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鐵塔駕馭馬車在大道上飛馳,眨眼間,便奔出十幾裏遠。車廂內靜悄悄地,盡管氣氛不很融洽,卻也相安無事。在這良好的狀況下,他們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武純青的家,位於飛月城北飛月山的金派總部,飛月山莊。此莊依山而建,從山腳至山頂屋宇櫛比,雕梁畫棟,氣勢雄偉。隻聽鐵塔大聲道:“少掌門到家了。”古靈聽了,歡呼一聲:“坐了一夜馬車,終於重得自由了。”第一個跳下馬車,然後傅足與雪寶一躍而下,最後是武純青。其時,東方剛剛魚肚白,整座山莊卻已結束了一夜的沉寂,開始進入忙碌的一天了。傅足仰頭掃視全莊,心中驚歎:“大氣魄!大手筆!”但見一條人工開鑿的石階從山頂垂至山腳,可供五六個人並排行進。石階兩旁的建築逐層而上,越往上去越顯華貴,最頂層更是氣派得叫人目眩。由此可見,這是一個分等級的建築群,如果你初來乍到,不清楚這裏的每個人的身份地位有多高,跟著他去看看其居所就知道了;也由此可知,武純青的日常活動場所畢是位居頂層的華屋了,高高在上的統禦大權不容冒犯。

武純青剛下馬車,便從山腳石階右首第一間屋內匆匆走出一個體形魁梧的中年人,方麵闊唇,目光炯炯,上唇貼著一字黑須,看上去精明幹練、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模樣。他是趙達,飛月山莊的大管家,擅長精打細算,將一個日常開銷巨大的山莊管理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從未有過經濟赤字現象。因而,掌門人武卓給他一個最具垂青的評語:家有趙達,興旺發達。趙達上前對武純青耳語,並舉手遮擋。隻見武純青神色倏地凝重起來,飛快掃視古靈一眼,將趙達拉到十幾步開外以極輕的聲音交待著什麽。趙達頻頻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他過來朝古靈拱拱手,帶著尊敬的笑容道:“古少掌門光臨敝莊,不勝榮幸。鄙人有點事需去辦理,不能侍奉古少掌門,實感遺憾。”一聽便是虛情假意,古靈皺皺眉揮手道:“去吧去吧,你們隻管做自己的事去。”趙達鞠個躬,轉身回屋去了,不一會兒騎著高大的黑馬出來朝山莊外馳去。

武純青大步走至石階前,以主人的姿態作個請的手勢,微笑道:“靈靈,傅足,請。”領先蹋上第四個石級靠右站著。古靈拉著傅足的手站在第一個石級上,雪寶跟上。傅足在要踏還未踏上石階時忽發感想:“這武純青每天上去下來地走這麽高的石級,必定很累吧?就算是飛上飛下的不用動腳,也是很煩的。”他蹋上石階後深感納罕:“怎麽都站住不抬步了?這麽站著能上去嗎?”正想著,聽到極之細微的“軋軋”聲響,耳邊呼呼,腳底似有震動,不禁訝然。低首看看,但見腳下的石階是活的,在穩穩地快速地上升,不細細觀之當真難以覺察。原來這是兩條石階,左右各一條,中間有一條縫,細如蟬絲,兩邊緊緊吻合。右邊的石階升高時與左邊的石階錯開,便明顯地看出它在移動了。傅足驚愕、目瞪、口張,心想這樣的工程,這樣的機關可謂是鬼斧神工,堪稱一絕!古靈輕輕笑道:“這是懶人想出的法子,不值一驚。”傅足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從震驚中拉回來,讚歎道:“人說懶人想出的法子常常能將勤快之人氣得半死,之所以被氣得半死是因為他相形之下忽然發覺自己原來是其笨如牛的。其實自己不是不想懶上一懶,而是想不出懶法子來。”武純青聽了傅足的由衷的佩服,眉間心底皆是得意洋洋,因為這活動的石階正是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吩咐工匠做出來的。當下他悠然道:“傅足,如果你是我,你認為你會想出這個法子嗎?”雖然他未回頭看不到其表情,但是盛氣淩人的言下之意還是能聽出來的。古靈搶白他:“武純青你別自我陶醉,自我吹虛了。你再會設想,若是工匠們不會做,它也是白搭。”弦外之音就是,工匠們的功勞所占之比例最起碼也要占上一半。武純青哈哈一笑,道:“靈靈,你就別口是心非了,我知道你還是佩服我的,最起碼在這個工程上是的。”古靈立刻駁道:“胡說八道。”武純青踏上兩個台階笑道:“你是胡說八道,我是實話實說。”古靈雖然氣極,但知他是故意要在言語上與自己過招,不能在行動上對自己無禮,便隻好在話語上隨便一些了。於是古靈眼珠子一轉,罷了罷了,現在不理他是最好的對策。

“咕咕,咕咕”古靈肩上的藍鴿子一陣緊一陣地鳴叫起來。傅足問:“怎麽了?”古靈剛要開口回答,武純青已說了出來:“小藍的肚子餓了,要吃東西了唄。這個都不知道,悶。”傅足對古靈道:“哦,原來你的鴿子叫小藍呀,藍色的藍吧,好聽的名字。”古靈取出十幾粒白色的黃豆大的鴿糧放於手心,曲臂托舉在肩旁,於是小藍一口一口啄食起來。她對傅足道:“小藍它雖是隻鴿子,卻如你的雪寶是你的玩伴一般,它也是我的玩伴。我有時犯懶不想動的時候,但又想喝杯茶,就會叫它端茶給我。你猜它是怎麽遞給我的?”武純青驚訝得居然轉過頭來,道:“什麽?小藍它會端茶給你?我怎麽不知道?”古靈道:“我的事為什麽你要知道?莫明其妙。”對傅足道:“這是個秘密,隻我們兩人的時候再告訴你。”

說話間,活動石階載著他們到了飛月山莊最頂層華屋所在,穩穩地停住。武純青伸手向左指引,道:“兩位請。”於是傅足與古靈及雪寶沿著走廊來到左首第一間屋內,這是一個穿堂,前後有門,相互對稱。四名青衣裝束的妙齡侍女分站兩門左右。武純青帶領他們穿過後門到了場地寬敞的庭院。傅足經過穿堂時眼睛掃視一下周圍,隻見前後牆壁開有兩扇落地長窗,俱都敞開著,因而室內空氣流暢清鮮,擺設簡單而精致,幾盆花卉,幾排桌椅,估計此間是閑暇中與家人及朋友聚集的地方,居高臨下,觀賞外景,確是享受。庭院中,一位身穿飄逸白衣的男子正在活動筋骨,動作沉緩之中顯露浩浩****勁霸之氣,他便是金派掌門人武卓。從傅足這個位置看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偶爾他會微微轉頭,於是又可看到些側麵。那一瞥之下,傅足隻覺似曾相識。

武純青走近,道:“爹,你看誰來了?”武卓將一招使完,方轉過身,看到古靈,微笑道:“噢,是靈靈呀,每次見到你,漂亮便增加了幾分。”古靈禮貌叫道:“武伯伯好。”傅足近距離目視武卓的容貌,心中驚異,空先生!不,不是空先生,隻是十分相似而已。一樣的飄逸白衣,一樣的眉清目秀,一樣的聲音,甚至一樣的麵現笑容的時候右邊嘴角偏高。但是,他的身架比空先生魁偉許多,他的眉淡了許多,他的唇厚了許多,還有那雙眼睛中蘊含著淩人盛氣。而空先生眼睛中隻有憂鬱。這麽相似的兩個人會有血緣關係嗎?如果有,應該是兄弟關係吧?

武卓的目光落向傅足身上,瞧他天庭廣闊,地閣豐滿,氣質超群。他離傅足約有五步之遙,周身卻感應到他的真氣相當純正,內力相當充沛,不禁眉毛挑了挑,既讚許又訝異,心想:“此子麵相不凡,武功根基牢固,他日必是名聞江湖的人物。不知是誰家門派?若是無門無派,那麽收入本派,為我金派所用,發揚光大我金派那是再好不過了。”當下他問:“這位小兄弟是……”武純青道:“他是傅足,靈靈的朋友,當然也就是孩兒的朋友了。”武卓點點頭,溫和道:“傅少俠年紀輕輕就有這麽好的功底,請問傅少俠師承何人?”傅足聽此一問,頗感驚奇,心想:“我又沒做什麽,他居然看出我有一些武功,不愧是一代掌門。我師父是誰?那一定是空先生了。他雖然沒有正式收我為徒,但畢竟是我啟蒙老師啊,不僅僅是武功,做人處事他樣樣都教導過我。”他思如走馬,想到這,答道:“晚輩的師父是空先生。”神情自豪,語氣謙遜。

空先生?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嗎?目前江湖五大派的掌門人沒有一個叫什麽空先生的。而傅足能有這麽高的修煉功底,必是習了五行之一的高深心法。放眼天下,具備修煉五行內丹的骸骨是少之又少,而修煉達至上乘者更是鳳毛麟角。這麽說,是退隱江湖的奇人異士傳授傅足的武功。武卓心中歡喜:“傅足果真是無門無派的自由身,收他為金派效力,何愁將來不是金派的天下!”麵上卻不露聲色,隻道:“好啊,傅少俠,你的師父想必是看破紅塵的能人異士,不然,他應該有姓有名,而且還是個名震江湖的人物啊。”武純青心想也是,平時五派常常聚會,什麽掌門人,什麽少掌門及門下的主要弟子,哪個不是熟識的?唯有這個傅足,自己對他的背景是一無所知。

武卓注視傅足,良久,眼神中的盛氣略有減淡,覆蓋上一層足以叫人軟化的和善,親切道:“傅少俠,你還沒吃早飯吧?”傅足愣了愣,不明白何以武純青的父親對自己這般好?回答慢了些。聽到武卓又道:“純青,帶兩位貴客去用早飯。然後陪著靈靈與傅足去我們飛月城幾個有名的景點玩玩。”武純青心中暗惱,他這個做兒子的可從來沒有享受過父親如此親切的待遇啊。從小到大,武卓總是訓練他如何當一名出色的掌門人,因而大部分的口吻都是冷冰冰的,偶爾一個溫柔就會讓他幸福地失眠幾夜。不知這個傅足什麽地方吸引了父親,竟親切得異樣。本來是武純青自願請古靈順帶著傅足去玩玩的,現在倒變成了遵從父命不得不為之,成了一種責任,那種心情一下子便天上地下的截然不同了。無奈父命難違,當下,武純青領著古靈與傅足用早飯去了。武卓瞧著那一起離去的雪寶,全身雪光閃閃,好不華貴,喃喃驚歎:“雪虎!傳說雪虎可遇不可求,性情溫順,與人交好,忠誠主人,百個猛將抵不過它的威力。傅足,你真是上天的寵兒呀,自身骸骨奇佳,又有雪虎助威。我金派若是得不到你,必然滅了你。總之,絕不能讓你歸於任何其它門派,即使你意欲隱沒江湖也是不能,你隻有兩條路,要麽威震江湖,要麽灰飛煙滅。”手指慢慢彎曲,拳頭握緊,握緊,握得指關節格格作響,再次暗示自己,“不惜一切代價,得不到則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