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寧逸慈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恰逢周末,陸貽林休班不在酒店。

寧逸慈迫切的想見到對方,想告訴那個的孩子,他暫時不走了,他們可以多出很多的時間相處。

抑製不住心裏的喜悅,寧逸慈幾乎沒有多考慮,就直接去了對方的家裏。

這是兩個月來,自己最輕鬆,也最開心的一刻了。

等站在門口,寧逸慈才反應過來,自己來之前也沒給對方打一個電話,要是對方不在怎麽辦?

聽到門鈴聲,陸貽林迅速的站了起來,他一直在等趙世承,早起的時候,他就打了對方的手機,但是一直不通,他想大概是在飛機上。

所以看到門外麵人的時候,他一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時間,對方不是應該在飛往法國的飛機上嗎?

他記得很清楚,今天一個人回來,一個人要離開。

“爸,你怎麽……來了?”

“我,我不走了,所以,我想來看看你和跳跳。”

對方笑的像個孩子,額頭上有薄汗,看了是匆忙之間趕過來的,陸貽林往後退開了些,“進來說話吧。”

還不到十一點,但是杉市的溫度已經上升到了三十度,沒有空調的室外讓人覺得燥熱。

陸貽林給人倒了杯水,跳跳正趴在桌上寫作業,見有人來了,忙丟下了鉛筆,“爺爺。”

趙世承不在,監督跳跳寫作業的任務,又落到了陸貽林身上。周末的作業,一般都集中在周五的下午寫完,但是周五那天,他和跳跳回到家都快九點了,所以也沒寫。

大抵沒幾個小孩子喜歡寫作業,跳跳一直磨磨蹭蹭的,這不,明天都要上學了,他剛剛檢查了下,還有一半的沒有寫完。

沒辦法,陸貽林這才逮著人,親自看著人寫,跳跳寫得眉頭糾結,所以見人一進來,就湊了上去,把寧逸慈當救星了。

寧逸慈把跳跳摟到了懷裏,聞言細語的問:“怎麽呢,跳跳在寫作業?”

跳跳點了點頭,“好難。”小家夥眼珠子轉了下,把作業本拿了起來,“爺爺,我們一起做吧。”

“好啊。”

跳跳念完一個算術,就等著對方說出答案,然後自己在把填上去,這麽一來,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小家夥眉頭舒展了開,漸漸笑了起來。

陸貽林看得頭都痛了,這小破孩寫作業態度不端正,小聰明倒是多得很。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反正不是遺傳了他。

要平時,他早就巴掌招呼到跳跳屁股上去了,今天寧逸慈在這裏,他克製住沒動手,琢磨在小家夥還挺有眼色,仗勢而為,平時跳跳不敢這樣。

寫完了作業,跳跳興高采烈的跑回房間,把作業放到自己的小書包裏,人也沒有跟著就出來,而是一個人在房間裏玩。

小家夥可能是察覺到自己爸爸臉色有些不對,覺得避其鋒芒,不往槍口上撞。

寧逸慈這才得空和陸貽林說話。

陸貽林得知寧逸慈住到了自己工作的酒店的時候,愣了兩秒。

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幾個月前,趙世承也不打招呼的住了進來,那時候的自己,剛知道對方是四年前那夜同寢的人,隻覺得對方是個濫情的紈絝子弟,又氣又惱,自己怎麽就對這麽個家夥心生好感了?所以對趙世承,他隻想避而遠之。

然後該死的是,那時候趙世承還時不時的撩撥他。

同樣是住進了,不過兩個人的情況不同,他那時候是不能把趙世承給趕走,本著顧客至上的原則。

而現在,這人是自己爹,私心裏,他總覺得每天住酒店開銷太大了。

如果對方暫時不準備回去的話,算下來就很不劃算。

寧逸慈見陸貽林不說話,心裏漸漸有些坎坷,“貽林,我過來,是不是給你添了什麽麻煩。”

陸貽林回過了神,笑了下,“能有什麽麻煩的,酒店本來就是對外營業的,不過短期住酒店還好,時間長了就不舒服,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客房冷冰冰的,而且也不劃算。”

頓了下,陸貽林又問對方,“你看這樣行嗎,你兩天你就先住著吧,我去幫你找房子,看看有什麽合適的。”

“你為我考慮,當然好。”

“那你有什麽要求?”

寧逸慈怔了下,“隻要離著你住的地方近一點就好。”頓了下,又補充說,“這附近的環境治安不錯,交通也方便。”

能離著對方近一點,這是他唯一的要求,他想每天能看到貽林。

“嗯,那我幫你留意著。”對方幾十年沒有回來過,一個人難免孤單,陸貽林也不想對方住的太遠,總歸離得近些會放心很多。

“那就麻煩你了,貽林。”

“又不是什麽大事,你這麽說就有些見外了。”

中午寧逸慈留在這裏吃飯,午飯也是對方搶著做的,陸貽林幫忙打了下手,吃完飯後,又收拾了桌子和刷碗。

跳跳吃完了不久,就趴在沙發上睡了。

幼兒園每天吃完飯後,就會組織午睡,小家夥已經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鍾,這不吃飽就困了,陸貽林輕手輕腳的把人抱回了房間。

寧逸慈手機開始響了兩次,後來就按了靜音,陸貽林也看出了對方有些心不在焉,笑著說,”你有事就先走吧,房子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的。”

他猜出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本來陸貽林覺得自己的父親和那位徐先生是很好的朋友,沒有其他的想法。但是趙世承和他說兩個人關係非比尋常後,他現在去回想,不知道是不是暗示作用,突然覺得兩個人,還真有些不一般……

“那我先走了。”

“嗯。”陸貽林抑製住了發問的衝動。

———

寧逸慈剛從陸貽林那裏走出來,就拿出了手機,剛按了接聽鍵,對方狂暴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在哪裏?你又想一聲不吭的就走?!我告訴你這次你休息又,不管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他想立刻就找到人,最好拿根鐵鏈,把對方拴在身上才能安心。

早上的時候,因為那幾份轉讓的協議書,兩個人起了爭執,他猜想對方應該是在和自己置氣,一直到他問了前台,得知寧逸慈居然悄悄的辦理了退房手續!

徐霄鏑知道的那刻,幾乎覺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他下意識的就覺得對方這是偷偷的離開了!

他立刻讓人去查了寧逸慈的出境記錄,知道對方還在國內,他又通過交通網絡,去查寧逸慈去了哪裏。

但卻什麽都沒有查到。

對方如果有意躲著他,世界這麽大,可能他還真的找不到,一想到這點,徐霄鏑幾乎精神快崩潰。

“我沒有去哪裏,我在貽林這裏。”

“你站在哪裏不要動,哪裏都不要去,我馬上就來。”

手機一直沒有被掛斷,對方像是很怕突然和他失去聯係,徐霄鏑定定的站在原地,一直到,看到徐霄鏑從車上下來,他才把手機從耳邊拿開。

徐霄鏑一把抓起對方的手,就把人往車裏賽,寧逸慈被對方的眼神嚇到了,下意識的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卻被對方的手卻像是鐵鉗一樣,捏得骨頭都開始痛了。

“放手。”

徐霄鏑像是沒聽見一樣,掐著對方的肩膀,“你休息再走。”

不得對方回答,他又回到了駕駛位,“嘭”的一聲關了車門,發動了車子。

停了車,徐霄鏑又把人從車上拽了下來,寧逸慈被對方拽著手腕,隻好亦趨亦步的跟著,來借此減少手腕上的痛苦。

手腕是他的舊傷,對方力道那麽大,他痛的臉色發白。

這是一個陳舊的小區,兩個人走路的姿勢太奇怪,不時又路人投來打量眼光,但是因為走在前麵的男人,臉色陰沉的太嚇人,路人隻敢偷偷的看,沒一個人敢上前詢問。

徐霄鏑帶著人,走近了一棟樓,他拉著人上了三樓,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把人拉進去後,“嘭”的一聲關了門。

“你還記得這裏嗎?在這裏發生的事情?”

寧逸慈扶住牆壁,這個地方他很陌生,但是對方會把自己帶到這裏來,唯一的可能,舊傷自己缺失的那段記憶,曾經來過這裏。

徐霄鏑見對方沉默,嗤笑一聲,“你忘得倒是幹脆,我特意買下了這裏,沒關係,你慢慢想,總會想起來的。”

寧逸慈聽出對方話裏的意思,有些慌張了,“你想幹什麽?”

“這是我們的家啊,我們終於又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徐霄鏑,你聽我說,我沒有想走。我隻是去看看貽林,我從酒店退房,是因為想長期留在這裏,當然不能一直住酒店。”

他痛的全身冒冷汗,但是對方現在顯然情緒不正常,寧逸慈隻好耐著性子去安慰對方,以免對方做出什麽激進的事情。

徐霄鏑的聲音鐵冷,“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一個人就走了。”

“是我不對,我下次一定提前告訴你。你不要這樣,我會覺得你很陌生。”

對方的安撫,讓徐霄鏑漸漸平靜了下來,那些血液裏的暴掠分子平息了。

過了很久,徐霄鏑伸出手去觸碰對方的臉,“我,我以為你走了。”

“我現在站在這裏。”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我們曾經在這間房子,住了一年。”

寧逸慈搖了搖頭,“我也很想起來。”頓了下,他聲音放緩了又說,“不過你可以告訴我,把以前的事情,都說給我聽。”

徐霄鏑一把抱住對方,滿心都是欣喜,“沒關係,你會想起來的。”放開了人,他這才注意到,寧逸慈的唇色白的有些不正常,他剛剛拽著人走了一路。

徐霄鏑低下頭去看,寧逸慈手腕紅了一片,他去握的時候,察覺到對方的手彎的有些不自然,還在輕微的發抖。

“你的手……我們馬上去醫院。”

“沒事,可能是碰倒舊傷了,用藥油揉一下就好,不用去醫院,一會兒就好。”

“那時候……沒有完全恢複過來嗎?”

寧逸慈笑了下,“肌腱粘連出了點問題,一般看不出來,是個小問題。”

簡單的家務沒問題,隻不過,不能畫畫和寫字了。

徐霄鏑心裏耿了下,“我去買藥油,你等著我。”

一屋子都是藥油的味道,寧逸慈四下打量這間房子,“我以前在這裏住過?”

“嗯,我高中的時候住在這裏,開始,你……每個周末會來住兩天,後來你媽媽再婚,你和家裏說去住學校,然後就搬來和我一起住了。”

當初他來杉市,老爺子住的房子,和他的學校,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坐車都得一個小時以上,每天早上八點就上課,他起不來那麽早趕車,寄宿的話,又不慣學校的宿舍。

二十個人一間太臭了,都是臭襪子和臭鞋子的味道,後來,他就在學校的附近,租了這間房子,圖了個舒服自在。

這是個單間,一共就一間房間,寧逸慈立馬就明白對方說的“住一起”是什麽意思,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岔開話題,“這裏有些熱。”

徐霄鏑見著對方臉色不太自然,邊幫對方揉手邊說,“那時候周末,我們可以哪兒都不去,一天都待在房間裏,一張**,抱在一起也不覺得熱。”

年少貪歡,雙方都抱有百分之百的熱情,又是彼此的初戀,有段時間,兩個人過得挺荒唐。

寧逸慈別開了眼,他看到了對方眼裏跳動的火焰,同為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麽,他抽回了手,有些心慌意亂,從簡易的木質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們回去吧。”

徐霄鏑抱住了要走的人,“我經常想,如果我們一直沒有離開這裏多好。”

他趁著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捧著對方的臉,吻了下去,輕輕的,像是對待價值連城的珍寶。

“你不是說要留下來,要找房子嗎?我們還住這裏好不好?,就算你想不起來,也無所謂。”

這次對方沒有推開自己,徐霄鏑手緊緊抱著對方的腰,甚至想,就這麽把這個人揉進自己骨血裏。

下午,陸貽林在網上看了會兒招租的訊息,他住的那個小區,還真有適合的房子在招租。

他幫寧逸慈都找的是家電齊全,精裝修的那種。

寧先生看起來不缺錢,而且平時的生活品質就在那裏,最關鍵得是,他也想對方能住的舒服點,和住酒店的錢比起來,價錢再高的房子,都會顯得很實惠。

所以沒必要在這裏省錢。

和幾個房主聯係好了,陸貽林準備吃完晚飯後,就和寧逸慈去看房子,畢竟房子是對方住的,還是要那人看過滿意才行。

不想他打電話過去,對方卻告知他,自己已經看好了房子,過幾天就能住進去。

對方效率這麽高,陸貽林有些詫異,他又問了對方租的房子在哪個區,寧逸慈報出了小區的名字,陸貽林就更不解了。

據他所知,那個小區有些曆史了,房子都有些老舊,雖然也不是說不能住人,但從酒店搬到那裏,落差還是挺大的,而且畢竟是老房子,室內規劃也不好,可能住起來沒那麽舒適。

“爸,你怎麽突然決定,要住在那邊。”雖然和自己住的這個地方,公交也就十個站,不算遠。

但是著周邊條件優渥的小區不少啊,怎麽偏偏就選到了那邊,陸貽林是在有些想不通。

他甚至想,對方不會是因為不了解具體情況,被人騙了吧,他的這個父親,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很多時候,會讓他覺得有些太……單純?

太顧及別人的感受,做事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唯獨沒把自己考慮進去,搞不好,還真有這個可能。

“我以前在杉市的時候,就住在這邊,所以我想,我現在也住在這裏,可能會想起以前的事。”

“這樣啊,那我就不給你看房了。”頓了頓,陸貽林沒忍住又問,“是你一個人嗎?”

“不是……還有一個朋友。”

“那位徐先生?”

“嗯。”過了很久,對方才應了一聲。

陸貽林徹底明了了,那個姓徐的,窺探他爹!

長輩的事情,輪不到小輩去插手,他也不是那種不開明的人。

再說,照這樣來看,寧逸慈未必對那個人無意。

他鬱悶的是,那個冷冰冰的人,既然窺探他爹,照理說,應該努力和他搞好關係才是。那個人沒有就算了,居然還動不動對自己使用“瞬間冰凍”技能,太不識時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