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別墅,曾淑芬起得早,精神也好,在護士小紅的扶持下坐到了餐桌上。

陳一鳴見姨媽精神好心裏也高興,親自給曾淑芬喂食。

曾淑芬說:“一鳴,我自己來,人老了太脆弱了但我還是不習慣像個廢物一樣被人伺候。”

曾淑芬縱橫商場數十年,堅毅果敢,哪裏會向區區的自理能力屈服,除非她被病痛折磨得毫無辦法。

陳一鳴由她去,心裏幸福又期待,姨媽自從見到林書之後,精神越來越好了。

曾淑芬喝了幾口稀飯,放下湯匙說:“一鳴,你安排一下,我想和林書的父母會麵。”

陳一鳴頓了一下,點點頭說:“好。”林書對自己的父親並沒有親情,自己倒是忽略了林書的生母了。

“一鳴,想什麽呢?記得把這事辦好,就約到家裏來吧。”老人很幹脆利落地指示。

陳一鳴回過神來,應是。

林書和母親早上起來,兩人都不說話。李月在生林書的氣,而林書沉默隻想表示她不動搖的決心。母女倆就這樣僵持著,就連李月要出門去工廠時說的那句“林書,媽先走了”今天早晨她也沒說了。林書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如果母親都不再理睬她,那她還有什麽勇氣活在這世上?

好難熬的一天,上午的法語課上完之後林書也沒心情回家煮飯,就和關靜到學校食堂吃了。

食堂人很多,看見關靜和林書紛紛交頭接耳。掛在牆壁上的老式電視機正播著午間簡報,毅豐集團當班人要結婚的消息也作為財經新聞報道了出來。

“林書,這消息傳得真快。”

林書平靜地“嗯”了一聲。現在外麵怎麽樣都無所謂了,遲早要麵對的事那就早點到來早點結束吧。

關靜見林書無精打采,就說起了實習的事情。

“林書,我找到實習的公司了,廚豐實業公司,專門做出口調料的。你呢?有什麽進展嗎?”關靜的語氣是絕對的關心。

“找到了,就是我母親工作的工廠,他們要開發海外市場,我幫他們跟蹤外貿業務。”起先林書對實習這件事情是很在意的,後來發生了這些事,她就沒有情緒去找大的公司了。

林書和關靜走到女生宿舍門口,就見到陳一鳴從那黑得發亮的房車走了出來。

關靜對林書說了聲“先走了”就先回宿舍了。

林書把手插在白色棉外套的衣袋裏走向學校的咖啡廳,陳一鳴靜靜地跟在她的後麵。他的心情複雜難解,因為他發現林書的背影好無助,有種叫心疼的情緒慢慢地在他心底蘇醒。

陳一鳴點了杯藍山,而林書隻要了一杯檸檬水。她是不喝咖啡的,喝不起,也不想自己的容顏過早地衰老。嗬,當時的想法是多麽幼稚啊!何必呢?又不是為了誰要保持容顏不老。

“明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姨媽想約見你父母。”陳一鳴望著林書,她柳眉微蹙,一會兒才睜著大眼睛看著他,說:“我隻有母親。”

陳一鳴了然地頷首,他說:“我再給你母親開張支票吧,之前我考慮事情不夠周到。”

林書喝水的動作僵住,水晶杯放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冷冷地說:“謝謝你的周到,我想,我母親生不出另一個林書來供你消遣。”

“你別誤會,我隻是想盡我所能讓你們過得更好而已。”陳一鳴莫名地感到心疼,他隻是出於好意,並沒有侮辱人的意思。

“幾點?”林書問。

“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們。”他頓了頓又說:“在去我家之前,我想先拜訪你的母親,今天晚上可以嗎?”

林書幽幽地說:“好。”母親還要一直對自己不理不睬嗎?

陳一鳴的手伸了過來,包握住林書放在桌上的右手,他的語氣很憐惜,說:“林書,你看起來很沮喪,和我結婚真的這麽糟糕嗎?”

林書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說:“我高興不起來,但不是針對你。”她望進陳一鳴誠摯的眼光中,他的眼神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她並未完全讀得懂。

“我可以把這當作是你開始對我有好感嗎?”陳一鳴麵露一絲微笑,讓他嚴肅的臉看起來有一絲溫暖。

林書怔住了,爾後回神,發覺自己有點花癡,尷尬地說:“時候不早了,我回宿舍午休了。”

“林書,”陳一鳴握住了她的手腕,聲音很沉卻吐字清晰:“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林書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扯掉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陳一鳴一口喝幹了涼掉的咖啡,苦澀的滋味漫過喉嚨涼透心髒。以林書目前這種態度,什麽時候他們才會有溫暖的家?

失去雙親的痛楚讓他對家庭的概念特別珍惜。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女人結婚。剛開始進入公司的那幾年,為了事業他無暇顧及女人和婚姻,後來企業版圖越擴越大,就更沒有時間了。婚姻家庭對他而言是一種虔誠的信仰,一旦他和誰結婚將是一生一世。懷想起父母親相親相愛的溫暖家庭,陳一鳴的眼睛濕潤了,那裏有他最快樂的童年。

“先生,這是找你的零錢。”服務生親切的聲音打斷了陳一鳴無邊的回憶。

他點點頭,接過零錢走出咖啡廳。

在局促的空間裏,李月被迫接待了陳一鳴。

說實話,李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高大有氣魄的男子可以打動每一位女性,如果他不是要娶林書的那個人的話,她還會多幾分欣賞的。

陳一鳴接受慣了別人的注視,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從李月的神色看來,他知道李月對他並不十分滿意。他笑著說:“伯母,今天登門拜訪,我是來道歉的。和林書結婚的事還沒征求你的意見我們就私下決定了,很過意不去。”

李月良久才說:“沒見到你之前我對你的印象很糟糕,先不說林中的行為有多可恥,可是你對待婚姻的買賣態度實在讓人發指。”

陳一鳴很認真地應道:“我知道我的方式不正確,你甚至可能會覺得我是仗勢欺人。可是我有足夠的理由這麽做。請你原諒。”

“我能不原諒嗎,連我自己的女兒都站你那邊了。”李月心裏頗有不甘,女兒很快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她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了。林書自小就固執。

陳一鳴低頭一笑,心情變得輕鬆起來。他掏出寫好的支票遞給李月,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麽,所以給你準備了這個。”

李月不看支票,徑直推回給他,說:“別給我來林中那一套,那樣,你連最後一點好的印象都無法留給我了。”

陳一鳴收回支票,他向李月保證:“伯母,我一定會照顧好林書的。請你放心。”

李月眼睛一濕,拍著一直坐在一邊的林書說:“你自己選的路,以後覺得苦了千萬別跟我哭。”

林書送陳一鳴下樓,兩人不說話。陳一鳴暗暗發誓,絕不會讓林書過苦日子。

林書從屋子裏出來送他,沒有多添衣服,不自覺地抱緊手臂。

“回去吧,外麵冷。”

“慢走。”林書目送著他。

陳一鳴看著林書被昏黃色路燈染黃的臉,心裏湧起一股感動的情思。環著林書的身軀,他的吻情不自禁地輕輕落在林書的額頭上。

林書輕抬眉毛,她從陳一鳴的眼神裏讀出這是一個感激尊重之吻。

林書挽著李月再次走進陳家別墅,上次來的時候匆匆忙忙,她根本沒有仔細觀看別墅內的布置。她和李月坐在客廳等候的時候她開始打量這個歐式風格的客廳。

拱形的吊頂,柔和的淡黃色壁紙恰當地將暗藏的燈光反射了出來,既不讓人覺得晃眼又給人以溫暖的感覺。沙發是采用同色係的歐式造型。嗬,沙發對麵還有壁爐,那個隻在林書外文書裏出現過的名詞。關於壁爐,林書有過很多幻想。在寒冷的冬天,坐在紅色地毯上,放著鋼琴曲,喝著葡萄酒,翻看自己喜歡讀的書。那個畫麵多麽溫馨,多麽浪漫,多麽抒情。

曾淑芬在陳一鳴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今日再見她多了幾分神氣。

曾淑芬很高興又有些激動,拉著李月母女,結果反倒是李月母女攙扶她到沙發上坐下。

她笑得皺紋都堆了起來,說:“這些天可把我高興得睡不著覺了。親家母,一鳴這孩子很孝順心眼很好,林書嫁給他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別的我不敢說,單就他對我這個老太太的孝心我就敢對你保證。”

陳一鳴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李月點點頭笑了笑。客套話她不大會講,不過這老太太一臉和善也有幾分可信性。但她心裏的擔心仍然無法舒解。

老人把眼光轉向林書:“林書,聽一鳴說你和他交往有一段時間了,雖然你們是因為我才這麽匆忙地結婚,不過我看你們站一起也很相配。一鳴從來沒帶過女孩子回來,那天見到你真把我驚喜得——”老人笑得很開心,眼睛都迷成了一團。

陳一鳴望向林書,剛好林書也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就這麽直直地撞在了一起。望進陳一鳴深邃又柔和的眼睛中,林書感到心跳漏跳了一拍,慌忙移開了視線。陳一鳴過於溫柔的目光讓她感到心慌,她害怕自己溺死在他的柔情裏,永遠不能逃脫。但那顆心髒卻控製不住地為他而顫動,這種情緒讓她感到陌生極了。

陳一鳴微感失望,林書遊移不定的目光什麽時候才會為自己稍作停留?自從決定和林書結婚之後,他對自己的未來才有了目標,他要和林書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曾淑芬和李月商量結婚的細節,她被病魔折磨的同時心思卻是清晰的,周到的安排讓李月隻有接受的份。

而一旁的兩位當事人卻陷在各自的情緒裏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