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多的交通狀況,中國的每一個大城市其實都差不多,走走停停的,短短兩三公裏路程,我卻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

當我到達燈塔菜館人民中路店門口的時候,約好的時間七點,已經隻差不到一分鍾了,透過車窗,隔著三四米寬的人行道,我就看到了趙錦秋,她正在餐館門口的台階旁走來走去,顯然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她今晚穿了一件到膝蓋上麵點的暗花白色連衣裙,沒穿絲襪,光腳穿著一雙白色平底涼鞋,一頭長發也放了下來,披散在腦後,比起下午盤頭穿套裝的時候,少了幾分精神幹練,但卻顯得十分清新,

初次約會遲到是很不好的事情,因此我也顧不得再將車開進停車場去了,抓起副駕駛座上的提包跳下車,跨過人行道就快步往餐館大門口走過去,隨手將車鑰匙扔給門口泊車台上的泊車員,指了指我停在路邊上的車。

我走近的時候趙錦秋就看見了我,對著我燦爛的笑了起來。走到她麵前,我連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遲到了,讓你久等了,路上實在是太堵了。”

我話剛說完,卻不知道是街上哪裏的廣播,就響起了報時的聲音。趙錦秋笑著說:“這不是剛好七點嗎,常哥你真準時,其實我也就剛到了兩分鍾。”

服務生將我們帶到了我事先定好的位置上坐下,我們的位置是麵對麵的兩張半長沙發,中間一張長方形的小桌子,我們一人坐了一邊,不過每邊其實能坐兩個人。

我們點了兩葷兩素四個菜,加上一個湯,標準的國宴配置。點好菜之後,我問她要喝什麽酒水,她卻回答我說隨便喝什麽都行,果汁也好,喝點酒也行,我心中竊喜:這算不算又是一個暗示啊?

她都這麽說了,那自然是要喝酒,我本人是比較喜歡喝白酒的,可是拉著一個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一起喝白酒這種事情我還做不出來,吃川菜又不適合喝紅酒,最後就折中了一下,要了一瓶拉菲巴斯克的夏多內幹白。酒菜很快就上來了,我們就邊吃邊聊了起來。

“常哥,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唄,我真的好崇拜你們這些在投行工作的人。”她笑眯眯的看著我說,笑容很漂亮。

聽到她這句話,我不禁再一次在心裏感歎:這個女人真的很聰明!

要是一般的女人,像我們這樣剛剛第一天認識,一上來肯定會提下午的麵試,因為那是我們之間此前唯一的交集,包括今晚這頓飯,起因也在下午的麵試。可問題是,我們倆現在說得難聽點都是心懷鬼胎的,要是一上來就提麵試的事情,肯定會把氣氛搞得比較尷尬。而她一上來就找了“我以前的故事”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來聊,又小小的拍了拍我的馬屁,使得我還不好拒絕,而她還能順便收集點我的信息。

我自嘲的一笑說:“我哪有什麽故事啊,我的經曆簡單到乏味,我老家是四川德陽的,81年1月出生,99年高考以我們全縣理科狀元的身份考上燕大,算是這輩子到現在為止最光榮的一件事了,03年6月大學畢業後,就進了華信證券投行部,和你師兄陳敬文是同一批的,不過他是碩士,我隻是本科,然後就一直老老實實的幹到現在。”

她馬上就從我的話中找到了下一個話題,臉上一副很意外的樣子:“呀,還真是巧了!常哥你也是1月份生的啊,我是84年1月10號生的,摩羯座,你是摩羯座還是水瓶座?”

這次輪到我感到意外了:“你是1月10號生的?那還真是巧了,我是11號,就相差一天,看來今年的生日晚會,咱倆可以合並一下了。”

她看著我的眼睛,微微一笑說:“我倒是求之不得,但前提條件是我要能順利通過最後一輪麵試進入公司啊。”和聰明人在一起聊天就是好,話題很順利自然的就轉入了正題。

盡管我知道,今天下午我和陳敬文的麵試結果交上去之後,她其實已經可以算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了,不過現在當然還不能告訴她,這是我的籌碼。

於是我也笑了笑,以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口吻對她說:“實話告訴你吧,你們的麵試雖然一共有四輪,但其實真正決定你們能否被錄用的,就是今天這一輪了。至於最後一輪李總負責的麵試,就是走個過場的事情,他是半路出家進咱們這個行業的,專業能力不是很好,當然沒辦法真的來考校你們這些科班出身的,所以他的麵試其實主要就是見一下你們,當麵告訴你們結果,這也是領導的工作嘛。你也知道,咱們這次隻招三個人,今天一共就五個人參加麵試,麵試結束之後,我和陳敬文也大概的商量過一下,已經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果,就等明天一早最後確認一下,然後上報就算完事了。我還可以給你透露點內幕消息,那隻美利堅海龜其實已經出局了……”

我說到這故意停了一下,就見她的大眼睛亮了一下,顯然心裏頭小高興了一下。從五個人競爭三個職位變成四個人競爭,一個金融專業的碩士,對數字的敏感程度當然不會差,五分之三幾率和四分之三幾率之間的區別,她肯定很清楚。

我又接著說:“另外,麵試的時候排在你前麵那個叫楊建波的人大男生,山西人,是李總提前打過招呼的,肯定要占據一個名額,你不知道吧,咱們李總也是山西人,而且也是人大出身。所以實際上現在就剩下那兩個慶華的和你了,三個人,兩個名額。”說到這我又停住了看著她,四分之三與三分之二之間的區別她自然也很清楚。

這也算是一個談判的小技巧吧,先給個甜棗讓她高興一下,眼看就要達到目的了,忽然又拋出一個障礙,製造一個心理落差,這樣就會使對方著急冒進。

“那……常哥你說我能競爭得過那兩個慶華的嗎?”她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以一種近似於撒嬌的語氣問我。

“嗬嗬,”我笑了一笑說:“陳敬文是你師兄,他當然會挺你了,如果再加上我也支持你的話,那你就可以算是我們公司的人了。隻是這事吧,你常哥我也有我的難處啊,你也知道,那倆慶華的,和我雖然不是一學校的,但我們兩學校挨一塊,多少都有幾分香火情的。”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都靜靜的聽著,估計心裏也在快速的計算著——如果陳敬文支持她,而我支持兩個慶華的其中某一個,那最終李總做出的決定,很有可能的就是錄用她和一個慶華的,以示公平,不偏不倚,因此她的局麵並不壞,我估摸著這一點她應該能算得出來,這是第二個甜棗。

我又接著說:“上一輪給你們麵試的兩個人,其中有一個女的,你還有印象嗎?”

“當然有印象,那位姐姐可是個大美女呢,哪能忘得了。”

“嗯,她叫柳笛,是我同校同係的師妹,上一輪麵試結束之後,她就跑來和我耍賴,要我念著香火情,關照一下那兩個慶華的,我磨不過她,所以就隻好答應了。唉……妹子,不是你常哥我不幫你,實在是我也有我的難處啊。”

李總當然有可能為了表示公平,從而決定錄用她和一個慶華的,但沒準李總也有可能為了表示民主,再征求一下前一輪麵試考官的意見,然後匯總呢?對於上一輪麵試的另一個考官章炳三也是她的福旦師兄這一情況,她應該並不清楚,到時候很可能就是我和柳笛對陳敬文,二對一了。我相信這話的意思她能聽得出,這是這二個巴掌。

我這番話十句真話夾一句假話,邏輯嚴謹、合情合理,一個甜棗一巴掌,這小娘皮終究不過是個剛剛走出學校的大學生,任憑她多聰明,也得被我忽悠的雲裏霧裏的,接下來就該到她做出表態的時間了。

她的確很有決斷,絲毫沒有猶豫,就起身坐到了我旁邊來,雙手抓著的我的右臂搖著,以一種撒嬌的口氣對我說:“常哥,你就幫幫我吧、幫幫我吧,我真的很想要這份工作啊,求你了。”一麵說著,一麵搖著我的手,上半身就以一種女生撒嬌時十分常見的自然姿態向我貼了過來,隨後,我的手就變成是在她的懷裏搖了,不可避免的會觸到她高挺的胸房。

到了這一步,我知道我今晚的目的是基本實現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沒必要那麽猴急,於是我輕輕的掙脫了她的手,將她推回到原位上,對她說:“那好吧,等我想想辦法,誰讓你叫我一聲哥呢。”

她換上了那一如既往燦爛的笑臉,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抬起來對我說:“謝謝你啊,常哥,來,我敬你。”我和她碰了一下杯,然後各自幹了杯中的酒。

我們這頓飯吃到了差不多九點半,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暈暈乎乎,醉得路都走不穩了,一路依靠在我懷裏。當然,我也不知道她是真醉還是假醉。

泊車員把我的車開過來之後,我先把她抱了放在副駕駛座上。等我轉到駕駛座爬上車的時候,她竟然似乎已經睡著了,當然,就像我不知道她是真醉還是假醉一樣,我同樣也不知道她是真睡還是假睡。

我給她係好了安全帶,發動車子,驅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