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長生和楊達心急火燎的趕到了湖州府衣裳街的龐家大門口。龐家在湖州府是赫赫有名的富貴人家,門口有著一對太湖石雕琢而成的青獅子。門房小廝若非是看在楊達有著杭州府副將軍腰牌,早就把長生當作要飯花子趕走了……

小廝一溜小跑進去片刻就叫來了個頭戴瓜皮棉帽身穿襖褂的大管家,富戶人家的規矩森嚴。大管家訕笑道:“不知道這位軍爺和小師傅來此何事?我們龐老爺近日正在忙著小姐的婚事,要是兩位沒別的事就……”

長生皺眉脫口問道:“不知道府上是哪位小姐要成親啊?”

老管家笑道:“哈哈哈,小師傅聽口音就不是湖州府人啊!我家老爺龐德有兩個少爺兩個小姐,大少爺龐世興打理龐家生意,二少爺龐世榮任湖州府主簿。我們大小姐早就出閣嫁到餘杭縣了,唯有二小姐龐嬋娥年方二八,年後要辦喜事了啊!”

“什麽!是龐姐姐要辦喜事了,這不可能啊!”長生瞪圓了眼睛驚聲大叫道。

老管家麵有怒意道:“哪來的瘋和尚!你竟敢口稱我家二小姐為姐姐,我家小姐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會和你認識啊!去,去,去!”楊達在旁邊聽的直迷糊,集馬鎮上的女屍不是龐家小姐嗎?可眼下人家小姐都馬上要辦喜事了,這叫什麽事啊?

“喂!聽著,去把你家老爺叫出來,今日我非要見到你們小姐不可!”楊達是行伍出身說話就沒有想那麽多,反正是奉了胡大人的令護送小和尚來湖州府把龐家小姐的骨灰壇子送回龐家。老總管叉腰攔著楊達,就是不讓他們進去。

楊達眼瞅著事情不對勁,脾氣上來了就推開老總管邁步就要往裏闖。門房小廝見勢不對轉身就疾跑飛報,沒多大的工夫就出來了個一身蘇繡雲錦長袍的矮胖子……

“都住手!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竟敢來我龐府鬧事,我龐德在湖州府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豈容你們胡鬧!”龐家老爺一聲大喝道。

楊達指了指長生道:“龐老爺,本將乃是杭州府副將。隻因奉命護送小和尚送還令千金的……”長生拽了下楊達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的話頭。

長生雙手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小僧是集馬鎮關帝廟的小和尚。數日之前集馬鎮苕溪河上飄來一具女屍,長相模樣與龐小姐極為相像……”

“住嘴!我家女兒好端端的在家,你這瘋和尚胡口胡言!來人啊,給我把他們兩個瘋言狂語的渾人打出去!”龐家門房小廝有了龐德的撐腰抄起門杠就要打楊達,長生也被鬧糊塗了拉著楊達就往外跑……

兩個人跑出幾條街,楊達開始埋怨道:“我說小和尚啊,你確信集馬鎮上的女屍是龐家小姐嗎?人家小姐都說要辦喜事了啊,你可不能耍我啊!你身上可有信物啊?”

“阿彌陀佛,楊將軍勿要動怒。此事極為蹊蹺,龐家小姐是被人暗害落水的。想要弄清龐家小姐是真是假也非難事,小僧來湖州府時被守城的把總搶走了龐小姐的金義甲。隻要有了那金義甲,就不怕龐老爺不相信了。”長生經楊達這麽一提醒就想起了城門口被把總羞辱的事,幸好是有陳四哥仗義相助……

將近戌時,湖州府城門關閉。把總腆著肚子就散了守城兵丁獨自向北而行,長生和楊達二人就悄悄的尾隨其後。長街之上已是人跡稀疏,大凡百姓人家都早已是熄燈睡覺了。長生瞅準了機會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搭住了把總的肩頭。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長生厲聲冷喝道。

把總心驚回頭看到了長生怒罵道:“又是你這小兔崽子啊,是不是又偷了人家東西啊!”

長生揚起手就扇了把總幾個大巴掌道:“這是替陳四哥打的,這是替被你欺淩的百姓打的!”

“哎呦!還反了你啊!打我?想要造反啊!”把總怒不可遏的就要追打長生,可瞧見了長生身後的楊達頓時臉色驟變……

“湖州府守城把總肖誌勇見過大人,不知道大人為何與此賊人在一起啊?”把總不情不願的單跪施禮。

楊達哼道:“數日前你搶了小和尚的東西,可有此事?”

“那……那個不算是搶啊……這小和尚破衣襤衫的怎麽可能有金子啊?我不過是拿了他的賊髒之物,大人你不能聽這小兔崽子胡說八道啊!”把總肖誌勇極力爭辯道。

楊達幹笑道:“我不管小和尚怎麽得來的金子,你現在不給我交出來我就把你送進守備將軍那裏!你們這些欺壓百姓的兵痞,每日都會搜刮不少好處吧?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奉了胡大人之命到此地護送小和尚的。”

肖誌勇冷汗刷的就下來了,胡大人派飛馬攔刑湖州府已經是人盡皆知了。真沒想到小和尚有著如此背景,肖誌勇急忙說道:“都怪我一時財迷,把那東西賣給了北門醉仙樓的老鴇子了。這是五十兩銀子……我……我這就去討回……”

肖誌勇從兜裏摸出了一錠銀子,楊達抓過銀子塞在了長生手裏。抬腳踹開了肖誌勇罵道:“還不前麵帶路!”

此時的湖州府北門是一片鶯歌燕舞的繁華景象,各家煙花酒樓高掛大紅燈籠笑迎四方客人。長生畢竟是個不懂人事的小孩,隻知道這裏的姑娘們穿的花紅柳綠正在嗤笑自己。肖誌勇來到了醉仙樓下,急吼吼的拖拽出正在迎賓接客的半老徐娘……

“老鴇子啊,前日裏我賣給你的東西還在嗎?”肖誌勇惴惴不安的說道。老鴇子顯然是見過世麵的主,察言觀色發現肖誌勇帶著個身披甲胄的將軍和一個頭上長了板寸頭發的小子就知道他們不是來找樂子的。

老鴇子媚笑道:“喲,你說什麽呢?我買你什麽東西了啊?咱們打開門做的是皮肉生意,你們來這裏不是尋樂子那我可就不陪你們了……”

楊達拍了拍腰刀喝道:“大膽!你這老貨膽敢收藏那東西!你且不知道那東西鬧出了九條人命嗎?你若再不交出,信不信我帶兵來燒了你這破店!”

老鴇子咬牙瞪了肖誌勇一眼道:“冤枉啊大人,民婦隻是貪圖那東西寶石精致真的不知道是鬧出人命啊……”老鴇哆哆嗦嗦的從貼身褻衣裏掏出了一個小香囊,打開正是長生要找的金義甲……

楊達喝道:“老貨,你可要聽明白了!倘若你與命案有關,莫說是你的醉仙樓就是整個北門都要被官府查封!小和尚,我們走!”楊達拿過金義甲拉著長生就走了,留下老鴇子還在和肖誌勇討要銀子……

有了金義甲,楊達大模大樣的拍開了龐府的銅釘大門。老管家正欲開口斥罵,楊達攤開手露出了掌中的金義甲。老管家徒然驚問道:“這……這是我家老爺花了幾千兩銀子為小姐打造的琴指,怎麽會在你們手上!”

“去告訴龐德,他的女兒大有古怪!”楊達趾高氣揚的喝道。

老管家倒是也不敢怠慢了他們,把楊達和長生請進了花廳用茶。老管家長歎了一口氣拿著金義甲就去了內室叫老爺了,長生和楊達都感覺到了龐家似乎是有著難言之隱!

時隔片刻龐德握著金義甲滿臉驚駭的衝進了花廳,連連抱拳行禮道:“是龐某人有眼不識泰山,敢問這金義甲是從何而來!”

長生起身道:“阿彌陀佛,此事說來話長了。小僧是離此地三十裏外集馬鎮上的和尚,上月底集馬鎮上飄來具女屍。這金義甲正是從女屍身上所有,誰曾料想女屍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幸得胡大人明查秋毫才將風波平息,女屍也爛的不成樣子了,小僧隻能是將女屍骨灰帶到這裏。”長生解下了肩頭的褡褳取出了一個瓷壇子……

龐德又驚又怒道:“那……那你如何斷定就是我女兒嬋娥啊?”

生長黯然道:“小僧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正是如此小僧才知道她是龐家千金。她是被人推落水中的,卻不知道龐老爺近來操辦的婚事又是怎麽回事啊?”

龐德忍不住的淚流滿麵道:“都怪我鬼迷了心竅,上個月正是司政司羅大人壽宴。平素因為生意上的事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羅大人與我多次提親想納我家小女為妾氏。我隻能是以嬋娥尚小,待她二八再定。今年正值小女十六了,那羅大人又舊事重提還邀我們父女二人遊湖撫琴。可是自從那天起,我家嬋娥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楊達喝了口茶不解道:“換了個人?這又是什麽意思啊?”

龐德輕撫著骨灰壇子潸然淚下道:“原本我那女兒乖巧可人,在家隻會做做女紅彈彈琴。可是現在……唉,小女的兩個丫鬟都嚇的送回家養病去了!每到太陽落山後,小女的南麵繡樓裏都有怪聲頻頻響起。丫鬟們還在樓下找到了鮮血淋漓的死雞死鼠,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長生接言追問道:“那平日裏府上可有禍事發生啊?”

龐德長歎了一聲道:“這個倒是沒有,隻不過嬋娥她性情大變整日都把自己關在屋裏,起初還以為是因為答應了布政司羅大人的婚事煩悶,後來才感覺此事不對啊!哪有姑娘家的繡樓外盡是死雞的啊,我請了不少的郎中都是束手無策。聽人說隻有去道場鄉請三清伯才管用,我派人幾次去請都被三清伯趕了出來……”

長生等人正在花廳裏說話,就聞得一陣刺鼻的血腥味隨風飄來。龐德不驚失色吼道:“這是又來了嗎?龐全……龐全……給我再派人去請三清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