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發燒了

這天早上, 陳悠然可謂是諸事不順。

起來時她就覺得心裏怦怦地跳, 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給陳小米穿衣服的時候還扯掉了棉衣的一粒扣子。

等到要出門了,關門時手指在門縫裏夾了一下, 疼得她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一時隻知道吸氣, 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到了樓下,又發現車子出了毛病, 無法打火。

去上班路上, 還有一輛摩托車為了躲避擁堵的車流從人行道走, 差點撞到小米, 雖然陳悠然避讓得快,最後隻是自己蹭了一下,沒有受傷,卻也是飽受驚嚇。

種種兆頭,似乎都預示著這一天的不平靜。

但也正因如此,忙忙亂亂, 直到早上十點之後, 陳悠然才忽然反應過來, 這一天藍姍沒有回她的短信。

她自己因為擔憂藍姍的安危, 是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對麵取得聯係的。但她也知道藍姍, 還有正常的校園生活要過, 不能太打擾。比如早上這樣的時間段, 陳悠然就不會打電話, 而是選擇發短信。

疫情公布之後,防治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展開。治療方麵如今還沒什麽有效的手段,但預防工作卻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套標準的流程。

四月中旬之後,大部分學校開始停課,學生們盡量減少活動範圍,算是進行簡單的隔離,每天定時測量體溫,發現疑似病例就立刻單獨隔離觀察。

種種手段之下,目前疫情已經得到了基本的控製,並沒有再毫無防備地蔓延下去。

因為停了課,藍姍早上自然不需要按照課表起床,所以為了避免早上打擾到她,陳悠然一向都是發短信聯係,等她起床之後回複了,再通電話。

但通常來講,有著良好作息習慣的藍姍基本不會起得太晚,超過十點認識前所未有。

意識到這一點,陳悠然立刻慌了神,也顧不上打擾不打擾,立刻撥了電話過去。

無人接聽。

陳悠然一顆心立刻劇烈跳動起來,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定。這一天她幾乎沒做別的事,就一直在反複不停地撥藍姍的電話,斷了又撥,斷了又撥,直到下午,電話才被接起。

“手機借給其他同學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了。”對於這段時間的失聯,藍姍是這樣解釋的。

陳悠然努力壓下心底那一股蠢蠢欲動的不安,說服自己相信對方。

“沒事就好。”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不再發顫,才開口說,“打不通電話,把我嚇壞了。”

她本來還想說說今天那些不祥的預兆,但在麵對藍姍的時候,又不想讓她聽這些不好的話,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藍姍已經盡量在安撫她的不安了。

但事實上,不能親眼看到人,不能親自確認藍姍的安全,陳悠然就不可能真的安下心來。一遍一遍打電話,也隻是聊勝於無的自我安慰。

但眼下,就連交通也開始受到限製,就算她想去北京看藍姍,應該也不太可能了。

而頻繁的電話能夠安撫她的不安,對藍姍來說卻是很大的打擾,她一直配合,已經是因為對陳悠然格外寬容。

總不能得寸進尺。

如此安撫了自己一番後,陳悠然依依不舍地掛斷了電話。

……

“你姐姐?”見藍姍掛了電話就一直怔怔地出神,沉默不語,聶雨欣不由問道。

上回陳悠然出現過後,學校裏很多認識藍姍的人都知道她有個漂亮強勢又有錢的姐姐。對還處在生嫩期的大學生來說,女強人型的陳悠然,是非常拉好感的。

藍姍本來就備受關注,在確定她的家世也不錯之後,就更是成為了許多人的八卦對象。

聶雨欣雖然知道陳悠然並不是藍姍的親姐姐,但也知道兩人關係極好。這段時間,藍姍幾乎每天都要接好幾個她打來的電話,就更是惹人注目。所以這會兒,她不由得開口調侃,語氣裏卻又帶上了幾分羨慕。

年輕人雖然不耐煩被家長管束,但有些時候,又很希望能夠得到來自家庭的關心,尤其是在麵對自己無法應對的情況時。

但真的像陳悠然這樣管束不多,卻又事無巨細都要過問的家長,顯然並不多。

藍姍點點頭,無奈地道,“一刻找不到人都不行,不知道還能瞞多久?”

“怎麽不說實話?”聶雨欣問。

“說了也隻是徒增擔心而已。”藍姍說,“這種時候,沒必要讓她跟著提心吊膽,等情況確定了再說不遲。”

她說著,望了望周圍的環境,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為自己這糟糕的運氣。

北京市有幾千萬人口,有上百所大學,一個學校裏幾萬名學生,偏偏是她身邊出了事。

其實本來她已經答應了聶雨欣,兩人到校外去租房子住,如果能呆在那邊,接觸的人少,安全性也將大大提升。

但在已經有高校出現疫情的情況下,學校為了確保就算爆發疫情也能及時控製,不可能像中小學那樣停課放他們各自回家,隻能對學生進行集中管理,不允許他們隨意離校,畢竟很多學生家在外地,萬一因此將疫情帶到其他地方,更是得不償失。

所以所有人都隻能暫時住在宿舍裏。

偏偏運氣不好,班上有位女同學發了燒。雖然目前還隻是疑似,但她本人還是被單獨隔離起來。這幾天跟她接觸過的人,自然也要暫時隔離,接受觀察。

目前非典的潛伏期一般在4到10天左右,最短的一天,最長甚至達到二十幾天。要確定沒有發燒的跡象,才會讓她們回去。

聶雨欣也歎了一口氣。

其實剛開始,疫情爆發的時候,她媽曾經問過她要不要請假回家。但當時情況還不太嚴重,被她拒絕了,覺得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搞特殊,卻沒想到現在被關在學校裏,出都出不去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聶雨欣為了排遣心頭的不安,還是打算找藍姍說說話。實在不行聊一聊服裝設計相關的內容,哪怕是說說最近的課程進度,也總比自己瞎想要好。

但是她一轉頭,才發現藍姍竟然睡著了。

被用來當做隔離房間的也是一棟宿舍樓。要在這裏度過潛伏期不是短時間的事,所以她們的床鋪也都搬過來了。為了避免交叉感染,還特意進行了分流,兩三人一間。

這個房間就隻住了她們兩人,聶雨欣也不敢隨便出去找別人說話,萬一正好找到處在潛伏期的感染者,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這邊的宿舍一直空著,自然也沒有網。

無所事事地發了一會兒呆,聶雨欣最後還是受不了,選擇了打開藍姍帶來的專業書籍。

當時藍姍帶上這些書的時候,她還曾經嘲笑過,說她“這種情況還不忘學習,真乃我輩楷模”。現在想想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住在這邊跟坐牢似的,再不想辦法打發時間,估計沒等確診就得先瘋了。

直到天色黑下來,吃晚飯的時候,聶雨欣才放下手裏的書,去叫藍姍起床。

然而被她推醒的藍姍,在短暫的茫然之後,就把頭轉向了床裏。聶雨欣還以為對方沒睡醒,正準備調侃幾句,就聽見藍姍用虛弱的聲音說,“你別過來,去叫老師。”

“怎麽……”聶雨欣正要開口發問,突然想到某個可能,不由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都變了,“你確定?”

“應該是發燒了。”藍姍的聲音還是平靜的,“你去叫老師和醫生過來吧,自己離遠一點。”

非典病毒依靠近距離的皮膚接觸、空氣飛沫和□□接觸傳播,保持距離總是沒錯的。

聶雨欣緊緊抓著床框,覺得有些心虛氣短,頭暈眼花,手腳發軟。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那你等一下,我這就去,很快就回來了。”

一邊說一邊往外跑,出去時還在凳子上狠狠撞了一下。

藍姍則是在對著自己的手機發呆。

其實她知道應該瞞不了陳悠然多久,因為平常兩人會在網上視頻聊天,電話更是幾乎沒有斷過。現在不能視頻也就算了,病了之後整個人的精氣神肯定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別人也許聽不出來,但本來就為她懸著心的陳悠然,必然會發現端倪。

但是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放下了手機。

盡量遮掩吧,等遮掩不過去的時候再說。

聶雨欣還沒回來,藍姍艱難地從**爬下來,找到體溫計。

等負責她們的老師和醫生過來,她已經量完了,一臉鎮定的取出體溫計給她們看,高燒38.5度。

雖然發燒也不一定就是感染,也有可能隻是普通的感冒。但是藍姍自己有一種十分強烈的預感,她應該是感染了。

但是真正確認了這一點,她反而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除了還是有些擔憂家裏人得知消息之後會為自己擔心之外,她的心情很平靜。

即使她很清楚地知道,到目前為止,這種病例還沒有具體的治療方法,而且死亡病例也在不斷增加。

藍姍配合地轉到了醫院進行隔離治療。

後來她才知道,這就是著名的小湯山醫院,為了抗擊非典而在短短一個月內建設起來的臨時醫院。

藍姍以為,陳悠然應該很快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她確定自己的掩飾並不高明,推辭的語言更是十分蒼白,陳悠然不可能沒有察覺到。

但是她並沒有像藍姍想的那樣,直接揭破並質問。

而是選擇了裝傻。

藍姍不說,她就不問,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刻意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假裝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