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進入高大幽雅的客廳。每一件東西都經過精心選擇,都放在適當的地方。花的世界,自然處處花香流動。特別的是,這裏的花香有一種韻律,它時有時無時強時弱,你永遠也不會對花香的感覺麻木,“居幽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這種狀況不會在這裏發生。

一個婢女斟上四杯茶,然後侍立一旁。

莫牙耳道:“請稍等,我已通知我爹,他馬上就到。”這真是震驚的消息,聽她的意思她辛辛苦苦請他來,原來是她父親要見他。傅足一口茶來不及細咽,猛地一下滾落喉中,被嗆得咳嗽一聲。他道:“你爹為什麽要見我?”莫牙耳笑一下,道:“聽說你很神秘,他想認識你。”我神秘?!從古至今有異能的人又不是我一個,有什麽神秘的?傅足道:“那你也認為我神秘嗎?”莫牙耳點點頭,道:“未見到你時不覺得你神秘,見到你後發現你很神秘,不像真實的人。”這是恭維嗎?我一個好好的人怎麽就不真實了呢?傅足認真道:“我哪裏不真實了,你說說看。這可不是隨便能亂說的。”當一個人給人感覺不真實而似幻像,這是一種危險警示。莫牙耳看著他道:“你已知道秦設計這個人,他為本派服務二十五年,一流的服裝設計師。今天,我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地渴望想要為一個人去做衣服。這說明什麽?說明你讓他看到了他自身的價值,你是惟一的一個能將他的傑作展現出生命光輝的人。”頓下,接道:“秦設計馬上也會來。你看,他來了。”

“啊,太美妙了!不,世界上最美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俗話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現在真的是死而無憾了。”秦設計竟爾語聲哽咽,“知道嗎?我天生就愛為人設計服裝。我五歲時就為一位名流設計過整整五十套服飾。雖然他給我很多銀子,但是我認為他隻能糟蹋我的設計。從這之後,我每天每天都在盼望一個人出現,我設計的服裝,被他穿上能像躍動的生命一樣綻放永恒的美麗。你看我才三十五歲,頭發卻已全白。因為我設計的服裝沒有一個人能讓它擁有生命的美麗。絕望讓我痛苦,痛苦讓我絕望,我每天都生活在這種悲情的泥淖中。曾經我時常在想,我也僅是個平庸的小裁縫嗎,怎麽做不出一件像樣的衣服呢?有一天,突然地我悟到了真諦,我設計的衣服都是上等品,但它仍平凡是因為沒有一個特別的人穿它。現在,我見到了,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樣,衣服是可以有生命樣的美麗的。這實在是太好了,在我有生之年得以親眼目睹我的傑作有這樣美麗的時刻。老天待我還是很仁慈的。”他一邊欣賞自己的傑作,一邊緊緊地握著傅足的雙手對他深情訴說,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震撼的感動的語言。

在場的所有人不多,九人,不包括傅足與惡及秦設計。當然,傅足也是震撼者之一,之前他所疑惑的問題都有答案了:原來秦設計正值英年,所以他的眼睛很年輕;他痛楚,因為他的傑作沒有知音;他喜悅,因為他的傑作遇上知音了。傅足自覺他身穿大師的傑作與穿古靈送他的平凡布衣沒什麽兩樣,不知這位秦大師何以看出這樣的天壤之別?惡,他對什麽都不驚奇,隻對花姑娘感興趣。此時,他就在盯著一個新麵孔的花姑娘,莫邪。九人分別是莫測,莫牙耳,莫邪,莫小癡四個自家人;以及四大使者,東使者鎮東,南使者鎮南,西使者鎮西,北使者鎮北;再加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婢女。他們之中除了莫牙耳與婢女外,其餘等都是緊在秦設計之後就來到的。

莫測與四大使者一邊傾聽秦設計的真言流露,一邊觀察傅足與雪寶。他們互通眼神,先是驚異,後是欣喜,一致確定傅足與雪寶皆非池中之物。

其中莫小癡見秦設計所說確非謊言,他仍舊一張冰麵孔,心中感歎: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什麽好事都讓他一人占了。富有不算,異能不算,巨大的潛能不算,居然穿衣也能穿出非凡來。同時,他更加惱怒:難道餘生就要像哈巴狗一樣去巴結他嗎?他拳頭握緊,忍不住就想一拳搗扁他。趁他還未騰飛時先幹掉他,江湖可以繼續風平浪靜下去。但是,其父莫測一直握著他的手腕,隻要他一衝動,便催吐內力讓他手腕酸痛一下以示警。

莫邪是一個喜穿鮮豔服裝的形貌亮麗的女孩子,年齡與莫牙耳相仿,性情卻是天差地別。她愛拋頭露麵,擅於交際,喜怒無常,玩世不恭,惡作劇製造專家。她是莫測在家族中選中的一個遠房晚輩,作為莫牙耳的替身,享有少掌門的一切待遇,除了權力。因為莫牙耳不喜歡在虛偽的場合下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於是,江湖俱知莫邪是水派的少掌門,莫牙耳是莫家二小姐。

“秦設計,恭喜你夢想成真!比我等不知道幸運多少倍!我等都還在追夢之中,與你秦大師相比起來可知幸運之神對我等是多麽吝嗇。”莫測滿麵笑容,聲音朗朗地說道。秦設計好像一下子年輕很多,如他的年齡一樣年輕,看上去蒼老之態消失十之八九。他恭敬道:“多謝掌門吉言。”然後,他又緊握一下傅足的手道聲“謝謝”便退去。

這位和藹可親的便是水派掌門莫測嗎?手握重柄的大派掌門,有盛氣卻不淩人,甚至平易近人。比武純青他父親強多了。他們雖然都身為掌門,卻一個叫人敬而遠之,一個叫人敬欲親之。單憑這種差異就知道誰更會做掌門。傅足並沒有特意去打量他,但他的形貌已牢牢地刻在腦海中。莫測,四十上下,身材頎長,長方臉。保養十分好,臉部皮膚光滑,眼角無一道皺紋。風度高雅,麵若春風。他像一個人。不,是一個人像他,莫牙耳繼承了他的七八分英俊之相貌。莫測的旁邊立著一個冷麵紅衣客,不就是早上在酒樓裏有過一麵之謀而且被自己譏誚的那位仁兄嗎?小二叫他莫大公子,再看他相貌,嗯,是莫測的兒子。咦?這位穿著豔麗的長相亮麗的女孩子是誰?居然眼神熾烈地盯著自己!當著這許多人,也不知道矜持!而且那熾烈不是單純的,其中蘊含無窮的狡黠。她想幹什麽壞事?

惡,摟著傅足,指著莫邪,笑道:“這個花姑娘很有意思,既讓人頭疼欲裂,又讓人依依不舍。”

“傅少俠,果然名不虛傳!儀表堂堂,風采動人。”莫測爽朗說道。語氣中的愉悅充滿整個大廳。同時,他伸出手去主動與傅足握手。這是一個很榮耀的待遇,任何人都看得出。傅足也知道。除了惡與莫牙耳,所有人都認為他應該受寵若驚,但他沒有。他很坦定地伸出手,與執掌重權的莫測握手,搖搖。他們都暗歎傅足如此年少竟有如此魄力,不由地在臉上露出驚訝。其實,傅足認為眾生平等,人的手都是一樣的,所以他不驚慌不失措。“請,請上座。”莫測並不鬆開他的手,反抬起另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與他共同向廳中深處上首座位走去。莫測的動作是溫和的,是以,傅足也不拒絕,與這位堂堂大掌門並肩行走。這一握手間,加之彼此相距極近,莫測感應到傅足體內真氣的渾厚純正比之前稍遠距離時的感應更加顯著。

上首隻有一張座椅,但是現在有兩張座椅並排。東使者鎮東即時從旁搬了張椅子放好。

莫測坐左。傅足坐右,雪寶蹲在他腳邊。這也是一個榮耀,人人都看得出。其餘人等各坐在該坐的地方。兩旁座椅縱向放置,莫牙耳等三人坐左邊的一排,四大使者坐右邊的一排。

瞧他們這種坐陣,分明是有等級分別的。莫牙耳等是少主,故坐在較尊的左邊;四大使者是屬下,故坐於右邊。傅足見自己坐在次上首的位置,他訝然,心中開始不安:何以他會受到這樣高貴的待遇?本來,大家都站著圍在一起也無甚分別,現在卻是大大不一樣了。惡,在他耳邊用一種讓人鎮靜的聲音說:“不要緊張。你剛才想的很好,眾生平等。這座位既然這樣擺放就隻好這樣落座了。你隻當他們都是小螞蟻。”傅足心說:“他們是人,怎麽能當做是小螞蟻呢?當做小螞蟻就不是眾生平等了。”惡,說:“少廢話,現在不是貧嘴的時候,集中你的注意力跟他們周旋。”

莫測道:“傅少俠對我等還不熟悉,我來作個介紹。我,是本派的掌門,莫測。”指向四大使者,“東南西北四大使者,依次是鎮東,鎮南,鎮西,鎮北。”嗬,四個威武的魁偉大漢,眼光銳利,一看就知是掌門的左膀右臂。他指向莫牙耳,“小女,莫牙耳。傅少俠已認識。”指向莫邪,“長女,莫邪。”怪了,為什麽小女在前,長女在後?莫邪豎掌搖搖,嫣然道:“不要被我的名字嚇倒。”天哪,這是什麽聲音!甜得能把人骨頭酥掉。傅足不設防,臉泛淡淡地幾乎看不出的紅,因為這種聲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聲音是惡作劇的。莫測微微皺眉,道:“莫邪,貴賓麵前不得造次。”莫邪無所畏懼,用同樣的聲音道:“很正常的一句話呀。也不知傅少俠怎麽想的,居然臉紅了。”說完,她竟格格笑將起來。這笑聲倒是很順耳,很大方,可見她剛才的聲音是假聲。傅足知道自己臉紅,而且知道是很淺的微紅,不注意觀察是發現不了的。可這位莫邪居然當眾戳穿。一個讓人當眾難堪的人,不好。

惡,眯起眼睛瞧著莫邪,笑道:“他媽的,初次見麵就叫人頭疼。能叫人頭疼的花姑娘是不悶的。”傅足心中叱他:“惡,你真混蛋!她叫我如此難堪,你還興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