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王府校場上靜可聞針,麵對珠光寶氣的稀世奇珍並沒有人敢上前一步。誰都明白清兵大軍壓境性命能不能保全尚不得而知,人死了要珠寶還有什麽用啊?堵王的親兵是跟著王文金南征北戰的,對於年僅十六這個乳臭未幹胎毛未退的幼天王洪天福貴為人還是不大放心……

一直站在幼天王身後的老道翻了翻怪眼笑道:“哈哈哈,貧道青陽子有禮了。諸位天朝的兄弟不必太過拘謹,此番幼天王能夠成功突圍全是仰仗大家的功勞,這些財寶是幼天王感謝兄弟們的。天京雖然被清狗所破,可是我們也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幼天王已經派出精兵聯絡翼王石達開了,隻要我們能夠堅守幾日翼王人馬就會來到。”

場上的兵丁聽見了老道的話終於是有了一絲希望,想著翼王的人馬殺回湖州府打退清兵。就隻有一個人在暗暗搖頭歎氣,此人就是被押跪在點將台上的章衛。和章衛一起跪著的王複興不解的輕聲問道:“章家兄弟啊,你為何連連歎氣啊?能打退清狗是件大好事啊,你不會是真想投了清軍吧?”

章衛哼了一聲道:“我自知是個賊,但我不會絕非不仁不義之徒!木匠啊,你以為這台麵上的寶貝兒真的是給咱們的啊?五百兄弟就你想不明白,誰想要這裏的東西肯定是活不了啊!”

正如章衛所料那樣,聖庫寶藏運到湖州府後就成了燙手的貨。不知道有著多少人在惦記著寶藏,幼天王把親兵招集到此就是要妥善安置聖庫寶藏。

木匠王複興與章衛本是堵王近軍,兩人頗為相熟。王複興是個粗人,而章衛卻是出身書香門第之家,隻因其父被人陷害冤死大獄中。章家從此敗落,章衛無師自通做起了梁上君子,專盜一些不義之財分發給苦難人……

老道從兜裏掏出了把竹簽筒笑道:“各位兄弟既然是不願上前,那老朽唯有請昭王請諸位抽簽而定吧!”

昭王黃文英厲聲大喝道:“清狗大軍來襲就是為了聖庫寶藏,湖州府已然是天國最後的守地了。我們身為天朝兄弟就該誓死保衛聖庫,等到翼王人馬來援一舉殺退清狗!如今幼天王要咱們兄弟中選派勇士去完成一件驚天壯舉,你們怎麽都慫了啊!都給我過來抽簽,生死各安天命!你們倆先給老子滾過來,就由你們先抽!”

章衛和王複興驚詫之中就被精兵給押到了昭王麵前,老道把簽筒擺在了章衛眼前。誰都明白勇士壯舉之事純屬瞎扯,九死一生才是真的。事到如今也隻有憑運氣賭了,章衛猶豫了會手伸進簽筒裏摸出了一根竹簽暗扣在掌心偷眼觀看是根紅簽。王複興大大咧咧的抽簽攤開是根黑簽,紅黑兩色所代表的意思恐怕隻有天知道了……

昭王黃文英見章衛不肯亮簽上前就要去看,章衛就是攥在手心裏就是不動。氣的昭王拔劍要斬殺他,章衛依舊是紋絲不動。幼天王洪天福貴怕節外生枝連聲喝道:“住手!都是自己兄弟豈能自相殘殺,讓兄弟們速速抽完簽,青陽道長自有安排。”

昭王黃文英聽了幼天王的喝令隻好是悻悻收劍,朝著章衛踢了一腳。章衛猝不及防十分狼狽的摔了個仰麵八叉,台上的眾位王爺都不住的搖頭……

堵王黃文金氣惱道:“丟人現眼的東西,都給我滾下去!”隻有王複興看出剛才章衛是裝摔的,滿台子的奇珍異寶才是他想要的!

隨著親兵上台去抽簽的時候王複興悄悄的問道:“你小子死性不改還真敢下手啊!”章衛低頭不語用手捂著嘴,從他嘴裏變戲法似的吐出了玉如意、夜明珠、瑪瑙石等七八件東西,看的王複興都傻了眼。

章衛就像沒事人似的把寶貝兒把藏進了衣襟裏道:“木匠啊,你說什麽呢?進校場可是不能私帶東西的啊,我可是兩手空空啊!”

“你就狡辯吧!小心腦袋被砍了!咦?怎麽十有八九的人都是抽中了黑簽啊?難道說抽中紅簽的人是要去送死的嗎?”木匠王複興惴惴不安的說道。

章衛思忖道:“實則虛也!我算想明白了,今天校場上的五百兄弟都要死!台上是在做著猴戲給人看啊!”

“什麽意思啊?既然是都要死還讓人抽哪門子簽啊?一聲令下幼天王精兵四麵亂射不就結了?”木匠王複興不可置信的問道。

章衛冷笑道:“哼!掩人耳目罷了,若是傳言出去幼天王隨行精兵殺了堵王的親兵則會軍心大亂。我猜今夜的排場是做給清兵探子看的,讓探子回報曾國藩聖庫的下落。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王複興就不知道章衛在說什麽急道:“都啥時候了還扯遠近啊,你說咱們就稀裏糊塗的死在這裏了嗎?”

“你能跑的過精兵手中利箭嗎?咱們先靜觀其變,鬧不好咱們還真的要死在這裏了!”章衛望著校場四周刀劍出鞘的層層精兵歎道……

一頓飯的工夫五百親兵各自都抽完了簽,老道向堵王使了個眼色。堵王黃文金皺了皺眉頭道:“凡是抽中紅簽的兄弟們留在校場,抽中黑簽的兄弟路隨昭王回營!”

從天京護送幼天王來湖州府的幾千精兵開始查看親兵營手裏的竹簽了,凡是黑簽的親兵馬上就會被拉在一旁。章衛看著精兵拉人的氣勢不對頭,回營就幾步路的事,哪裏需要精兵如此興師動眾啊?更不需要昭王帶領回去啊?這裏肯定有詐!

快輪到檢查木匠王複興時章衛一把拽過王複興道:“木匠啊,我先走一步了啊!你要記得馬上回家看看你媳婦兒,耽誤了你就看不見了啊!”不由分說的就搶過木匠手裏的竹簽,把自己的紅簽塞給了王複興。

王複興張嘴結舌不解道:“你……你這不是在坑我……”

精兵提著刀就把章衛給拉了過去,將近四百來人都是抽到黑簽的。台上老道陰鶩的看了看幼天王道:“天王稍等片刻,等老朽取來他們的怨魂後就可以做法了!到時候有著這些冤魂凶鬼看守著聖庫就萬無一失了!”

幼天王洪天福貴點頭道:“此事就全賴青陽道長的神通了,隻要能夠保住聖庫,他日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老道和昭王一起帶著幼天王的精兵押著抽中黑簽的親兵就離開了校場,堵王黃文金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幼天王讓身邊的護衛收拾了台上的珠寶金器,校場留下的幾十人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陣畏懼……

且說章衛跟著眾人出了校場精兵喝斥著把幾百人趕進了堵王府中,誰稍有疑問都被精兵一頓拳打腳踢。在堵王府的後院中早就挖好了一個大土坑,親兵營的幾百兄弟再傻也看出不對了,這個土坑肯定是用來埋死人的啊……

老道冷冷的笑道:“動手!”看押的精兵刀砍劍刺手無寸鐵的親兵,一具具親兵的死屍被無情的殺戮扔進坑裏。堵王府後院裏鮮血橫流,四百來人不到半炷香的光景全被橫七豎八的扔進了土坑裏了。

老道站在土坑邊念念有詞的淩空畫了個符咒,地上的鮮血就像是被煮沸了似的。坑裏屍體堆升騰起一股子潑墨黑氣,黑氣如浪潮一般向老道洶湧襲來。擋在老道身前的精兵都被黑氣撕成了碎片……

昭王黃文英大駭道:“青陽道長,你看這如何是好啊?”

老道悠然說道:“我就是要他們怨死的怒氣,這幾百人怨氣足以橫掃千軍。但是怨氣隻能在臨死之地而發,所以我要把這道怨氣移花接木帶走!昭王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老道從懷裏摸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紫金搖鈴,一樣是個拇指大小的石塔。老道搖鈴則黑氣立退,坑裏的死屍怨氣越來越重可就是遇鈴聲而退。反複幾次之後怨氣被鈴聲逼入了石塔之中等黑氣盡收石塔後,老道拿起了紫金鈴和石塔匆匆離去……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章衛就感覺身子輕的像一團棉絮在隨風搖擺。看樣子自己是上了黃泉路了,耳畔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仔細聽聲音又很耳熟,好像是木匠王複興的聲音。章衛心裏打了個激靈睜開眼就瞧見木匠王複興背著自己拚命的往城外跑!

“木匠啊!你怎麽也來了啊?你也沒能逃脫嗎?我不是告訴你快逃回家啊?”章衛渾渾噩噩的就感覺到了胸口一陣疼痛,真搞不懂人死了還會疼啊?

王複興罵道:“你小子給我閉嘴,你都不知道你是從閻王殿裏爬了一圏啊!現在快趁著清軍來襲逃離此地是正經,晚了就沒那麽好運了!”

章衛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北鬥星急道:“停下,你往東跑不是找死啊?清軍早就封鎖東北兩麵了,咱們這是去忙著投胎啊!先躲進樹林裏再說,你這榆木腦袋啥時候才能開竅啊!”

王複興還真沒想的那麽多,聽了章衛的話連忙停步閃進了旁邊的樹林裏。王複興放下章衛說道:“你小子太不是東西了,幼天王留下我們幾個是去太湖沉寶啊!我是趁著抬寶貝兒上船鳧水遊回來的,好在是清軍來攻城了,精兵才來不及埋你們啊!”

章衛看著胸口浸透的血跡,伸手扯開衣襟就看見了碎成兩斷的玉如意滾落了出來。人算不如天算啊,偷來的寶貝兒竟然是救了自己一命。

章衛扯開了衣衫包紮完傷口道:“你還不算太笨,去太湖的親兵壓根就不是藏寶。真正的寶貝兒還在湖州府裏,隻不過咱們是沒那本事去拿。你幸好回來了,要是跟著去了這會兒估計是喂了太湖王八了,唉!”

王複興突然捂住了章衛的嘴巴喝道:“你聽!林子裏怎麽有股焦臭味啊,好像是人肉燒焦的味道啊?”

“嗯……嗯……嗚嗚嗚……”山風吹來能夠清清楚楚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聲,那聲音就好像是來自幽冥地獄的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