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倉內靜寂無聲。

在狹窄的空間,時間似乎停止了,叫人窒息的難受。死寂更是加劇了難受的程度。

衣明朗大歎一聲,道:“你們兩個怎麽不說話?不覺得這種時候需要講講話嗎?”

他叫人講話,豈非正是他想講話?

傅足道:“你閉上眼睛不是想睡覺了嗎?睡覺時還是安靜的好。”

衣明朗道:“傅哥哥,你嘴上功夫也是一流。你是不是喜歡古靈?”

傅足道:“幹什麽?”

衣明朗道:“找個話題聊聊嘛。石哥哥你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嗎?”

石妙諦搖搖頭,道:“傅少俠的過去更讓人感興趣。”

傅足微笑道:“我的過去就是流浪,現在我還是在流浪,以後可能還會流浪。”

衣明朗笑道:“正好,古靈也喜歡流浪,兩個流浪的人相逢相識倒是件既平常又浪漫的事。”他話峰一轉,“幸好是古靈與你先遇上,不是柯時空先遇見你。”

傅足道:“那個像夢一樣的女孩子,她叫柯時空,她的名字與她的人與她的喜好真是相符。她的父親未卜先知嗎?怎麽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會長得似夢如幻,又愛好神秘事件?”

衣明朗道:“這哪是她父親起的名字,是她自己起的。她原來叫柯寶寶,她長大之後被人家寶寶來寶寶去的叫,她覺得很別扭,於是她就改名字了。”

傅足注意到衣明朗在談及柯時空的時候,他的眼睛發亮,眼神溫柔,似一個多情的少年。他喜歡柯時空?傅足道:“衣明朗,那個寶寶來寶寶去的人一定是你吧?”

衣明朗直言不諱:“是的。可以說她這個時空的名字因為我才得來的。”

石妙諦沉默半天,這時吐出兩字:“無恥。”

衣明朗笑道:“這不是無恥,是無懼,無所畏懼。有很多年輕小子想叫她寶寶,卻被她大眼睛一瞪,話到嘴邊改成柯姑娘。他們的身份地位都高過她,卻怕她,為了什麽?因為她是諸葛大智的侄女。我就不當諸葛老頭是回事。我叫她一聲寶寶,她就臉紅一次。叫了無數次寶寶,她就臉紅無數次。你們說怪不怪,她居然對這個問題沒有免疫力。我叫她寶寶,是因為這樣她就會臉紅,她臉紅就會聲音像蚊子似的央求說,衣明朗,請你不要這樣子叫人家吧。然後,我就趁機帶她去玩玩。”

傅足搖頭歎道:“你這是逼迫,不好。她怎麽不拒絕呢?”

衣明朗哈哈兩聲,道:“她不敢呀。她若是拒絕,我就將到拽到人群中,大叫寶寶。”

沉默寡言的石妙諦,脫口道:“卑鄙。”

衣明朗笑道:“這也不是卑鄙,是控製。任何一個人隻要有弱點,就可以控製。”

石妙諦道:“控製不是自願。現在若是讓柯時空自由選擇,她一定會選擇傅少俠。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會跟你這個殺人魔頭的。”他的語氣不冷,不熱,非常正常的那種。可是,這句話無疑地激怒了眼前的衣魔頭。

衣明朗霍地站起,一拳頭搗向石妙諦。

傅足輕輕一掌推出。

石妙諦安然無恙。到眼前的拳頭不知何故偏了很遠。

原因隻有衣明朗知道。他明明已將拳頭搗向石妙諦的鼻梁,卻被左邊湧來的一股強力硬生生地將他的手臂向右推了開去。

傅足正站在他的左邊。

衣明朗眼冒凶光,目光從石妙諦的臉上移到傅足的臉上,呼吸急促,很激動,又有一些恐懼。傅足,是他各個方麵的對手!

傅足道:“衣明朗你不是要無敵於天下嗎?這樣的偉人隻有永遠理智的人才有資格無敵於天下。你距離這個資格差得遠了。”

衣明朗發瘋似地狂吼:“我不要天下無敵,我隻要寶寶,誰也不能搶走她!”一步跨到傅足麵前,一把握住他的雙手瘋狂地搖動,嘶聲道:“傅哥哥,你不要跟我搶寶寶吧。你是好人,我是壞人,永遠都不能改變的事實。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一個人,傅哥哥,這次我求你,求你不要搶我的寶寶,答應我,請答應吧……”他聲嘶力竭,激動過度,竟爾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傅足大驚,抽出被他緊握的雙手扶住他,隻見衣明朗倒在他肩上瑟瑟發抖,雙目緊閉,很痛苦。傅足伸手碰一下他的額頭,以為他腦子燒糊塗了。不意,他驚呼一聲,猛然縮回手。凝視四個指頭,上麵裹著一層晶瑩的薄冰,一股奇寒透過指尖直串四肢百骸。

石妙諦驚道:“傅少俠快看衣明朗!”

傅足駭然地轉頭再看衣明朗,隻見他全身都已裹在冰層中,他的眉頭皺得更緊,身體抖得更劇烈。傅足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衣明朗緊閉雙唇,絕不呻吟一聲。他有多冷?他有多痛苦,他就有多冷。

他為什麽會這樣?一陣瘋狂的激動之後就出現這樣詭異的事,太不可思議了。莫非他修煉了什麽歹毒的妖術?或者是外星人對他出言不遜的懲罰?

不管怎麽樣,先救他再說。傅足與衣明朗身體緊靠,本應飽受寒毒之苦。但隻感受到一刹那間的奇寒。他的身體自然而然擋住寒氣的入侵。他運用意念,融化包裹衣明朗的冰層。

約盞茶時間,冰層依舊,一滴未融。

傅足卻是滿頭汗珠密布。怎麽,意念不起作用了?還是這層薄冰太堅硬?

突然,石妙諦大叫:“傅少俠,暈死我了。”他正在不由自主地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轉。他被傅足意念了。

嗯,很好,意念的作用依舊。

石妙諦陡然停止旋轉,站好。他撓撓頭頂,訥悶道:“說不暈就不暈了,真是神了。”

傅足高聲道:“衣明朗,怎麽樣才能救你?你說,我一定會救你。”

衣明朗雙目緊閉,牙齒打戰,斷續道:“我自作……自受……沒有人可以救……救我……魔冰咒……無人能解……半個時辰自會解開……”他掙紮著睜開雙眼,滿目淒寒與哀求“傅哥……哥哥,答應我……寶寶……”他的眼睛奇寒,眼黑竟然半邊白化。這種冷目,叫人心痛;這種眼神提出的要求,叫人甘心無條件的答應。

傅足苦笑道:“衣明朗,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你的寶寶了?你不要胡思亂想,全心全意運功抵製寒毒。”說著,他緊擁衣明朗,希望能給他一絲溫暖。

石妙諦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衣明朗的真情感動了,還是因為他太痛苦叫人看不下去了?他哽咽道:“衣明朗,我隨口一說故意氣你的,你不要相信。傅少俠是感情專一的男子,他隻喜歡古靈一個人。”

他上前,奉獻自己的一份熱量。

無奈,他的功力太低,根本觸及不了衣明朗的身體。

他懊惱地抽自己一個耳光,很響。

這一刻,他看不到衣明朗的殺人魔頭的影子,也看不到他爺爺灰飛煙滅的慘狀,看到的隻是一個痛苦不堪的弱小的少年。

機倉一陣顫動。

尖銳的聲音道:“三個醜陋的東西,到了我們的星球一定要乖乖地聽話,否則將你們扔進煉獄,在慘嚎中享受永恒的生命。”話落,尖銳的聲音猖狂的笑。

聽到如此威脅的言語,殘忍的腔調,傅足不由心生憤怒。外太空的高級生物也和地球人一樣,有著很多負麵的質素,霸道,囂張,狠毒……不知他們是否也具有欺軟怕硬的卑劣性?相信答案很快就會知道。

莫名的,石妙諦麵現驚惶。

傅足訝道:“你怎麽了?”

石妙諦眉頭擰起,輕輕顫栗,道:“我怕。”

傅足道:“我們就要出去了,你倒害怕起來。怎麽你想留在這牢籠裏,不想出去?”

石妙諦猛烈搖頭,道:“我想他們如何將我們弄出去,是不是也要化作無數的白點?假若這外星家夥們故意使壞,排錯一下下,讓我們的頭長在腿上,手長在脖子上,哎呀,那就糟糕透了!”

傅足笑了笑,道:“石朋友,你想象力很強嘛。放心好了,隻要我完好無損,就能保證你絕對完整,像現在這樣一根頭發也不會少的。”

這句保證,極具鎮靜人心的作用。石妙諦立刻平靜。同時,不由地臉紅了紅。關鍵時刻,不想著如何擊敗外星侵犯者,卻在擔憂相貌的安危,太不合情理了,太荒唐了。

他們眼睛一花,就到了萬裏雪飄的世界。放眼四望,身之所在陌生得叫人恐怖。惟一熟悉的就是晶瑩的飛雪。

他們如三個犯人被外星人一前一後夾在中間,走向一個可能危機四伏的地方。

冰層中的衣明朗根本一步也走不了。是以,傅足扶著他,兩人腳離地麵移動。石妙諦幹脆也不走了,跟他們一樣慢飛。他本在傅足身後,一想到後麵就跟著外星怪物,心裏頗不舒服,身子一閃到了傅足前麵,麵對他倒飛。

在石妙諦後麵的這個外星人立時尖聲道:“回來,你這個陰險的東西。”說著,手就越過傅足伸了過來,抓住石妙諦的衣襟。

傅足一掌揮來,格開這隻線胳膊上的手。他喝道:“你們再敢無禮,叫你們統統變成豬。”

這個外星人哇呀呀怪叫,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圈,雙手齊上,一手扼向傅足的脖子,一手掏傅足的心。

“豬!”傅足一聲喝叱。

於是,地上多了一頭黑得發亮的豬,而且有豬的特性,用長長的豬嘴巴拱地,喉中咕咕有聲。

石妙諦微笑道:“這是一頭很漂亮的豬,比他的原形好看多了。”

另兩個外星人尖叫:“黑豬!應該是白豬才對。原來這醜東西也會魔法!”

他們發出衝天的聲音,有一定的韻律,一聲長兩聲短,反複不斷。他們在報警。

石妙諦笑道:“你們就是叫來萬千幫手也不過是多了一群豬而已。”痛快話一出口,他急忙撫摸撫摸嘴巴,心中一陣狂跳,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豹子膽,竟然在別人的地盤上大放狂言!?原因很簡單嘛,當然是傅少俠的強大無比的力量作堅強後盾呀。

這兩個外星人估計氣壞了,看不出表情是什麽,拳頭在緊握,指關節在格格作響。但是,那拳頭就是在那虛晃,卻不進行實際的進攻。

他們不敢!他們欺軟!怕硬!

傅足無聲地笑了笑。

白雪紛飛,天地朦朧。視覺所接觸的一切均隱隱約約,似有似無。有芳香撲鼻,當然是姹紫嫣紅的鮮花,一瓣一瓣浮遊在雪花間。有恢宏的建築,當然是這個星球的皇宮,造型似某種巨大的怪獸,麵目猙獰,張牙舞爪。偶爾還有一兩隻巨鳥掠過,帶來一片陰暗,留下幾聲悲鳴。

靜觀之下,石妙諦又機靈靈打個寒噤,顫聲道:“傅少俠,這地方真恐怖,連房子都這樣嚇人。還有這巨鳥怎麽發出這樣悲傷的聲音?”傅足看著他,道:“石朋友,這時候要勇敢,不要恐慌。也許這個星球的鳥兒就是這種聲音。”笑了笑,“所以,還是我們地球上的鳥兒好,會唱動聽歡樂的歌曲。”石妙諦深吸一口氣,眼睛中不再有恐懼,似乎一下子換了一個人,堅強,勇敢,鎮定。他道:“我們三個人一定會活著回到地球的。”他看看靠在傅足肩上的衣明朗,不禁驚喜,險些叫出來。

衣明朗身上冰層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臉上的表情雖仍殘存著痛苦,比之前卻是好得多了。他剛睜開眼睛,就看到石妙諦的喜悅狀,不禁眉頭皺了皺,心道:“要不是你挑撥,我不會激動,不會瘋狂,更不會被魔冰咒煎熬。”他挺身,站好。於是,他的身上又散發如前的桀傲不馴,偉岸強悍的氣息。

笑容在石妙諦臉上消失,心裏升起一種矛盾且殘酷的想法:真希望他一直在冰層中痛苦下去,永遠不要解脫。仇人畢竟是仇人,任何事都不能抹殺仇人犯下的惡行。

傅足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了兩下,哈哈一笑,道:“眼下要和平,要團結。”

衣明朗看看地上的這頭豬,又看看傅足,燦然一笑。他心道:“這家夥不得了,居然能將事物完全變形。我還做不到呢,頂多變出半個豬身子。一山不容二虎,一世不容二雄。”

四麵八方湧來無數外星人,均是一隻眼睛、線細胳膊。他們層層圍住傅足三人。他們齊聲大叫:“消滅醜東西,消滅醜東西。”他們隻是叫,並不攻擊。

怎麽,這幫怪物的首領還沒來?

傅足等三人互視,都看到對方眼裏有一種更為強烈的好奇:他們的首領也是這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