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初雪
喪子之痛，不是隨便兩句話就可以勸慰的。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感覺，不為人父母就永遠不會明白。慕森深知，劉香和穆文兵的後半輩子將永遠也無法走出穆昕馳死亡的傷痛。尤其是在他死的如此慘烈的情況下，將會變成他們夫妻二人永遠的噩夢。
交通事故調查很簡單，這幾乎都談不上是一場大車禍，因為沒人傷亡。但是那隨風吹散的骨灰，卻比要了劉香夫婦的命還要讓他們痛苦。
等到事故現場清理完畢，天又要黑了。慕森，莫子棽，還有吳隊長三個人站在路旁的車邊上，各自沉默著。好像，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最後，還是吳隊長先掐滅了自己的煙說道：“嗬嗬，這就完了？整個案子的全過程，壓根兒就沒有我們什麽事兒。我們隻是每一次都是發現者，親眼目睹見證著l的殺人秀。有我們什麽事兒嗎？我們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吳隊長自嘲的笑著，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裏有那麽一瞬間，甚至產生了脫掉這身警服的念頭。他覺得自己愧對刑警隊隊長的這個頭銜，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莫子棽這時看了慕森一眼問：“你覺得l這次用了‘懲惡揚善’的招數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慕森沒有多想，就回道：“他就是想讓我看見他眼中這個善惡混淆的世界。看似無辜的百姓有惡毒的一麵，看似罪惡滔天的殺人犯也許有正義的一麵。事物都有兩麵性，善惡正邪也一樣。沒有相對的關係，就根本不能成立。他從狂妄的殺人，變成殺他想殺的人，再變成現在這樣，殺我的觀念中或許也認為該死的人。這樣一來，慢慢的，他就會從黑，慢慢模糊成灰。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也沒有絕對的正與邪。讓我輸，不是他的目的。他目的是徹底擊垮我心中的信念……”慕森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很輕。因為他這會兒的滋味也不好受。挫敗感不比吳隊長少，甚至比他更甚。
“你是想現在追查線索，還是休息休息？無論你想怎麽做，我都陪你。”莫子棽輕聲的說著，語氣堅定。
慕森欣慰的看了看莫子棽，然後說：“算了，我們去吃飯吧。我挽回不了這件事了，而且廣場和公路都是那麽開闊的現場，能找到的線索肯定不多了。剩下的事，讓吳隊長交給他的人去辦吧。”
吳隊長似乎有些吃驚，慕森會在這個時候選擇休息。可是仔細想想，他不休息又能怎樣呢？l想要做的，都已經做完了。然而他們並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種馬後炮的堅持，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這裏，吳隊長連忙對慕森說：“好好好，快休息休息。我這就安排他們去調查廣場那邊的高層，看看有沒有監控視頻之類的線索。然後再查查這個微型炸彈，看能不能找到來源。”
“別抱太大的希望，量力而行，你也得休息。”慕森叮囑著吳隊長，也不願看他過分操勞。
吳隊長笑著點點頭說：“我這兒你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我就也回去歇一天。”
“好，那再聯係。”說完，慕森就上了車，和莫子棽開車離開了。
吳隊長看著慕森的車子揚長而去，心裏有不少的想法。他對莫子棽的懷疑沒有降低，但是卻也不能表現出什麽。因為沒有一丁點兒的證據，造成他現在隻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不過，轉念一想，莫子棽和慕森在一起還是有好處的。畢竟，隻要有慕森在一天，就不怕他莫子棽會跑了。
終於回到了家中，慕森躺在**就睡著了。雖然他有著超強的推理能力和卓越的分析頭腦，但是從機體上來說，他也就是個普通人。沒日沒夜的和案子拚命，他也會感到疲憊。所以，在這“戰敗”的時刻，他並沒有不切實際的發瘋或者歇斯底裏。而是選擇了休息，冷靜，摒除一切雜念，隻安安靜靜的休息。他知道，如果這場仗還要打很長時間的話，他首先要保證的，是得活過l。
幾日之後，慕森還沒睡醒，就聽到莫子棽站在露台上說：“初雪啊，慕森你要是再不起來，就要錯過了。”
慕森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下雪有什麽值得高興的……”說著，又把你往被裏裹了裹。
“這一片雪白，好像能覆蓋了所有的黑暗和罪惡。”莫子棽在露台上輕聲的說著。
慕森終於睜開了眼睛，不情願的坐了起來說：“你這話裏，好像才是關鍵詞。說到底不也還是覆蓋嗎？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更何況，等雪化了之後，路麵不是比之前還髒……哎呀，你趕緊進來吧！別感冒了。”
莫子棽聽了慕森的話，剛準備回屋，就聽到了門鈴聲響。
“不會又是吳隊長吧？”莫子棽一邊說著，一邊下樓開門。
門外，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老人，他滿頭都是白雪，看起來好像在雪中站了很久的樣子。不過那雙透著銳利鋒芒的眼睛，卻表明了這位老人不是一般人。
莫子棽又看了看他後麵，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遠遠的停著。
按理說，在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會問一句對方，你是誰？找誰？不過莫子棽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的看著老人。
老人與莫子棽對視著，然後開口問道：“莫子棽，是吧。我是來找你和慕森的。”
“閣下哪位。”莫子棽禮貌的反問了一下。
“外交部，程峰。”老人回答著。
這個自報家門，讓莫子棽一驚。首先，他知道程峰這個名字，年近七十的老幹部，一生功績顯赫。不知道為什麽，他怎麽會站在慕森的門前呢？要說平時來個警察刑警什麽的，莫子棽倒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但是現在，外交部的人來找他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到莫子棽的詫異，老人微笑了下說：“我能進去說話嗎？”
莫子棽這才回過神來說：“當然可以，失禮了。”說著，連忙將老人讓進了屋，並馬上為老人倒了一杯熱茶。
這位老人，可不是尋常的隊長局長的身份。他在門口站了那麽久，必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慕森。於是，莫子棽說：“您稍等一下，我去叫慕森。嗬嗬，他還沒起床。”
“好。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為誰辦事，無論是官還是警。但是請你轉告他，我今天來這裏找他的事情，關係到兩國關係。還有你，我需要你們在這個時候能出來幫幫我。”程峰非常嚴肅的看著莫子棽。
莫子棽看到程峰這樣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就上樓去喊慕森了。
莫子棽將程峰的原話轉達給了慕森，慕森“噌”的一下子就坐起來了，也顧不上洗臉和形象，頭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穿著厚厚的睡衣就下樓了。
“程先生……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慕森看到老人銀發上還有雪水，非常吃驚。這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這位老功臣可是絕對不會再出山了的。
程峰讓慕森不用客氣，先坐下。然後就對他們兩個人說道：“百裏湖，你們知道嗎？”
“知道，那是個好地方。湖光山色，景色宜人，並且四季不分明，常年25度左右。”慕森像個學生一樣，認真的回答著老人的問題。
程峰麵色沉重的說：“那裏有一條遊船，昨天出事了。船上有24個t國遊客，還有六名船員，兩名導遊，全部失蹤了。我得知了情況之後，就知道這是一個關係到兩國關係的大案子。t國今天上午就會來一批家屬和記者，你知道，如果我們給不出一個交代的話，局勢就會變得相當危險。細數全國頂級破案專家和法家，能用最快速度破了這個案子的，估計也就你們兩個人了。我是連夜趕來的，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去一趟百裏湖。”
聽完了程峰的話，慕森十分不解的問道：“全船所有人，全部失蹤了？這艘船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起火，但是船沒沉沒。稍有傾斜，不嚴重。由於船上高溫未降，消防員們搜索生還者很困難。可奇怪的是，一個人都沒找到……”程峰的麵色愈加凝重。
“一個人都沒找到？是不是跳水逃生了？我記得百裏湖可是有很大一片麵積的水域，所以才人稱湖水有百裏之廣闊。那裏麵還有很多小島，都是沒被開發的。他們會不會是在船剛剛起火的時候就跳船了，然後遊到了某座小島上？由於沒有通訊工具，所以暫時沒法求救和聯係？”慕森說著最普通，最合情理的猜測。
程峰搖了搖頭說：“警方已經搜尋十五個小時了，到我來的時候，已經十八個小時了。沒有一具屍體，沒有一件漂浮物，附近島嶼也沒有人上岸的跡象，更沒有求救信號。百裏湖附近的百姓人心惶惶，說是湖神把人都給吃了。t國那邊緊咬著公民失蹤這一點不放，懷疑我們是故意殺了全船t國的遊客。現在內憂外患，十分緊張。”
慕森想了下，然後對程峰說：“咱不耽誤時間了，我這就收拾一下。有什麽話，咱路上說吧。”
聽了慕森的話，程峰顯得很欣慰，很高興，連連點頭。
慕森拉著莫子棽上了樓，一邊換衣服一邊對莫子棽說：“北國的初雪咱們就先別欣賞了，南國那疑點重重的現場需要我們。子棽，這件事，咱們必須得去。”
慕森說著，一轉頭，卻見莫子棽已經快要收拾好了。他笑了下說：“吳隊長都說了，你可是光明和正義的使者。你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這種時刻怎麽會不挺身而出呢？走吧，咱們去會會那吃人的湖神。我可不相信，這年頭神仙閑的都出來作亂了。”
等到慕森和莫子棽再次站在程峰麵前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完全換了一副形象。
程峰看了看他們問道：“你們手上現在有案子嗎？用不用交代下？”
慕森垂下了眼，淡淡的回了句：“沒有了，案子已經完結了，咱走吧，最好趕在t國的記者們之前到。”慕森深知媒體的力量，一件尋常的事情，都能炒出大問題來。
“好，那咱們出發吧。時間不多，咱們都盡力而為吧。”程峰說完，就出了門，並帶著慕森他們走向了那輛遠遠停著的汽車。這就是程峰為什麽會成為外交部第一人的原因。因為他早就清楚了慕森和莫子棽的性格，所以做事更加低調，不擺架子，不耍官威。他盡可能避免了一切會令慕森和莫子棽反感的事情，這樣一來，這兩個年輕人就不會拒絕前往百裏湖的要求。尤其是在程峰特意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之後，這誠意更是讓慕森和莫子棽無法拒絕。隻有有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他們才會全力以赴的破案。雖然，程峰知道，這兩個人是出了名的破案天才，為死者鳴冤。但同時，他們的脾氣性格也與常人不同，個性很強。一旦他有了反感情緒，說不幫忙那實在是情理之中。畢竟他們不是警察，沒義務去管什麽國家大事。
在程峰完美的外交之道下，他們曆經了四個小時的飛機，終於來到了百裏湖所在的城市。之後又是一個多小時的汽車顛簸，這才來到了百裏縣。這一片的所有村莊縣城，都是以百裏為名。因為當地經濟情況落後，土地貧瘠，老百姓們的所有生活來源全靠這百裏湖的旅遊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地名就都以他們的生活根源為名了。
這百裏湖麵積約五百多平方公裏，景色綺麗。因為這波光瀲灩的湖水中間，有無數的小島。全部都是未被開發的小島，形態各異，非常原生態。據說，這地方原來是一片山巒。後來因為在這裏建造了一個水庫，才變成了今天的百裏湖。這些“小島”其實就是當初的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