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陸貽林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有一點意外。

好吧,大概是這段時間發生得事情太多,所以……他現在隻是有一點意外而已,馬上就恢複了鎮定。

“你好,可以談一下,我是寧逸慈的大哥。”越封徑直的走到了對方的辦公桌前。

過了幾秒,他見對方沒有答話,又補充到說,“你的父親,他並不知道我來找你談話,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見你一麵,陸經理,你的年歲不小,應該知道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陸貽林愣了下來,幾秒後才反應過了,對方嘴裏自己的父親就是那位寧先生……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他有些不習慣。

“你好,寧先生。”陸貽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雖然很意外,但是基本的禮數還是該有的,陸貽林想了想,那位寧先生的兄長,這麽算起來,對方應該是他的大伯……

“我不姓寧,我姓越,越封。”

見對方露出了意外的神態,越封又補充說,“寧逸慈十七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嫁給了我的父親,我們是再組家庭。”

原來如此……

陸貽林笑著改口,“你好,越先生,要喝什麽嗎?”

“不必了。”對方的聲音低沉, “不管怎麽樣,寧逸慈是你的生父,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你的身上流著他的血。你現在不認他,是因為對他曾經丟下你的事情耿耿於懷?”

提出了問題,不等對方回答,越封又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他當初並沒有拋棄你。”稍稍停頓了下,“你應該知道,他也是現在才知道你的存在,他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你丟了之後,他因為自責割過腕,他現在手上的紋身,就是為了掩蓋那個疤痕而刺上去的,當時被醫院搶救過來,他就忘了以前的事情。”

陸貽林心跳停了一拍,“他……以前自殺過?”

為什麽以前沒人告訴他……雖然他不想和那個人走得太近,卻也希望對方能活得好好的。

越封點了點頭,聲音沒什麽起伏,就像是平述一件普通的事,“嗯,所以你應該能明白,他有多在乎你,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將心比心。他當初對你的在乎,不比你對自己孩子的少。甚至到了現在,逸慈也不允許我來打擾你的生活,哪怕是你一直把他拒之千裏之外。你可能會覺得我站在他的立場上,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孩子突然不見了,你會怎麽辦?”

陸貽林有些迷茫,如果跳跳不見了……他打住了思緒,沒有再想下去。

心裏有幾分的難受。

他有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家庭的孩子丟了,雖然知道無望,父母也窮其一輩子的精力去找的新聞,都會覺得心裏很不好受。

他不由自主的想,如果那個人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情……會不會也這麽找自己?

應該會吧……

“寧逸慈當初才十八歲,你丟了後,他在療養院住了半年,他身體康複之後,我就帶著他去了國外,有意讓他和以前的生活徹底的脫離,那段記憶對他並不美好。一直到這次他回國,遇到了你,也許是上天注定,他現在正在積極接受治療,想要記起當初的事情,哪怕是知道那段記憶並不愉快,因為他覺得對不起你。”

陸貽林嘴巴張了張,他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販子抱走的,他一直介意的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們都沒來找過自己……

為什麽……那麽輕易的就放棄了。

他不知道這裏麵還有這麽一段,陸貽林的嗓子有些幹,半響聲音低低的問了一聲,“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他當時……還發生了什麽事。”

越封眼睛直視對方,突然轉變了話鋒,“你沒有交過女朋友,現在,是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

陸貽林愣了下,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扯到了自己身上,難道對方是衛道士……不讚成同性之間關係過密?

越封聲音淡淡的又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孩子,是你和趙家那位的吧?”

陸貽林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對方的話像是平地丟了個炸彈,讓他久久沒有回過神,對方是從哪兒得到了消息,不可能!這不可能

陸貽林強壓下了心裏的那些驚濤駭浪,讓自己表情看起來盡量自然些,“你是說孩子是我的,還是說是他的?”

聲音有些幹澀。

越封比對方的閱曆多了太多,陸貽林臉上的細微表情,又怎麽會逃過他的眼睛,先前隻是兩分得懷疑,現在已經變成了八方的驀定。

“孩子是趙家老三的,是你幫他生的。”

陸貽林手有些發抖,一直小心隱藏的秘密,就被這個人,這麽輕易的說破,瞬間有種被對方徹底看穿的錯覺。

陸貽林還在強撐,“怎麽可能,先生,我是聽錯了嗎?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

“你不要急著否認,一般的男人,當然不可能生孩子,但是有些卻能夠。”頓了下,越封又說,“陸貽林,你就是寧逸慈當年生下來的,所以你能生孩子,我一點都不意外。”

這些話,就像是耳邊響起一個又一個炸彈,陸貽林已經有些麻木了,隻是無意思的重複對方的話,“你說,我是寧逸慈自己……生的。”

“他那時候情況並不好,十八歲還是少年,他和戀人的在一起被所有人反對,生了你後,走投無路,抱著繈褓裏的你去火車站,想去找已經離開了的戀人,不想卻中途弄丟了你,像是壓垮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終於心如死灰,再也生無可戀。

陸貽林心裏微微的抽痛,隻是無意思的問,“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決絕,選擇那麽極端的方式……他想到少年奔波於人潮湧動的火車站,連著呼吸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胸口很悶,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越封笑了下,“你比他堅強,你也比他開朗,所以,你要比他幸運。”

旁人永遠不能明白那種感受,就算是他在旁邊一直看著,也做不到切身感受。

少年被關在房子裏的時候,曾經笑著和他說過一句話。 一直生活在黑暗裏得人,突然見到了一束光,之後,便再也不能無動於衷的生活在黑暗裏,因為有了貪念。

繁華過後的寂寥,才是最讓人難以忍受。

後來,少年躺在病**,臉色慘白,手腕上纏著厚厚得紗布,大腦燒得已經開始不清醒了,嘴邊喃喃自語的話,像是再問一個人。

你既然是要走的,早知道,當初又何必來。

靜謐的病房,始終沒人回答,唯有少年眼角留下的一行淚,越封上前握住了那雙手。

世界上又哪兒又那麽多“早知道”,就算是有,很多人依然會選擇奮不顧身,為了一個人,迷了心竅迷了眼。

他很想告訴對方,這世界上,有太多的選擇,都不會得到成全,十八歲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麽能這麽輕言放棄。

從那刻起,越封在心裏下了決定,自私也罷,獨斷也罷,拚盡了全力,他要這人以後的人生,平安快樂。

一直到多年後的現在,寧逸慈想盡辦法開始找尋那段缺失的記憶,他才幡然醒悟,也許是自己做錯了。

至少,寧逸慈對將近三十年未見的孩子,充滿了愧疚,這些年來,寧逸慈身邊也未曾有過親近的人,連著要結婚得未婚妻,兩個人的關係也隻是陪伴,他雖然忘記了那個人,心也隨之一並的封閉了。

而另一個人,竟然也在什麽消息都沒有的情況下,找了二十幾年,等了二十幾年,孑然一身。

他以為時間最終會撫平一切,但時間卻也驗證了人心。

越封歎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故意隱瞞了你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原諒他,能接受他。”

陸貽林心裏亂轟轟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本來就在漸漸減少了排斥,在這一刻,心上得天秤,終於往另一邊偏移了。

“你說,是寧逸慈……生了我?”陸貽林緩了過來後,再問了一遍,他還得好好的消化這些話,才能徹底平常心對待。他一直以為自己天賦異稟,也許是基因變異。是電影裏,有人被蜘蛛咬了變成了蜘蛛俠,有人受到了輻射,變成了超能力者。好吧,他的才能隻是比較獵奇,能生孩子……

好吧,想法確實荒誕無稽了些,但是男人生子,本來就是瞎扯淡。

不想現在,眼前的人告訴他,居然是遺傳!

“嗯。”

“我知道了。”

難怪對方會驀定跳跳是他和趙世承的孩子,原來隻是巧合。因為兩個人剛好住在一起,對方又知道他是那種能生孩子的體質,才會這麽推測。

瞎貓遇上了死耗子……

陸貽林想開口解釋一下,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沒必要了,一來對方的推測是事實,他覺得有些心虛,而來,是這種事上,他也不想多說,總覺得有些尷尬。

“陸貽林,我向你道歉,我希望今天和你說的事情,你能夠保密,不要和別人說,這些事逸慈並不知道,如果時候到了,他會自己想起來的。”

陸貽林怔了下,“好的。”

把對方送走了之後,陸貽林一個下午,都坐在椅子上發呆,做什麽都有些不在狀態,到了下班的時間,他把辦公桌收拾了下,準備回家。

他才把車開出來,就接到了鬱悅的電話。

在這之前,他有大半個月沒見到鬱悅人了,陸貽林打電話給對方,那邊的人也是匆匆說了兩句,就立馬掛斷。

電話一接通,鬱悅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陸貽林,我回來了。”

“回哪兒了?”

“我回來了,當然是回到了杉市,丫的我告訴你,不光是你有兒子,我也有了。”

……

陸貽林咳嗽了聲,“難道……你懷孕了?”

“呸呸呸,怎麽可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真的有了個兒子,明天就帶給你看!”

陸貽林怔了下,對方說話語氣不像在開玩笑,但是這麽短的時間,怎麽突然就……陸貽林想不通,交通的高峰期,想著趙世承交代他開車不能接電話,他壓下了心裏的疑惑,“那我先掛了,等見麵了再說。”

說完,拔下了耳機。

陸貽林回到家的時候,跳跳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其實幼兒園的作業還挺多的,跳跳每天都得寫上一個小時。

一些簡單的漢字和算術題,還有英語單詞。

趙世承本來在旁邊看著的,見走進來的人,站了起來,走到人身邊,隨口問道:“你去見過我母親了?”

陸貽林呆了下,“嗯。”

他打量著對方的表情,這人怎麽知道了?

像是看穿了對方心裏的想法,趙世承又說,“她約我一起吃飯,在她走之前,說可以把你一起帶上。”

“這樣啊……”

趙世承有些好笑,他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人,“我倒是意外,她對你倒是大度,你們見過幾次?都說了什麽?”

“那天你約寧先生的時候,我遲到了,就是因為去見了她,還有前幾天,你媽媽又約了我吃飯。”

“她約你吃飯?”趙世承有些詫異。

“也不是,上完了菜,她沒吃就走了。我們也就隨便聊聊,她就問我們一起,家務誰做,飯誰做,我說當然是我,她就沒說什麽了。”陸貽林本來就心虛,對方一問,便像竹筒倒豆子的都說了出來。

趙世承捏了捏對方的臉,“挺好,懂得討婆婆歡心。”

陸貽林拍掉對方的手,糾正道:“那是當然,那是我丈母娘。”

趙世承戲謔的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眼睛不眨的看著對方。

陸貽林覺得是時候該表現一下自己的男子氣概,咳嗽了聲,在對方的注視下,最後說了句,“你們等著,我去做飯。”

瞬間破功。

一周過得很快,第二天又是周五,這次兩個人一起帶著跳跳回梨花村,農莊前期的準備工作都差不多了,大致的框架出來了,要開始細化了。

趙世承作為特別顧問,農莊以後老板娘,有必要去實地考察,然後幫老板提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