，她那麽聰明自己能感悟的。”
我翻開書籍看了看，裏麵都是人族語，一條條咒語都分了等級的，比如水係魔法咒語，什麽初階中介，後麵還有禁忌魔法，十分齊全。
望月把書給了我還挺心疼的樣子：“你要好好保管，這可是人族的隗寶，以後你要還給我。”
我說明白了，小鮫人揮散了水珠，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謝謝。
望月立刻過去套近乎：“不用謝不用謝，給姐姐親一下就行了。”
她強行親小鮫人，小鮫人臉色難堪，尷尬得要死。
不過她總算不那麽冷漠了，這都是望月的功勞。
我也謝過望月，然後離開。
下樓梯實在太難走了，望月又把我扛起來飛了下去，接著直接把我丟出了皇宮。
我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旁邊傳來驚叫聲：“亞龍先生，你沒事吧？”
是黛芙妮，她一個人在這裏等候，我就落在她旁邊。
我忙說沒事兒，望月救了我和小鮫人。黛芙妮露出笑容：“那就好，我們快離開布拉德，國王被殺了，海月國亂了，他們認定凶手是你。”
我殺了老國王？這不是無中生有嗎？我說事情沒那麽簡單吧？黛芙妮點點頭：“各國使者都在，獸人種族眾多，還有教廷和法師公會，暗中有人乘著這個機會作亂，而你恰好成了公敵，所以你殺了老國王合情合理，你算是幫了暗中的壞人一把。”
我是幫別人背鍋了？這樣海月國的人隻會追查我，不會追真正的殺人犯。
估計我在海月國都待不下去了，我就不再遲疑，帶著小鮫人跟黛芙妮離開。
精靈護衛隊已經準備就緒，一行人直接去了布拉德北部郊區。
我說來這裏幹嘛？黛芙妮淡笑道：“現在海月國亂了，敵人也無心管我了，直接坐風船回去吧，快一些。”
風船？我很是不解，這時候隻聽一聲轟鳴，前方一艘巨大的木船升空，船底四角都有螺旋葉，旋轉著發出轟轟聲。
我嚇了一跳，這是風船？黛芙妮柔聲解釋：“這是地精最偉大的工藝，也是不傳之秘，外人根本無法理解船是如何升空的，我們精靈族也無法理解。”
我著實被震撼到了，地精竟然能讓船升空，這絕對是魔法吧？
黛芙妮邊解釋邊帶我前進，很快到了一處廣闊的空地，這裏十分平坦，大概有十餘艘風船停在地麵上，不少貴族正在上船。
海月國亂了，一些貴族怕遭到牽連都趕緊離開首都。
黛芙妮帶著我們去了最大的那艘風船，一個地精老船長恭恭敬敬地來迎接：“黛芙妮公主，請上船。”
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快速上船，偌大的風船上也就我們這一群乘客。
而且我們不能進入船艙，隻能在甲板上待著，如果下雨肯定會被淋成落湯雞的。
黛芙妮並沒有絲毫怨言，等乘船升空朝東方駛去她徹底安心下來，開始留意小鮫人。
小鮫人抱著那本古老的魔法咒語書一言不發，我坐在地上她就坐在我腿邊，如同一個木偶。
黛芙妮看了她很久，然後歎息著解下一個精靈之環遞給我：“幫她戴上吧，她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我把精靈之環給小鮫人戴上，她很抗拒，不願接受外人的禮物，但最後還是戴上了。
她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但依然冷漠地抗拒著一切人。
我詢問黛芙妮關於木靈的事，她很是詫異：“木靈？那是樹人之王的軀幹。樹人隻存在於原始獵區，你恐怕找不到木靈。”
我聽說過原始獵區，那裏可是危險得很。木靈是樹人之王的軀幹，我要是想得到木靈豈不是要跟樹人開戰？
我說樹人厲害嗎？黛芙妮點頭：“很厲害，我聽母親說樹人的一小節枝幹就能絞死一頭餓狼，如果它們連根拔起，連最強大的亞龍都畏懼三分，不退避會被吸幹血肉的。”
這麽強大？黛芙妮又道：“而且它們不是一個個體，整片原始獵區多少樹木？其中每一棵樹可能都是隱藏著的樹人。”
黛芙妮說得很認真，提醒我不要輕易去原始獵區。一旁撫摸古咒語書籍的小鮫人輕聲道：“我自己去，你不要去。”
她語氣十分強硬，盡管隻是一個小孩子卻有了幾分霸氣。
但我可不會聽她的，我說作為一個龍族，沒有任何種族敢招惹我的。
小鮫人低頭不語，黛芙妮多看我幾眼：“亞龍先生一直說自己的亞龍，現在又說是龍族，請問你姓名是什麽？”
哎呀，沒留意到她。不過沒關係，我還可以說謊。
我說我吹噓的呢，我叫阿四·諾曼，是海月國南部海島的諾曼亞龍族。
我之前特意查過了，這個種族算是亞龍之中最強大的種族了，黛芙妮顯然知道，不由驚疑：“諾曼族？我記得諾曼族是鳥形，前肢幾乎沒有，而且它們一般都有五米長……”
“我是殘疾的啊，就是因為在諾曼族待不下去了所以才跑來赫拉大陸的。”
我解釋道，黛芙妮噢了一聲，並不多問了。她也沒有反感我，似乎仍把我當朋友。那她應該不是利用我吧？
路途很漫長，盡管風船速度很快，但要抵達精靈族的土地也需要十餘天。
黛芙妮在甲板上吹奏海螺，如大海如森林一般的聲音十分悠揚動聽。
小鮫人也喜歡聽，她怔怔地看著虛空，不知不覺中臉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