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眉間尺

?慕森坐了下來,毫不避諱這裏是警局會議室,直接點上了一支煙,娓娓道來了這個久遠奇異的複仇故事。

眉間尺,是春秋戰國時期鑄劍名將幹將與莫邪之子。早在眉間尺出生之前,楚王的王妃因為懷抱鐵柱而有孕,生下來了一塊青色透明的奇鐵。楚王一看就知道這塊鐵非同尋常,打算將它打造成世上獨一無二的武器。於是,他便找到了幹將。

身為天下第一的鑄劍名工,幹將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鑄造出了兩把劍。劍分雌雄,其鋒利程度天下無雙。那劍是青色的,透明的,就像兩條冰。

鑄造出了這樣的絕世寶劍,幹將的心卻是憂愁的,因為他知道,當他把劍送給楚王的時候,也就是他命喪黃泉的時候了。楚王暴戾成性,又敏感多疑,他一定會怕幹將再去為別人鑄劍,所以拿到劍之後一定會殺了幹將,以保證從此天下再也沒有一把劍能超過他的。

料想到一切的幹將,並沒有將兩把劍全部都交給楚王。他獻出的是一把雌劍,留下了一把雄劍,並囑托妻子莫邪,如果他死了,以後一定要讓她腹中的骨肉替父報仇。

後來,幹將真的被楚王殺了。莫邪直到眉間尺十六歲的時候,才將這個故事告訴他,並且讓他拿上了自己家的那把雄劍去報仇。

眉間尺是殺不了楚王的,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遇到了黑衣人宴之敖者。那個古怪的人說,隻要眉間尺將自己的頭砍下來,和劍一起交給他,他就能幫眉間尺報仇。

眉間尺為了報仇,自己砍下了頭顱,由黑衣人送到了楚王的麵前。黑衣人告訴楚王,讓楚王準備一個大鼎,他將頭顱放到沸水滾油之中,頭顱就能自己唱歌跳舞。

楚王相信了,黑衣人也照做了,那類似楚辭一樣的古歌,就是在這個時候,由眉間尺的頭唱出來的。後來,黑衣人用青劍砍下了楚王的頭,也扔進了大鼎之中。就這樣,楚王死了。

整個故事頗有神異色彩,但是油炸頭顱的這個情節,卻與慕森他們現在麵臨的凶案完全一樣。而且血字古歌也表明了,凶手就是按照鑄劍這個故事做的。

當慕森盡可能簡單的講述完了《鑄劍》這個故事之後,所有的警員都愣了,吳隊長更是呆呆的看著慕森,半天回不過神兒來。

慕森看著大家這種一致的木然狀態,不禁停下了故事,不解的問道:“我講的這個故事很難理解嗎??”

沉了幾秒鍾,吳隊長才甩了甩頭說道:“啊……倒、倒不是說難理解。我就是有點兒不明白,咱們現在可是和諧世界、社會主義國家,你說的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啊。再說了,誰媳婦兒能抱下柱子就生出一塊鐵來?”吳隊長抓住的細節,好像總是一些不該在意的細節……

慕森擺了擺手說道:“我說了,故事是有神異色彩的,東方或西方的所有神話中,在最初時期,女性懷孕都是一個神化的現象,比如踩個腳印啊,淋了陣雨啊……所以這並不如你想象的那樣。我講述這個故事的目的,是想說明,凶手很有可能曾經是受害者。沒錯,現在雖然不是幹將莫邪的時期了,但是依然還是不能避免有些‘懷璧其罪’的冤案發生。我覺得,凶手故意使用眉間尺的故事來殺人,一定是有原因的。複仇的故事那麽多,何必非要用這個呢?大概……他或者他為之複仇的人,與這個故事的主人公的情況很相像。”

吳隊長聽後,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說……在這個Y市,有一個和楚王差不多隻手遮天的‘暴君’?搶了老百姓的寶貝,還把人給殺了?”

看著吳隊長那副無法置信的模樣,慕森倒是不以為然的反問道:“這種事情很稀奇嗎?”

不等吳隊長回答,慕森就轉移了話題說道:“所以,同誌們,你們現在要找的是一個有著嚴重妄想型人格和反社會報複人格的神經病。他不會很高,而且非常瘦,他自以為自己是《鑄劍》中的宴之敖者,他覺得自己是在懲惡揚善。這樣的神經病可能並不容易找到,因為他的思維模式是清晰的,隻不過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無法自拔。想找到這個人,你們就必須要知道,死去的這些達官顯貴,到底做過什麽違背良心的事情。”

“這……”大家顯得都有些為難。雖然說現在屍源還不確定,但是按照慕森的這個說法,死去的人很可能是些大人物。查民簡單,查官難。誰都想保住自己的飯碗,誰願意去深究那些大人物們做過哪些錯事?

慕森也不再多說,因為他看見會議室的門開了,是莫子棽在朝他招手。慕森站起身,走到吳隊長身邊,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一會兒你自己出來,我有事跟你說。”

慕森還是第一次這麽神秘,這讓吳隊長有些吃驚。他連連點頭,然後就開始整理筆記,和那些警員們應付應付。畢竟,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會,然後直接走人不太好。總得有人留下來收拾慕森扔下的爛攤子。

慕森走出辦公室,直接對莫子棽問道:“怎麽樣,那腦袋有線索嗎?”

“嗯……慕森,我想你要做好收拾殘局的準備,因為你剛剛說的那個腦袋現在已經可以被稱之為顱骨了……”

“……”

“我將爛了的皮肉剝離,用顱骨複原技術嚐試模擬死者生前的樣貌,這樣就可以加快確認屍源的時間了。來,你看看,就是這個人。”莫子棽遞給了慕森一張彩印。

慕森隻看了一眼,就挑眉問道:“這麽快?你這是神速嗎?”

莫子棽聳聳肩回道:“因為我看過了那油炸過的頭,很大一部分是不需要什麽技術的了。如果咱們手裏的是一顆年代久遠的顱骨,那就麻煩了,需要確定種族、出生地、年紀、性別等等,而且白骨也沒辦法告訴我們死者是胖還是瘦,鼻子是高還是低,嘴唇是薄還是厚。但是現在這個,就沒有那麽繁瑣了。正如您所見,這確實是一位胖子。而且從他謝頂和臉頰脂肪厚度的情況來看,絕對是營養過盛,屬於三高人士。嗯,沒錯,這是一個生活條件極其優越的人。”

聽莫子棽說完,莫森靠在牆壁上陷入了思考。死者到底搶奪了什麽東西呢?難道真的也會是一把劍?

這時候,吳隊長出來了,裏麵的警員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等到大家都散了,吳隊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抱怨道:“我是來當接待的嗎?我好歹也是個刑警隊長好嗎?慕森,你太過分了。”

慕森看著周圍已經走散了的人群,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些都是Y市的警察,我不信任他們。誰知道這中間會不會有某些人安排進來的耳目?我要他們全部都來聽眉間尺的故事,一是為了讓你了解案情,其次就是為了傳達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如果這些警員裏,真有某些高官的下屬,那他就可以去為自己的主子傳個信,凶手要殺的一共有六個人,這可以讓其餘的四個人做好防備。不過,我估計現在已經剩不到四個了。”慕森冷靜的說著,就好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什麽?!又有人的腦袋已經下油鍋了?”吳隊長吃驚的看著慕森。

這次,是莫子棽在一旁接道:“凶手殺人毫無猶豫,根本沒有超我自製可言。手段殘忍、沒有憐憫和人性,報複的目的簡單直接。他殺人的速度隻會越來越快,絕對不可能停下來。”

“那……那該怎麽辦?”吳隊長聽莫子棽和慕森這種冷靜的陳述,急的一腦門都是汗。

慕森無所謂的說:“死都死了,你現在幹著急有用麽?如果你繼續在這裏急下去,那我估計很快就會一個不剩了。”

“那、那我該做什麽?”吳隊長茫然的問道。

慕森笑了下,然後勾勾手指說:“來,吳隊,我給你安排個任務。”

吳隊長訥訥的湊了過去,等他聽完了慕森低聲的耳語之後,吃驚的瞪著慕森一聲驚呼:“啊?!”

慕森急忙示意他的小點聲音,然後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然而吳隊長又控製不住的“啊”的一聲驚呼。而且這一次,比剛才那次的聲音還大,明顯聽的出語氣中的不可思議和重重疑惑。

慕森有點兒不耐煩了,他瞪了吳隊長一眼問道:“你還會說別的嗎?你到底想不想快點兒破案然後早點兒回家吃飯啊?你不想,我們倆可還想呢!你去不去?”

“啊……我去,我這就去辦……”吳隊長的臉上,還是深深的震驚。

看著吳隊長轉身,慕森又提醒了一句:“你可一定要避開所有人,自己去辦。”

吳隊長回過頭,堅定的點了點頭說:“嗯,你放心吧!我知道。”說完,就頭也不會的大闊步走開了。

等到吳隊長走了之後,慕森才麵帶笑意的看了看莫子棽說:“看來,你的心裏早就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