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騎白馬

春天的森林裏, 幾乎一天一個樣子。

上一回月考結束出遊的時候,還是早春風寒,萬物初醒,這一回再來時, 已經是山花爛漫,暖日風悄。

就連幾人身上的衣服,也由厚棉衣換成了薄款春裝。

這一回她們沒有走遠, 而是就在距離霧鎮不遠處的一片山腳停了車。這裏有一片坡地,上麵長滿了野生的油茶樹。

每到春天,油茶樹新長出來的嫩葉會受環境刺激而變異,長成肥厚的大葉片, 初期為淡紅色, 成熟後表麵脫落一層薄膜變成白色狀,可以食用,如水果般清甜可口, 滋味甜蜜, 同樣是備受小孩子們喜愛的零食。

既然趕上了季節,藍姍沒道理不帶他們過來體驗一下。

上回出遊,如果說有什麽遺憾的話, 就是沒能拍照,將難得的體驗記錄下來。所以上回陳悠然去城裏進貨, 特意買了一隻膠卷相機回來。幾百塊的支出, 對她們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 但就連最節儉的藍姍, 也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錢可以再賺,但是彼此在一起的時光,共同經曆的那些瞬間,如果能記錄下來,也是非常有意義的。

相機買回來之後,三人都新鮮了一陣,在房前屋後拍了一圈,還帶去學校拍過。隻是第一批照片拍出來之後,陳嫣然就被嚴令不許再碰照相機了。她拍的照片構圖糟糕重點模糊就不說了,還經常拍糊了,根本看不出照的是什麽,另外還有曝光過度、手指擋住鏡頭之類的問題,不一而足。

即使陳嫣然想據理力爭,麵對鐵一般的事實,也隻好把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所以今天鏡頭由陳悠然獨掌,一路走來,閃光連連,連茶片都顧不上吃。好在藍姍帶了袋子,可以采下來帶回家。

轉過山坡,前麵有一片寬闊的草地。原本是一片開墾出來的土地,後來荒了,雜草和灌木瘋長,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花朵,十分好看。

陳嫣然見藍姍取出桌布鋪在地上,便在一旁道,“我覺得直接坐地上就很好呀!”說著就直接往草地上坐下去。藍姍見狀連忙伸手去拉,卻已經遲了。陳嫣然隻覺得屁股底下一涼,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

“咳咳……”藍姍用拳頭當著鼻子,將到了嘴邊的笑意忍了下去。

“怎麽是濕的?!”陳嫣然抽了一口氣,整個人別扭極了。她疑心自己屁股上已經濕了,但是自己扭頭又看不見,隻能轉過身來背對著陳悠然,“給我看看,是不是打濕了?”

別處也就罷了,這地方弄濕了實在是讓人浮想聯翩。

陳悠然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立刻變成了慘不忍睹,順便還舉起相機拍了一張。

雖然陳嫣然今天穿的不是白色的褲子,但也是淺栗色,現在不但洇濕了一片,還沾上了一點綠色的痕跡,估計她坐下去的時候,壓斷了剛剛長出來的嫩草,沾上了草汁。

雖然自己看不見,但一看她的表情,陳嫣然就知道一定很糟糕,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來,見她拍照,更是尖叫著要撲上來報仇。

“叫你驚驚張張的。這大早上的,露水還沒散呢。”陳悠然架住她,“你這濕了倒不要緊,反正也沒人看見,待會兒就幹了,但是染上草汁,不知道還洗不洗得掉。”

“啊,我的新褲子!”陳嫣然尖叫著,顧不上跟她打架了。

陳小米大概是見她們很熱鬧,也在一邊拍著手笑。藍姍將她放在桌布上,她還扭過頭來,往陳嫣然的方向看。然後看著看著,她竟然就自己扭著身體坐起來了。

“哎呀!”陳悠然立刻眉開眼笑,舉起相機拍了一張,“我們小米真能幹。”

都說三翻六坐,陳小米這會兒還不到六個月,但從小身體就壯實,不怎麽哭鬧,也不怎麽生病,實在是省心得很。看著她一天天長大,實在是叫人成就感爆棚。

就連陳嫣然也放棄了哀悼自己的褲子,湊了過來。

不過她這個姐姐是三人之中不靠譜的,好奇地圍觀了一會兒,忍不住手癢,伸手一推,就讓陳小米重新倒了下去。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視野就發生了變化的陳小米呆住,保持四腳朝天的姿勢片刻,竟然也沒哭,又開始堅強地扭著腰要坐起來。

“你真缺德。”陳悠然瞪陳嫣然。

陳嫣然鼓著臉,“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陳悠然:“……”

其實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春天的陽光很好,四人坐了下來,時不時地吃上一塊茶片。這東西香甜脆爽,好吃不膩,幾乎都是水,不占肚子,實在是極佳的零食。就連陳小米也分到了一小片,抓在手裏,用還沒有長牙的嘴胡亂啃,吃沒吃到不知道,卻是流了一嘴的口水。

陳悠然一手握著帕子,動作麻利地替她擦口水,儼然已經是個熟練工。

藍姍從旁邊扯了一段草葉,放在嘴裏輕輕一吹,就吹出了悠揚的曲調。此時此刻,美人美景,意境十足,陳悠然不由自主地舉起了相機。四四方方的鏡頭將藍姍框住,仿佛處在另一個空間之中。

快門按下去的那一刻,旁邊忽然想起一聲尖嘯。

卻是陳嫣然也抓了一根草葉,開始跟著瞎吹,結果吹出來的聲音非常刺耳,完全打破了藍姍營造出來的氛圍,驚得藍姍都扯斷了手裏的草葉,陳悠然舉著相機的手也抖了抖。

她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把照片拍成了什麽樣,忍不住抬手拍了陳嫣然一把,“要死啊!”

“怎麽我吹的跟你不一樣?”陳嫣然不理她,十分有求知欲地問藍姍。

藍姍道,“我教你。”

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藍姍順便帶上了陳悠然這個學生。可惜姐妹倆在這件事上似乎都沒什麽天賦,藍姍講解了半天的要領,她們也沒吹出個調子來。

“這個可能是太難了。”陳悠然將結果歸結於工具,就一片葉子,力氣大點就能吹破,能吹出聲音就不錯了,何況曲調?她甚至斷言,“大部分人應該都學不會吧?”

藍姍倒是忽然來了興致,“那我教你們做樹皮哨吧,那個要容易一些。”

於是一行人又開始尋找可以剝下樹皮來製作哨子的樹種。

隻是她們的運氣不怎麽好,在這片山林裏轉了半天,都沒有收獲。好在幾人對結果也並不執著,一路走過去,采采野花,摘摘野果,也別有一番樂趣。

陳悠然已經拍光了一卷膠卷,又換了一卷新的。

翻上了這片山坡,站在山頂上往下看,便能看到大片的土地。正是春耕的時節,地裏有不少人在其中忙碌。藍姍帶著她們繞了個路,遠遠避開了人群。

走了沒多遠,陳嫣然忽然叫了起來,“姍姍姐,前麵有匹馬!”

這一帶都是丟了荒的地,因此沒有人。不過因為距離眾人幹活的地方遠,雜草又十分豐茂,有人把牛馬拴在這裏,並不奇怪。但藍姍抬頭看過去,臉上的表情就複雜了起來。

那匹馬是藍家的。

她曾經親手喂過馬草,拉著它去喝水,甚至騎在馬背上奔馳,自然不可能認不出來。

這是一批皮毛呈青色的駿馬,高高壯壯,非常帥氣,溫和的大眼睛掃到藍姍,立刻發出“唏律律”的叫聲,踩著蹄子往這邊走。

陳嫣然以為它是聽見了自己說的話,下意識地往陳悠然身後一跳,但那匹馬卻根本沒有理會她,走到藍姍身邊,低下頭在她身上蹭了蹭,十分溫馴的樣子。

陳悠然已經反映過來了,“這是你家的馬?”

“嗯。”藍姍摸了摸馬頭上的鬃毛,忽發奇想,問道,“你們想騎馬嗎?”

“嗯?”

這個提議顯然有非凡的**力,畢竟對人類而言,速度與馳騁,都是叫人悠然神往的存在。而馬匹作為傳承了數千年的座駕,在無數影視劇中不斷刷存在感,已然成了一種符號。即使陳悠然自己已經有了一輛摩托車,也很難擺脫這種**。

如今有機會體驗,兩人自是欣然同意。

“這樣,我先跑一圈找找手感,然後分別帶你們騎。”藍姍想了想,道。

“就這麽騎嗎?”陳悠然有些擔憂地問。這除了一根韁繩,什麽都沒有啊!

“沒事。”藍姍朝她一笑,牽著馬走到了旁邊。這些開在山上的地,都是一層一層的梯田,她站在上一層,立刻高出了許多,在馬背上一按,就利落地翻身上了馬。

陳悠然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她第一反應不是呆住,而是舉起了相機。

“哢嚓”一聲,藍姍的英姿被她永遠地留在了膠片上。

藍姍提了提韁繩,驅馬前行。一開始還隻是正常的行走,陳悠然和陳嫣然勉強能跟在後麵,但很快就加速變成了小跑,迅速將兩人拋在了腦後。陳悠然舉著相機,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影子,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點悵然若失。

好在藍姍也沒有走遠,在即將脫離視線的前一刻,她調轉了馬頭,又往這邊跑了回來。

陳悠然連忙再次將相機舉起來。藍姍的臉由遠及近,很快就清晰地出現在鏡頭,春風吹拂著她的頭發和衣物,她臉上則是平常很少見的舒展神色。似乎是注意到了陳嫣然的注視,她朝著鏡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舉著相機的手一抖,陳悠然下意識地按下了快門。

不要在意標題裏的白馬,嗯……

抓蟲*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