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想通了,心情就會變得明朗。

心情明朗了,言行舉止便會明快起來。

大道上,兩騎健馬一前一後奔馳,仿佛與風在賽跑。

後麵的馬兒在急急追趕,馭馬的人表情奇特,難以言喻,氣惱中夾著欣喜,欣喜中裹著氣惱。不過,可以看出,喜悅似乎多了那麽一點點。

“古靈,你都不急著找他了,還騎這麽快幹什麽?”舒嘯再次揚聲叫道。

他雙腿一夾馬腹,緊緊跟上。稍一放鬆,便與古靈落下一大截。他心裏感歎,老天,他本是一個沉穩成熟的男子,從來不曾叫過,大聲言語也沒有過,說話屬於溫文型的。今天,護衛古靈出來尋覓心上人,竟然已經叫了三四次。怪不得那支六人尋人組總說,跟古靈在一起,隨時有意外發生,心髒脆弱的人趁早敬而遠之。

“舒嘯,我們去玩玩不好嗎?我半年沒在人間走動了,這次好好地去轉轉。說不定就碰上傅足了呢,他那人隻能邂逅,不能強覓。”古靈回首輕快地說著。

她長長的烏發在風中飄揚,秀顏上很有光彩。心中僅有的那一點陰霾已經散去,因為胸懷開闊了。

她心情好了,就不叫自己大哥了。真是過河拆橋的小精靈。不過,她心情好,叫起“舒嘯”兩字格外好聽清麗。舒嘯愉快的心想。

他加快馬速追到她旁邊。

他道:“古靈,現在兵荒馬亂不比從前了,還是回莊子安全。”

古靈頭一歪,很幸福的樣子,道:“我命大,不會有事的。知道為什麽嗎?”

舒嘯道:“為什麽?”

古靈道:“傅足命大,他喜歡我,所以我的命也大。”

舒嘯心中笑道:“這是什麽邏輯?每個人的命運是不同的。”

但,他嘴上說:“是啊,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天施予人間的寵愛被你們占了百分之八十。”

古靈樂得飛飛,道:“我覺得我的幸運多過幸福。遇見一個喜歡的男孩子,他一下子也就喜歡上我了。你說怪不怪?沒有那些讓人煩亂的多角戀,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幸運?”

幸運嗎?不好說。

至少很長段時間內,不是幸運,是黴運。

為什麽?

因為,傅足喜歡的人是,她。

宇宙中無數雙眼睛盯著傅足,包括與他關係最密切的人。

突然,大道上,憑空豎起一片光幕,白得刺眼。

兩騎人馬悄無聲息地消失。

這是一個通往異空間的入口,叫天琴空間。

古靈在天琴空間受到“金絲鳥”式的待遇,關在籠子裏的小鳥凝注自由的無垠天空,那個滋味沒的形容啊。

當傅足見到她時,她雖然美麗依舊,容顏上卻已失卻許多光彩。傅足那個心疼啊,不可言喻。

這在後文將有詳述。

十一月二十,辰時。紅涯山莊。

萬餘名山莊人眾擠滿各個走道與山頭,彈冠相慶,歡呼聲響徹雲霄。

他們口中稱頌的就是一個人,少掌門衣明朗。

仆人們說:“少掌門真是了不起呀,他常常不歸家,原來秘密培植軍隊去了!”

弟子們說:“少掌門出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長老們說:“火派的輝煌時代,百年難得一見啊!”

掌門衣華魄寢室。

他仍臥在**,眼睛閉著,靜靜地睡著。

這是半年來,他睡得最香的一回,最長的一回。

震天價的聲響驚醒他,雙目暴睜,叫道:“一劍,一劍。”

一劍,掌門的貼身仆人,照料他的一切生活瑣事。

他從外室快步走來。

他年約四十,身形瘦削頎長,長方臉型,五官端正,下頜一縷漆黑的稀須。

他走起路來與旁人並無什麽不同,卻有一種罕見的穩,似一座大山,不可撼動。

他,一股儒家風骨自他身上突顯。

這樣的人,不應該是仆人。

但是,他確是仆人。

因為他的一言九鼎,絕不失信,所以他成了一位仆人,仆齡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是名震四野的劍客。

成功的劍客,殺的人絕不會少。

他不會玄功,卻殺過大把的使玄功的人,其中有一位掌門,衣華魄的父親,衣魂。

他的一招“你倒下”快異絕倫,罕逢敵手,玄功也不禁黯然失色。

但是,他輸給了衣華魄。

決戰前,約定,輸的一方如果活著就做勝方的仆人,直到勝方死去方可重得自由。

他輸了,心服口服。

他一劍刺在衣華魄的心髒上,劍尖穿透後背露出尺許。

這時,衣華魄在他眼裏已經是個死人。

對於死人,不需要警惕。

他就輸在勝利的邊緣上。

快要不行的衣華魄,突然手一抬,一柄匕首幻刃刺進他咽喉,隻要再進一分他就斃命。

而,他的劍再也不能多刺進一分,動也不能動。他呼吸將竭,他沒有力氣。

然後,衣華魄一步一步後退,從劍上將自己抽了出來。

他手中的幻刃一直刺在他咽喉上。

最後,衣華魄勝了。

後來,衣華魄告訴一劍,為什麽勝的是他?他的五髒六腑可以移動。

這也是一劍無時無刻不在疑惑的。他聽後,仰首說了一句名言真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於是,他做了最好的仆人。像他是最好的劍客一樣。

衣華魄沒殺他,因為他是難得的劍客,能將傳統武功揮灑得勝過玄功,這樣的人才死了多可惜。

衣華魄知道,如果他不會移動五髒六腑,他也是一劍的劍下亡魂。

一招“你倒下”雖然招式簡捷的質樸,卻有如天際劃過的流星,刹那間的輝煌,永恒的神聖。

“一劍,是不是兵臨城下了?”乍醒的衣華魄急急問道。他神色緊張,額頭冒出一排細密的汗珠。

“掌門,你再聽聽是什麽聲音?”一劍立在床邊,溫和道。

咦,又是歡呼聲,又有什麽喜事?

輝煌的時代?戰無不勝?軍隊?

衣華魄豎耳凝聽片刻,神色漸漸平和,這些聲音都是讚揚他兒子的。

“一劍,這是怎麽回事?”他仍疑惑。

“少掌門派了幾萬大軍保護山莊來了。”一劍道。

“是嗎?他哪來的這許多大軍?”他說。下床。顯然,他是要親自去察看察看。

嗬,萬人空巷啊。

莊中弟子仆人們全出來了,人頭攢動,聯袂成雲。

擁擠的門人讓道,衣華魄與一劍從山腰一步步來到至高點,山巔,極目四周。

一支數目龐大的軍隊,遍布在紅涯山的山腳,山腰,山頂,每五尺就一個崗位。可謂是壁壘森嚴,防範緊密。

這是支年輕而英武的軍隊,他們個個清一色的內穿緊身黑皮裝,外罩黑披風,寸寬的火紅鋼圈戴在額頭,雙手藏在披風內。

“掌門,我派憋屈了半年,這下可要揚眉吐氣,居高臨下了。”一個洪亮愉快的聲音從左下方遊來,“少掌門當真是當代神龍,絕世英傑。”說完,此人仰首一陣哈哈,好不快意舒暢。

他大步移到衣華魄身側,恭敬地一個頷首。

他身高七尺九寸,虎背熊腰,方正麵孔,雙目精灼,威武雄壯。

他是雲一開,年約四十,是衣華魄同輩師兄弟,目前是火派八大長老之一。

衣華魄回他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

這一切讓人振奮的輝煌可是他兒子用快樂換來的。

作為父親,兒子最重要。

作為掌門,派係最重要。

但是,人心是肉長的。肉長的心就會有自私的一麵。

權衡輕重,還是兒子的痛是他最深徹的痛。

衣華魄心中黯然,隻能在內心沉重地歎息。

他不能大聲地說——我要我的兒子,不要火派!

火派六城八十一鎮數百萬人口難道不比他的一個兒子重要?

隻要他一說,內患,必將洶湧而起,甚至遠勝於外憂。

他的心矛盾而痛苦,額頭滲出茂密的小汗珠。

這在冬日看來是不合時令的。

他身體虛,哪裏能受得了山巔烈風的侵襲?

不知情的人十個人有九個這樣認為。

一劍知道真相。

然而,他是忠實的仆人,因此應該做仆人該做的事。

雲一開,目現關懷,道:“掌門,你身體欠佳,外麵天寒風大,還是回房休養吧。”

衣華魄淡淡道:“雲師弟,我沒事。”他指指那些黑武士,“他們是從哪裏來?”

雲一開眼睛發亮,道:“掌門,誰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來,他們一下子就出現在山莊各處。”

這不是魔術是什麽?衣華魄眉頭皺了下,道:“哦,是少掌門帶他們來的嗎?”

雲一開道:“正是。我這就叫少掌門來。”他飛離開去。

不多時,衣華魄眼前出現一張清秀熟悉的麵孔。

他不禁欲攬兒子入懷。

這是東方血歡,不是衣明朗。所以他走上前在他耳邊低言幾句。

然後,東方血歡下山去了。

不可思議,天下竟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衣華魄目現驚訝。

他如果知道,還有三個少年和他兒子相像,他會作何表情?

雲一開看著掌門,指著遠去的少掌門,納悶道:“少掌門他……他……”

他怎麽不多待一會兒?

衣華魄微微笑道:“少掌門叫我安心休養。”

這是真心的微笑。東方血歡轉達衣明朗的問候與關愛。

他心中感慨,兒子長大了,知道關心父親了,感覺真好。如果沒有那不幸的魔遇,會更好。

兒子長大本是幸福的事,可是同時那種沉重的哀傷縈繞心間。

他拍拍雲一開肩膀,道:“雲師弟,這幾日派中瑣事你們八大長老可要多操心啊。”說完,他與一劍下山,回寢室。

雲一開大聲道:“掌門就請一萬個放心吧。”他目送掌門遠去。他心中在奇怪:“為什麽少掌門這樣有出息了,掌門不怎麽高興呢?”

辰時兩刻,東方血歡帶領十萬魔鬥士遍布於火派的方圓五千多公裏的邊界線。

辰時三刻,南宮血樂帶領的二十萬魔鬥士對水派的除卻首城以外的五個邊城同時發起攻擊,猛烈而殘酷。

魔鬥士,在紅月亮的世界裏,儲存量無以數計。

他們是用三滴血精與七滴水精加以膨脹形成人類成年男性的外表,然後,植入思想,好壞各占一半。

他們的思想隻有四個質素,絕對忠誠,狡猾無比,勇往直前,無情無義。

他們無需吃喝,無需睡眠,永不疲倦。

他們是戰爭工具。

這次參與作戰與防衛的三十五萬魔鬥士,右腕俱都戴著寸寬的火紅鋼鐲,這是能量手鐲,用來吸收宇宙的能量,作用:一是維持身體膨脹,二是輸送爆炸因子。

他們額頭戴的鋼圈便是爆炸頭圈,可以對目標射出光束,造成爆炸,無堅不催。

當爆炸某物時,隻要視線對著它,扣起右手拇指,即可隨心所欲實施爆炸。

五把刀在野外屠戮碎屍,他們手中握的刀是飲血魔刀,它可以分辨血質的優劣,凡是精華之血一滴不漏吸進刀身內,糟粕之血就任其灑落流淌。

魔鬥士,便用血之精華為主要原料,融合水之精華,培煉而成。

魔鬥士,從勾兌到成形,需要十二個時辰。

五把刀屠戮的目的便是為了大批量的製造魔鬥士這種戰爭工具。

他們帶著目的做每一件事。

掌握宇宙是他們的終級目標。

有時,五把刀覺得自己很悲哀,他們所做的一切隻是去實現書魔未完成的野心。

有時,五把刀又覺得自己很偉大,稱霸宇宙是強者的夢,是輝煌的事業,是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無論悲哀還是偉大,前方的道路已經鋪好,走下去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