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邊,樹林中。

暮色四合。光線暗淡,正常視力隻能瞧到十米遠的事物。

地上落葉無邊,厚厚的,腳踩上麵沙沙響。

古靈與半路冒出來的哥哥鐵家安並肩行走。白馬在後麵安靜地跟隨著。

他們一路走來,遇見多起不平事,鐵家安眼睛瞄瞄,凡是他認為自己有能力擺平的,首當其衝,上去一陣劍光揮舞,打跑一片。

此時,他的佩劍正拿在古靈手中。這柄劍是名劍——朝霞,鞘麵如天然彩霞般絢爛,劍身更是七彩流光,美不可言。這種名劍拿在這小子手裏簡直是一種侮辱。

戰鬥中,古靈細心觀察了她這個小哥哥的功夫水平究竟如何,不看無所謂,一看腦抽風,鐵家安簡直是九流打手,全無招式可言,全憑信手揮灑,若不是仗著朝霞鋒利無比,無堅不摧,才得以打倒一撥撥三腳貓,這小子早就做逃兵了,否則豈能這樣神氣活現的,總愛充大對她管了又管的。什麽女孩子家笑時不要張大嘴巴啦,什麽女孩子家走路就走路不要膀子甩來甩去的啦,什麽女孩子家進食時要小口小口的吃不要狼吞虎咽的啦,等等等等。呼,氣死古靈了,腮幫子到現在還是鼓鼓的。

“妹妹,聽說江湖上出現一位帶著神秘色彩的英雄叫什麽傅足,你見過他嗎?”

古靈一聽,哈哈笑,嘴巴張得老大。想怎麽笑就怎麽笑。

“笑什麽,笑你哥哥孤陋寡聞是不是?我是生意人,對你們江湖上的名人名事所知不多。”

“哥哥,既然你不是這個圈裏的人就不要問了。反正都是打架能手,泛善足陳。”

“我的好妹妹,你就說給哥哥聽聽嘛,哥哥喜歡聽英雄的事跡。”

“哥哥,這個傅足呢,除了會打架,會笑會跳,會哼幾首歌,會吹吹笛子,嘴巴甜甜之外一無是處。”

“呀,妹妹,你對他很熟吧,知道得這麽多。”

古靈突地回頭瞪他:“哥哥,你見到漂亮的人會不會失魂落魄啊?”嗯,這個很重要,免得到時丟人。嗯,很想很想他,想去看看他,這小哥哥不要讓她難堪才好。天黑了,前後距離市區很遠,沒地方吃飯了,肚子餓了。雖然百寶囊裏帶有吃的,但是聽說仙銘很會做飯,何不去叫他露一手呢。

鐵家安一時不明所以,說:“妹妹,你就是我見到的最漂亮的人,你看我有失魂落魄嗎?”

古靈滿意地點頭,笑說:“嗯,沒有沒有。見到柯時空也不見哥哥多看兩下,我放心了。你等我一會兒。”她跑出十多步,打手機呼傅足,叫他讓她立刻看到他,嘻嘻。

海邊,親親館。

三樓,娛樂大廳,五彩繽紛的燈光中,一群家夥們正在瘋狂中,音響扭至最大音量,勁歌熱舞,歇斯底裏,不知道嗓子疼不疼,骨架子散沒散,嗬嗬。

傅足感到身上有震動,逃出娛樂大廳接聽,立刻眉開眼笑。

流宗跟著出來,貼著他腦袋共聽手機中的動聽女聲。

“是,聽令。”傅足裝模作樣地立正領命。

“她是誰呀,老實交待。”流宗在他耳邊吹氣說。

傅足一肘搗中他肚子,叫他上一邊嗷嗷叫去。

所有夥伴都出來了,聆聽單調的優美的嗷嗷聲。

傅足說:“將有貴賓光臨,各位安分守己,聽到了,不重複第二遍。”臉上洋溢幸福的光輝。

咦,這代表什麽?

除出仙銘與小色及雪寶,夥伴們驚訝地大叫:“傅傅,你怎麽能有女朋友呢?!太傷人心了。”

“莫明其妙,我怎麽不能有女朋友?”傅足啪啪啪啪一路在他們腦袋上拍過。

夥伴們圍攻他。

這幫家夥神經病!

傅足逃!以極速奔下一樓客廳。

夥伴們哄笑著追來。

啊——

一聲驚聲尖叫壓過震動房頂的哄笑聲。

頓時,廳內鴉雀無聲。

夥伴們安靜,是因為一位女孩子的聲音居然這樣響,勝過他們十二個的集體奏鳴,不可思議。另,還看到一匹白馬!

古靈驚叫,是因為看到一群家夥!不是隻有仙銘和小色嗎?噫,雪寶也回來了,倒不怎麽奇怪。

鐵家安眼睛都看花了,將客廳環視一遍,驚訝這裏的從沒見過的新鮮的陳設,尤其是天花板上的燈光特別特別明亮,從沒見過這麽巨大的“夜明珠”,嗬嗬。然後,他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飄過,很快定牢在中間的被簇擁的中心人物臉蛋上。頓時,一陣眩暈襲擊大腦,晃了兩下,似乎站不住了,緊緊握著古靈的手支撐著。

古靈心中慘叫不迭,一是丟人丟大了,二是她的小手被捏得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嗬嗬。

兩方人馬就這樣靜默地彼此打量對方。

傅足大喝一聲:“放開古靈的手。”他看出古靈痛得在心中嗷嗷叫。另,這小子是誰,敢這麽緊緊地握著他的古靈的小手,吃了豹子膽了!

古靈不想誤會,立馬說:“傅足,他是我哥哥,不過你就不用叫他哥哥了,叫他鐵家安這個名字就行了。怎麽樣,我是這麽善解人意。”她笑,燦爛地笑,勝過所有的花兒,這樣做有目的,吸引對方的全體目光不要亂飄。然後,她大力地一腳跺向身旁的小子的腳背。

啊——

慘叫聲及時地發出。鐵家安甩著那隻受罪腳跳,但是卻更緊地握住妹妹的小手。

小色目光搜索,說:“揚揚呢,怎麽不出來?”他飛過去在古靈的頭發裏某點處,手指一彈。

“嗖”地一聲,揚揚出現,一腳踢向小色。

小色閃過,怪笑說:“揚揚,傅足在這裏哎,傅足馬上就要牽古靈的小手嘍,嗬哈嗬哈。”

揚揚追著小色沒命地逃。叫你再氣人家,叫你再氣人家。

夥伴們大笑。

“傅足,有吃的嗎,上一桌來。”古靈直言不諱,拉著小哥哥走向長椅上坐著。

鐵家安終於適應這裏的環境,他揉揉眼睛,小聲說:“妹妹,他就是傅足呀,簡直嚇死人哦。幸好我心髒堅強,否則隻怕沒命了。”他一雙眼睛望著傅足。

傅足哈哈兩聲,過來坐在對麵,夥伴們全跟著過來。

雪寶坐到古靈旁邊。

傅足咳咳兩聲說:“你這個哥哥怎麽當的,看姑爺也不能這麽看法吧。再看,叫兄弟們揍你。”

夥伴們立刻作摩拳擦掌狀,口中恐怖地哼哼哼。

鐵家安在強大的壓力下轉移目光,看妹妹古靈,卻對某人說:“傅足,我好歹是你的大舅子,你可別忘了。”

古靈臉微紅,說:“傅足,鐵家安你倆怎麽說話呢?什麽姑爺不姑爺大舅不大舅的,難聽死了。我餓了,要吃飯。”

傅足命令:“流流,做上好的海鮮款待貴賓。”

流宗立正受令:“是。”他拖著仙銘一起進廚房。

古靈看看這許多家夥,問:“傅足,你怎麽盡交這些怪模怪樣的朋友?”

此語一出,立刻遭遇夥伴們的炮轟。

古靈嚇一跳,雙手及時捂耳,以免下半輩子進入無聲世界。

流宗不在,就屬拜芒與旁岩和晴沙及弄世是大王,他們架著拖著傅足遠離古靈,哼哼,讓這小丫頭瞧瞧傅足可不是她的專屬品。

古靈睜大駭然的眼睛,哦,傅足,你怎麽混的,嗯!?

傅足掙紮大叫:“喂喂,有這樣對待兄弟的嗎?現在是兄弟的女朋友最重要,懂不懂啊你們,有沒有良心啊你們?”

此言一出,招來兄弟們拳頭伺候。並且,肖逐、霧零與意達也加入教訓戰團中。

反了反了,這班神經病!

傅足抱頭逃竄,臉上寫著大大的“苦”字,嗬嗬。

鐵家安眼睛發亮,哈哈笑。他上去加入騷擾傅足的戰團中。

豈有此理,這小子竟敢欺負我們兄弟!

夥伴們一伸手反扭他胳膊,痛得他彎腰嚎叫。

他們異口同聲:“鐵家安,不許你欺負我們的傅傅。”

鐵家安大聲反駁:“為什麽?”

夥伴們齊聲說:“你不是我們的兄弟。”他們十幾隻手齊齊上陣,將鐵家安抬起“嗖”地一下拋飛到了古靈旁邊。

盡管是軟座,鐵家安仍是齜牙咧嘴叫痛,抬起半邊屁股揉著。

古靈訓他:“哥哥,你這一摔真是活該。你應該站在我這邊修理這幫阻礙情人相會的搗蛋鬼們。”

夥伴們哄笑古靈的驚人之語,大方無比。

古靈揚起下巴說:“笑什麽笑,你們都是缺德鬼,我不信你們沒有女朋友,要讓我碰到你們誰和心上人幽會,不叫你們個個鞠躬討饒才怪。”臉不紅心不跳,大方得嚇死你。

夥伴們再笑,眼睛中洋溢欣賞這位小丫頭的意味。

“好好好!”傅足大力鼓掌,眼睛對夥伴們說,古靈跟我不一樣,你們可要小心了,嘿嘿。

他笑著跳到古靈對麵坐下。

古靈右手掌攤開,一對栩栩如生的白色鼠雕赫然出現,一隻是優雅沉思狀的美麗可愛的鼠小姐,一隻是勇猛奔跑狀的英俊瀟灑的鼠小子。

傅足不待解釋,拿起那隻奔馳的鼠小子,高興說:“英俊的鼠小子與美麗的鼠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色閃過來,搶過兩隻小白鼠,說:“兩位的任務就是瘋玩,肯定無暇照顧小鼠,小色替你們保管。”說著在兩隻小鼠嘴上啵啵兩下閃開。

古靈眨眨眼睛,無言看天花板。這一群家夥們真是不可理喻。

傅足說:“古靈,看你手背上一條條紅指印,你哥哥真是太狠心了。”他拉過她的小手摸摸。

啪!

傅足縮手,甩手,口中謔謔叫,很疼。

揚揚一巴掌拍上來打掉他的不老實的手,然後瞪他。

見此,鐵家安哈哈笑,他可是看足了妹夫的七彩風姿。

流宗大叫一聲:“鐵家安,過來端菜!”

鐵家安不動,說:“我好歹是這裏的客人,你們不懂待客之道?”老氣橫秋的樣子。

看來這小子是欠揍!

夥伴們舉臂作揮拳狀。

鐵家安“噌”地一聲跳起奔進廚房當起跑堂的小二,很出色地來來回回上菜。他臉上布滿笑容,他喜歡這裏。這幫家夥們對他不正經,就是沒拿他當客人一樣規規矩矩,他們是在歡迎他。

長長的茶幾上擺滿海鮮大餐,美味四溢。

古靈與鐵家安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

夥伴們觀看他們進食時的吃相。

古靈眼睛隻看美味,管他有幾雙揶揄的眼睛觀看,吃飽吃舒服是自己的事,與人無關。

鐵家安居然受不了一雙雙毒辣的眼睛。他找了一個大盤子裝滿食物進廚房一個人安靜地舒服地享用。夥伴們不放過他,尤其是傅足,跟著他走來走去。可以想象這頓飯吃得多麽辛苦,嗬嗬。

突然,門外一陣“嘭嘭嘭”捶門聲。

仙銘開門,驚訝,還未來得及出聲,門外人已閃入。

這個人一眼看到傅足,不由分說拉著他出門去。

夥伴們未阻止,哄笑。

“笑什麽,這是我朋友。”傅足告訴他們。

夥伴們早就從小色的呱呱嘴裏知道此人的特別事件。

古靈見到此人無不舒服感覺,她相信傅足。

門外。

傅足甩開他,特別好奇地說:“武純青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陰魂不散啊你。”

是的,來人正是武純青。

他笑說:“傅足,我們心有靈犀,你不知道?”

“你胡說八道。你再亂說,我扒你皮。”傅足笑說。他抓起他一把黑發,“頭發變黑了,眼睛中也沒有癡癡的東西了,恭喜閣下重獲新生啊,我就知道你行的。”他滿臉欣喜欣慰。

武純青拍拍俊馬,說:“上馬。”

“幹什麽?”

“見一個你最想見的人。”

“誰?”

“我二叔,你師父。”

傅足驚喜:“空先生!”

武純青看著他吐出令人震驚的兩字:“弟弟。”

傅足被震得倒退三步,按按暈糊糊的大腦,揮手笑說:“武純青你少給我扯近乎。”他心中慘呼,空先生這麽專情的好男人怎麽會有這樣的歪侄子。

他進屋去通知一聲,然後帶著武純青與馬匹瞬間消失。

他剛走,客廳內鬧成一團。

小色拍著巴掌怪笑,鼓勁:“好,使勁打,誰出拳最厲害,賞誰一個小色的香香吻。”

“啊,別打了,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好歹是傅足的大舅子呀!”古靈大叫,著急,無奈,好笑。

一群家夥們正在毒打鐵家安,秋後算帳,修理他乍見傅足時的傻樣,嗬嗬。

勸阻無用,古靈坐椅上作壁上觀,搖頭苦笑。真不知道傅足在這群家夥中怎麽舒服得起來。要是她可受不了,僅是噪音不斷就能要她的小命。

武純青的臨時居所。

“先生!”一聲頗是親切的呼喚。親切發自內心,什麽稱謂不重要。

武峻正在客室的桌邊翻閱書籍,燭光照亮滿室。聽到呼聲,他抬頭看到想念已久的麵孔,他站起,高興不已。

傅足一個箭步撲進先生懷中,緊緊環著先生的腰,下巴頓在先生的肩上,閉著眼睛感受闊別很久的親人的溫暖。一舉一動很自然,很親切,但是洋溢著那麽的迫不及待,宛如離家很久的孩子重又回到親人身邊。

“足兒,這是你嗎?”武峻感歎,撫摸他懷中孩子的頭發,“長這麽高,令我不敢相信。當時,你說去牛市上賣牛,怎麽一去不回了?”

“先生,我貪玩爬山,不小心跌山穀裏去了,被困了兩年。待我出來找先生,你已經走了。”傅足簡單說一下當年失蹤經過,隱去了被土派的少掌門打入深穀的事實。這些事不必說,他不想說。

他們坐在長椅上,聊聊分別後的遭遇。

武純青坐在傅足旁邊,微笑著看他們敘說別情。

傅足伸出右手,幾塊形狀別致的彩色小石頭坐在掌心。

他看著先生說:“先生,還記得我們的紅屋頂白牆壁的家嗎?我離開山穀就回家了,可是先生已經因為找不到我傷心地走了。這些小石頭我一直帶在身邊,這是我和先生一起浪跡天涯時撿拾珍藏的,身上帶著這些小石頭我就感覺到先生在我身邊。”

武峻目眶濡濕,拿起一塊滿含溫情的小石頭緊緊握著,環著傅足肩膀的手用力擁擁他。短短幾年朝夕共處,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們是如此關愛懷念對方,這種感情多麽令人感動,上蒼賜予人類多麽豐富的感情。

飯桌上,傅足又吃了很多。雖然晚飯已吃過,心情特別高興,胃袋似乎也增大了。

傅足喝著鮮美的蘑菇湯。

武純青說:“傅足,這是蘑菇湯。”

傅足笑說:“你當我是白癡啊,不知道是蘑菇湯啊?”

武純青重複,強調:“這是蘑菇湯。”

頓時,傅足恍然大悟,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了?

他笑,用筷頭敲一下武的腦袋,用力地。

武峻不知道他倆打什麽啞謎,也不想過問。他看著他倆溫和地笑。

小糖卻是好奇:“公子,蘑菇湯怎麽了?很好喝的呀。公子第一次做蘑菇湯就做得這麽好,以後小糖可以不用做湯了。”

傅足含在口中的一口湯差點吐出來,強忍著咕嘟一聲咽了,樣子很滑稽。還記得當初武純青的夢境嗎?他做蘑菇大餐給傅足吃,吃得傅足發膩。現在,傅足知道他在喝著武做的湯,能不想吐嗎?

武純青大笑著離開餐桌。

這個該死的家夥頭腦不迷糊了還捉弄我,不想活了!嗬嗬,看到他高興,我也是開心的。

傅足看他一眼,一大口喝完碗中的湯。

飯畢,傅足與先生又絮語半天。

他說:“先生,明日九時,我和我的朋友在火派紅涯城的西部邊陲決鬥的事,你知道嗎?”

武峻點頭說:“知道。明日萬窟穀會空前絕後的熱鬧。”衣明朗早已宣告天下關於決鬥的時間與地點。

傅足說:“先生,你來看我決鬥吧,有你在,我更有信心。”

武峻愉快說:“足兒,我一定會去的。決戰前夕,保持好心情。”

傅足起身,說:“先生,如果決戰後我還活著,請先生跟我一起生活,有先生在身邊,我感覺我還有爹爹在。”

武純青說:“傅足,那你來和我們一起生活,我這個做哥哥的會很疼弟弟的。”

傅足揮拳頭揍他。他跳開。

武峻說:“足兒,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欣慰。在一起生活沒有必要,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我跟你生活的那段日子也經常換地方,我已經習慣雲遊的日子,不想再改了。明日,你一定會是勝利者。”

傅足與先生擁抱,告別。

夜色下,武純青送出傅足很遠。

“武純青,你再不走我轟你。”

“傅足,你就叫我一聲哥哥吧,我都叫你弟弟了。”

“我不想要哥哥,我神經病啊要個哥哥管我閑事。”

“那我就要用上非常手段了。”

“屁!你那點本事我不知道。”

突然,傅足驚訝,隻覺舌頭不聽指揮了,嘴巴開合也不聽指揮了,隻聽兩個字不自主地吐出:“哥哥。”聲音清晰。隨即一切恢複正常。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來不及應付。他仍訝然,憑武純青的本事根本不能危及他一根汗毛。

武純青哈哈笑,說:“果然很靈。”他拍拍傻愣中傅足的肩膀,“弟弟,哥哥永遠愛你。”說完,他上馬走人。

“你給我站住。”傅足一聲大喝,馬匹定住,他飛過去,反扭武的胳膊,“老實招來,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剛才揮出的一絲紅光又是什麽?”

“傅足,不要對我這麽凶嘛。”武純青交待,“這都是你那朋友惡教給我的兩樣絕技,一個叫尋人即見,一個是說我所想。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話,不信你就看我的眼睛多麽純真。”

該死的惡,原來那一記神秘的回眸是這個意思,該死該死真該死。

傅足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讓它載著武純青滾得遠遠的。

可惡的武純青拋來一句帶著笑聲的惡心的句子在風中飛揚:“弟弟,哥哥愛你到永遠。”

去死!

傅足咒罵一聲,然後不禁失笑。這家夥不再癡癡的了,很好很好。

天上繁星密布,大片大片鋪展開去,一直到天際。

寒冷的空氣中,風輕輕地拂過。

窗外,花木的暗影溫柔的搖曳。

柯時空佇立窗前,讓冰涼的輕風拂麵,烏亮的長發微微飄揚。

星光為她的夢幻般的容顏更添一抹曼妙。

室內有燭,未燃。

美麗的鋪滿星星的夜空走進室內,還需要什麽俗世的燭光?

夜,很深,她還未睡。

她在想什麽?

她什麽也沒有想,單純地在吹風,看星星。

關於衣明朗,她現在有的隻是一抹淡淡的回想,畢竟忘記一個相處時間不短的人是不容易的。他給予的愛,她反應很遲鈍,為什麽呢?因為他不是她心靈深處想要的那種刹那永恒的男孩。

她雙手合十,望著皎潔的星星,無聲祈禱。

“寶寶,真想不到你希望衣明朗和傅足都活著。”很熟很有磁性的男孩的聲音。

柯時空轉頭,看到衣明朗在她旁邊。她不驚訝,他曾經總是這樣無聲出現在她眼前,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明朗,你有事嗎?”她輕問。

“我來看看你。”他輕語。

“明朗,我讓你很失望,還來看我?”她自然問出。

“就是想看看你,就來了。”他自然回答。

他們仿佛已是朋友。

“明朗,你看今夜星空多美。”她指著窗外說。

“是的,很美。”他望向天空。

他們默默地看星星。無言是默契。她知道他隻想有人靜靜地陪陪他。

漸漸,漸漸,星星隱去,天邊出現魚肚白。

他走了。

清晨,寒氣很重,風變呼嘯。

他孤單的身影慢步在寂寥的街上,淡然的目光看著兩旁的還未營業的各類店鋪的招牌。很快,店鋪就要開門了吧,很快,街道就要熱鬧了吧,很快,人們又要重複昨天了吧……

忽然,他手捂胸口,心一陣絞痛。

他笑了,父親,你走得好及時啊。

他隱沒。

火派紅涯山莊,掌門衣華魄的寢室。

衣明朗站在床前,淡然的目光凝視形容枯槁的父親的遺體。

他沒有悲傷。父親的走是一種幸福。自從父親知道愛子被控,再也沒有開心過,活著於他來說是一種折磨。愛子將奔赴決鬥的戰場,結果無論是什麽父親都不想知道。父親是一個感性的人,一個脆弱的人。

他問:“一劍叔叔,爹爹走時可有遺言?”

貼身仆人一劍答:“小主人,衣兄台未有一字留下。”他與衣華魄明是主仆關係,暗是兄弟相敬。

衣明朗點頭淡然吐出兩字:“很好。”父親無言可留,代表他走得了無牽掛,或者想說的話太多反倒無從說起不如不說,既然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對愛子的不快無能為力,還是悄然離去的好。

衣明朗伸出手輕輕揮過,父親的身體化作一縷輕煙,浮升,消失。

他說:“一劍叔叔,衣明朗謝謝您二十多年的對爹爹的手足般的相伴。這麽多年,爹爹一個女人也不要,他很寂寞,如果不是您陪他度過一天又一天,恐怕衣明朗早就成了孤兒。一劍叔叔您再獲自由了,去您想去的地方吧。”

一劍搖頭,說:“小主人,一劍從來沒有不自由過,衣兄台與一劍既是手足相稱,怎麽會不自由。”他目光移向牆壁上掛著的一柄普通的鐵劍,“小主人,一劍可以帶走衣兄台用過的鐵劍嗎?”

衣明朗說:“請便。”

一劍取過鐵劍,垂首深情的撫過,歎息說:“小主人,衣兄台的劍術絕不在一劍之下,尤其是他酒醉時分舞劍,雖未動用真氣,那劍點卻是緊密如天衣無縫,速度快異絕倫,流光輝煌奪魄。”他抱拳,頷首,“小主人,一劍告辭。”他挺拔沉穩的身影移向門外,去了。

偌大的寢室空****,無邊的淒涼漫溢每個角落。

衣明朗慢步走了兩圈,目光在每件事物上停留。

床前的牆壁上有兩幅肖像畫,與真人無異,年輕時的衣華魄與妻子的拓影。

畫,離牆飄起,微縮成圓球,透明如玻璃球,影像依然在,立於中心。

衣明朗掌心托著兩顆影像球,看了看,影像球飛進他的心房。

他說:“爹,娘,跟著兒子一起上戰場,生死與共。”他的目光飄向遙遠的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