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承逸起床的時候,舟舟還在睡覺,他沒有去看一眼,就直接離開了,張承逸後續工作比較忙,又有好多項目要開始了,沒有了多餘的精力去思考他和南清的兜兜繞繞。

等他忙完,深秋就已經來了,S市的深秋像是染著顏色的畫,五彩斑斕的點綴著這個忙碌的城市,飄揚的金色銀杏如漫天的信箋,鋪在黑色的路上,一輛黑色的汽車飛馳而過,碾過浸在水裏的滿地的樹葉,發出很輕微的聲音,濺起了帶著葉子清香的水花。

張承逸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來到酒店門口了,自從忙完之後,心裏就空空的,然後情不自禁地反複出現在這裏,可他不願意多待,隻是停留幾分鍾就走了,他排斥又想靠近,他快要被這種感覺折磨瘋了。

今天還是老樣子,車依舊停在不遠處,是一個可以看清南清下班的位置,他降下車窗,點了一支煙,就這秋風抽了一支,上飛的煙霧很快就消散在席卷的風中,吹得張承逸額前的發輕輕晃動,伴隨著頭頂的銀杏落下,視線被遮擋住了幾秒,隔著下落的葉子,以及抖落的煙灰,他看到了南清的衣角,葉子偏離了下降的軌道,南清整個人緩緩暴露在張承逸的視線中。

南清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是紀靖。

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地站在門口,南清的笑容明亮的璀璨,即便隔著距離,張承逸還是看清了他雙眼彎曲的弧度,以及嘴角淡淡的笑意。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紀靖低頭看著南清的神情格外認真,張承逸太清楚這個表情了,這樣的神情他在南清身上看到了無數遍。

兩個人站在巨大的樹下,飛揚的葉子,成了他們特有的背景板,南清的身子離紀靖有些近,紀靖掏出手機往南清方向靠了幾寸,兩個人的頭幾乎要挨在一起了,隨後南清笑得更加開心,伸手按著紀靖的肩膀 ,像是笑得穩不住身形了似的。

笑容刺痛了的張承逸的眼睛,南清好像從來沒有在他這裏這樣笑過,他想著。可突然,張承逸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變了變。

好像是自己,不讓南清笑的。是自己剝奪了南清笑的資格,而南清卻本分地守著這個無理取鬧的要求,過了那麽多年,張承逸甚至都忘記了,當初提出這個要求的理由是什麽。

張承逸覺得胸口沉悶,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石頭,他無法很好地呼吸,手裏傳來了劇痛,他低頭看了一眼,手心被煙蒂燙出了一個傷口,等他再次抬頭的時候,南清已經和紀靖一起上了一輛車,張承逸幾乎沒有多想,開著車跟了上去,方向盤被他握得很緊,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心在出汗,拐了好幾個彎,車子才停了下來,張承逸不敢靠太近,有些緊張地看著南清和紀靖下了車。

南清下來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忽然朝著張承逸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幾乎同一時間,張承逸的呼吸停滯了,他沒有轉移目光,兩個人隔著擋風玻璃,視線好像極其短暫地交會了一下,南清是最先離開的,紀靖似乎在問些什麽,南清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兩個人一起進了飯店。

張承逸破天荒地沒有離開,他極為耐心地等在了外麵,隨後他就看到莫深也出現了,他走了進去。張承逸這才把不知何時緊鎖的眉宇,放鬆了下來,等待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情,這一次張承逸卻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一直到晚上九點,張承逸才看到南清走出來,他應該是喝醉了酒,靠在莫深身上,中途莫深接了一個電話,等他掛上的時候,把靠在他身上的南請交給了紀靖。

這個行為,讓等著的張承逸瞬間坐不住了。

這個距離太親昵,也太近了,南清幾乎整個人都縮在紀靖的懷裏,紀靖還特別貼心地給南清披上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車門被張承逸關的震天響。

“南清。”

這個聲音……

靠在紀靖懷裏的南清一呆,然後糊成一團的大腦,像是找到了什麽口子,清醒了幾秒。

他抬頭看了看他靠著的人,是紀靖,他想也沒想地推開了他,身子搖晃了幾下,被紀靖伸手扶住了。

不是張承逸……

是自己幻聽了。

張承逸怎麽可能在這裏。

“南清!”

這一次聲音格外清晰,南清甚至能聽出裏麵帶著怒氣。還沒等他有所動靜,他整個人被人一扯,往旁邊帶了帶,可是也隻是挪動了幾寸就停住了,因為紀靖也拉住了他。

南清被兩個人的力道扯得有些犯惡心,他努力壓下想吐的欲望,有些呆滯地轉過頭,視線晃動地看到了地上的石子,又看到了一雙皮鞋,他順著皮鞋,路過一雙修長的大腿,最後定格在了那個人的臉上。

張承逸臉色陰沉地看著他,一隻手牢牢地拽著,南清以為自己在做夢,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可張承逸還是站在他的眼前,還是沉著臉。

當南清意識到,張承逸真的出現了的瞬間,他想也沒想的開始掙紮,這個反抗的動作徹底激怒了張承逸這幾天壓在心裏的情緒,他加重了力道絲毫沒有考慮到這個行為是否會把南清弄痛。

紀靖臉色一變,瞬間放開了手。

南清毋庸置疑地跌倒了張承逸的懷裏,張承逸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把南清揉住了,一隻手握著南清的腰像是要把腰掐斷了似的。

“放開我!好疼!張承逸!”南清在接觸到張承逸身體的刹那之間,就炸了開來,他奮力地想和他保持距離,卻無濟於事。

紀靖上前了一步:“張承逸,你有完沒完?”伸手想把南清拉出張承逸的懷抱,卻聽到張承逸開始開口道:“紀靖,沒想到你也好這口?紀伯伯知道嗎?”張承逸說話的語氣依舊是無法改變的高高在上,像是在討論一個商品。

紀靖伸出去的手僵直在了原地。

“他的味道我可是嚐了好幾年了。你也想嚐嚐嗎?想的話也不是……”

“張承逸!”南清的聲音響了起來,發著抖。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捏著他腰的力道輕了下來,南清趁機退了出來,和張承逸保持著距離。

張承逸整個人被打蒙了。

“不要侮辱我的朋友,他和你不一樣。”南清的語氣冷的不像話,一雙眼睛冰冷至極地看著張承逸。

張承逸被打得有些茫然,他從來沒想過,南清會打他一巴掌。

紀靖也沒想到,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了,把南清拉到了自己身後。

張承逸反應過來也隻是短短幾秒,他通紅著眼眶,咬牙切齒地說:“南清!”

“張承逸!”紀靖迎上了張承逸的步子,“你心裏有我哥,就放過南清吧。”

這句話讓張承逸紅著的眼眶一下子褪去了紅意,抬起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紀黎……

這個名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一瞬間撫平了張承逸所有的躁動。

南清的目光穿過紀靖的肩頭,望見了張承逸失神的臉,南清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到現在他才真正地明白且意識到,紀黎在張承逸心中的分量。

隻是名字的出現,就可以讓張承逸失魂落魄成這樣。

“我們走。”紀靖牽起了南清的手,帶著他走到了一輛車前,打開了車門,南清毫不猶豫地坐了進去。

一直到那輛汽車消失在眼前,張承逸才上前了一步,看著早就無人的街道,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

他忘記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沒有去那個充滿回憶的房子,也沒有回到溫香軟玉的懷中,他隻是隨意地找了自己的其中一套房子,走了進去。

裏麵沒有人味,也沒有回憶,冷清的像是一具棺木,黑白的簡約色,讓本就沒什麽溫度的房間,更加寒冷。

張承逸走得不穩,他跌撞地坐到沙發上,撞歪了茶幾,臉上還有狼狽的紅印,他的雙目有些空洞地盯著某處地方,視線因為時間而變得不再聚焦。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鍾,也可能是幾小時。張承逸才慢慢彎下腰,手肘撐在了膝蓋上,手指插到了自己的頭發裏,有些痛苦地拽著。

紀黎……

他有多久沒有去見紀黎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現在回想才發現,占據他腦袋和精力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南清。以至於這麽長的時間裏,他沒有再去墓地,甚至紀靖不提起來,他都忘了原本深刻在腦裏的人,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有些懊惱地抬起頭,頭發已經被他抓得淩亂不以,讓本就狼狽的他看起來更加得可憐。

自己怎麽可以忘記他……

怎麽會在這麽長的時間裏沒有絲毫想起他。

除了懊惱,張承逸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來源於自己的心,也來源於不記得紀黎的這段日子裏。

他想的……

居然全是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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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子魚:

南清知道要去喝酒,所以吃了藥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