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涯城,北部邊陲。

緋紅的浪花在風中此起彼伏,空中彌漫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

浪花,怎麽是紅的?

浪花,又怎麽是香的?

它是花海,一色的緋紅,四季不敗。所以,有風拂過,紅浪滾滾,清香四溢。

從高空俯視,看到一輪懸浮的紅月亮。

是的,這片花海就叫——紅月亮。

枝節很高,淹沒成人的肩頭。緋紅的花朵在枝頭盛放,一簇一簇,一片一片,綿延至天際。它的紅將天空也洇染了。不論陰晴晝夜,這裏的上空總是赤霞般絢爛。

誰也不知道這樣美麗澄澈的地方,是一處軍事基地所在。

為什麽?

因為大隱隱於市。

紅月亮,是人們心中神聖的淨土。天上一輪月,地上一輪月,遙相輝映,神秘奇玄。

每天從早到晚人流在這裏穿梭不息。

他們雙手合十,閉目垂首,對著紅月亮虔誠地祈禱。隻要是正規的願望,沒有不靈驗的。

每一朵花就是一個空間,一個世界。

而這所有的世界隻有一個統治者。

他是,衣明朗!

現在,他正在其中一個世界裏。

他是怎麽進來的?

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看見過。

他直接就進來了。也就是說幾千裏之外的他,可以一下子就到了某朵花裏麵。

空間轉移的秘密,他早已掌握,他手下的四位兄弟也已掌握。

這個世界與人界有很大的不同。除卻花木河流房舍外,就隻有男人。

一個男兒國,年輕得眼角無一絲折皺。

一個黑衣國,全是身著寬鬆的黑袍。細看,那是連袍子也不能算的,就是一塊黑麵料,中間挖個圓洞套在脖子上,再將兩邊縫合一半當做袖子。他們兩臂平展,就如四四方方的黑色幽靈,莊肅而詭異。

他們神情平靜,每個人在做著自己的事,或閱讀,或垂釣,或打拳,或慢跑,不論在做什麽都是那麽認真,那麽沉迷。互不幹擾,靜寂無聲。看起來,他們好像關係融洽而祥和。其實,你看多一眼,就會發現他們誰也不理誰,猶若別人是空氣,隻有他一人存在似的。

一座白石高台,周圍台階緩緩而下,約五十級。

其上有五個人,稚氣未盡。相向盤腿圍坐,正在熱烈商討。

他們是誰?估計你已想到。

五把刀的五位成員全體集合,共謀宏圖霸業。

經商定,戰略決策為:先占領各派的五個周邊城市,然後,困頓位處中心的首城,最後,叫四大派的大掌門乞求地匍匐於火派腳下。

計劃用四年時間統禦海內外數千個大小派係。

議到先攻哪個派係時。

衣明朗沉吟道:“金木水土四派遲早都是要征伐的。至於先征哪一個,由天意定奪吧。抓鬮是最好的辦法。”

他用手指在麵前石台上寫出金木水土四個字。

然後,四個字塊跳將出來,石台留下四個方口淺洞。

字塊懸空狂轉。掉落。俱是反麵在上。

衣明朗隨意翻開一塊。

水!

衣明朗笑道:“正合我意。”同時,四個字塊跳進各自的方洞裏,與周遭重又合為一體。

他接道:“另,順便將水派兩個人擒拿了,一是石妙諦,二是莫小癡。”

南宮血樂抱拳領命,語氣有力道:“老大吩咐的事,南宮誓死完命。”

衣明朗道:“攻克他派的同時也要守衛本派。撥二十萬魔鬥士駐紮火派領土的邊界線,十萬魔鬥士駐紮紅涯城邊界線,五萬魔鬥士駐紮紅涯山莊邊界線。”

他語氣平淡,眼睛卻在發亮,熱血卻在沸騰。

不是因為天下萬民的臣服。

而是由於,眼前浮現一幅畫麵,越來越清晰,很清晰,各路英雄豪傑奮力血拚的景象,倒下去的景象,流露絕望眼神的景象……

他已感覺到那種殘酷搏殺帶來的身心的愉悅。

雖然,他不會去參與這種低級的屠戮行動。

東方血歡抱拳領命,道:“東方遵命。”

衣明朗哈哈兩聲,長身而起,道:“好了,一切安排妥當了。”

他步下石級,道:“我要閉關半月,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擾我。”

“老大,那我們做什麽呀?”

西門血喜與北郭血情搶到衣明朗前麵急急問道。

衣明朗揚眉道:“當然是陪我去閉關了。”

“不要啊老大,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四個一直在閉關。我想出去玩玩了。”

西門苦著臉叫道。北郭皺著眉點頭附和。

衣明朗突地怒道:“眼看火派快完蛋了,也不知道援助!?”

西門麵現些微怯懦,道:“老大,你說過沒有你的命令不準調用魔鬥士的。”

衣明朗怒道:“豬腦子,火派被滅了,你們也不知道機動處事嗎?”

他手一伸,抓住西門的衣襟。

西門一閃,飛掠遠去。他道:“老大,你的命令誰敢變啊?我出去有點事情。”

衣明朗飛身追去。

北郭亦追去。他道:“老大,西門他真的有事情,他和瑩澈姑娘半年前有個約會,至今沒施行呢。”

西門咒罵道:“北郭你這個大笨豬,老大聽了這個理由更不會讓我出去了。”

遠空,兩個身影被一個身影抓住,消失。

灰白的穹蒼,暈紅的陽光,使得雪後冬晨顯得更是寒意重重。

樹枝上的孤葉瑟縮更加劇烈了。

寒風卷來,孤葉隨風而去。它將埋入土地,化作春泥,為不久綻放的春花供給養料。

寸許厚的積雪緩緩地融化,泡軟了地表,馬蹄一踏一個印子。

綿延數百裏的山麓,兩匹健馬一前一後急馳而過,留下一路馬蹄印子。

後麵的男子揚聲道:“古靈,風太大,慢點吧。”

策馬飛馳的古靈每個字都聽到了,但是,她反而更是加快了騎速。

後麵的男子隻有歎息一聲,緊緊追隨。

古靈心急如焚,匆匆用完早膳便帶了一名派中甲等弟子,舒嘯,出來尋找傅足。

古九本來命令十位甲等弟子跟她出來。根據是:人多力量大,安全係數高。

但是,她沒要,隻帶了一個護衛。她從來不喜歡前擁後簇。

古九心想,她女兒精靈古怪,獨自遊曆江湖多年,隨機應變的本事也算是上流。因而就由她去了。

這一次,古九錯了。頭腦再聰明,也是敵不過大拳頭的。當然,這不怪她,她不是未卜先知。

古靈的心情昨夜是思念與甜密,今早多了一份酸澀。晨起後,看了一下靈犀鏡,其中竟然多了一位女子,美豔無方,風情異域。她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傅足身側,柔柔弱弱的樣子,似乎她離開傅足就不能活了。豈有此理!

她看到,傅足與綠發美女從山中下來,在山腳下步行。那地方是木派領地,因為山腳矗立一塊巨石,形狀似一頭臥虎,所以這座大山叫——臥虎山。

於是,她迫不及待出來找他。

這時,她掏出靈犀鏡再看,懊惱地輕叫一聲,糟了,又不知道傅足所在地是何處了。那地方太普通,沒有標誌性的特征。

她陡然勒住韁繩,飛身下馬,麵向舒嘯。

舒嘯大吃一驚,拉轉韁繩命令馬兒向旁移開。距離太近,馬速太快,它來不及旁移,撞向古靈。

舒嘯驚駭大叫:“小心!”他可是奉命出來保護古靈的,不要最後讓自己這個保衛者誤傷了,那是多麽不堪設想的情況。

不用擔心,馬嘴貼上古靈額頭的霎那間,她閃身避過了。

好險!

馬兒向前奔出數丈,方停足。

舒嘯掉轉馬頭,噠噠溜回來。

他下馬,拍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驚魂未定,臉色灰白。

他喘了幾口氣,方平靜。

他瞪她,責備道:“古靈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若有個三長兩斷,我怎麽……”

什麽怎麽?當然是怎麽向古九交待。

古靈一跺腳,噘起小嘴,輕蹙眉尖,嗔道:“我不是好好的嗎?你不要凶巴巴的,我已經很煩了。”

美麗女孩的嗔怒非但不容易看到,而且不但不難看,反而另有一種明麗。

舒嘯拍拍腦門,翻翻白眼,語氣平和道:“古靈,你為什麽生氣?有點不正常啊。”

雖然按派中的規矩,掌門之子是眾位弟子們的老大,不是大師兄就是大師姐。但,她比他小十來歲,在他眼裏,她是一個小妹妹,很可愛的小妹妹。近來,聽派中師兄弟們交頭接耳,說少掌門不如以前活潑了。

舒嘯一手搭上她的肩,像兄長一樣的口吻關心道:“古靈,有什麽話跟我這個……這個大哥說說好嗎?”他斟酌著用詞,稍微猶疑,勇敢地吐出“大哥”兩字。

大哥!這個具有親情的稱呼多麽讓人溫暖,猶其在這個心情鬱悶的時刻。

古靈仰頭凝視他,左看看右看看,一會兒,欣然道:“大哥,嗯,你做我大哥很合適,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睿智的眼睛,讓人感到安全。”

她歎息一聲,放開馬韁,向前邊慢步,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可能是小心眼吧。我有點氣他,我地點固定,他四處漂泊,難覓其蹤,他可以來找我,可他為什麽不?”

他,當然是傅足。

全木派的人都知道,大人物傅足與他們的少掌門彼此愛慕。

甚至,天下各派都知曉。

舒嘯走在她旁邊,沉默片刻,道:“古靈,你看上的人一定不會差。我想,他是要來找你的,可能有什麽事,所以才……”

一句話衝醒古靈,對啊,綠美人那麽柔弱的樣子像個平凡女,一點江湖女子的練達獨立氣質都沒有。難道……難道她遇到什麽困難,傅足在幫助她?

嗯,一定是這樣。正如舒嘯所言,我古靈看上的人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