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簡單的吃完早飯,一行人就準備去看老太太。

四個男人加上一個小孩,剛好坐滿一個車,開車的人是徐霄鏑,寧逸慈坐在副駕駛。

徐霄鏑十六歲就會開車了,是個老司機,車子很穩,勻速的行駛在馬路上。

上班的高峰期,比平時多花了十分鍾才到達目的地,一個看起來有些曆史的小區,地段倒是極好,卻也兼顧鬧市取靜。

陸貽林把跳跳抱了下來,寧逸慈就牽起了跳跳的手,徐霄鏑剛好走在小家夥的另一邊,跳跳自然而然的伸出另一隻手要人來牽,三個人走在並排,跳跳兩邊的手都有了支撐力,走路就不安分了起來,一蹦一跳的。

早上的太陽還不怎麽毒辣,一行人進去的時候,老太太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蘇嘉秋揮手讓站在一邊守著的人先行離開,然後走到了人的跟前,輕輕的叫了聲,“外婆。”

聽見了聲音。老太太抬起了頭,打量著一行的人,眼神有些渾濁,看起來不怎麽清醒,沒有應聲,頭又垂了下去。

徐霄鏑走了過去,幫老太太整理下衣服,聲音有些低,“媽,我和逸慈來看你了,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孫子。”

老太太突然不做聲,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

跳跳走到了陸貽林的身邊,怯怯的看著不做聲的老人,有些害怕的問:“爸爸,她怎麽呢?怎麽不說話啊?她是不是沒聽見我們的話。”

陸貽林怔了下,“這是你的……祖母,她能聽見,隻是她現在生病了,沒有力氣回答我們。”頓了下,陸貽林接著又說,“跳跳,你去摸了摸她,告訴她,你來看她了。”

跳跳一想活潑膽子,上前了一步,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人,“祖母,我們來看你了,你要快點好起來。”

老人終於又抬起了頭,眼神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小孩,半餉笑了下,吐出兩個字,“皮皮。”

蘇嘉秋聽清老人說了什麽後,愣了下神,皮皮是他小舅的乳名,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了,所以乍然聽到,才會這麽吃驚。

他父母在世的時候,便一直叫他小舅作“皮皮”,他父母去世後,母子之間也生分了起來,他小舅一年在家的日子不到一個月。

算起來,他有二十幾年,沒有聽過有人叫過這名字。

徐霄鏑上前了一步,聲音更加的晦澀,“媽,我在這裏,我是皮皮。”

老人忘了從前的事情,頭腦也變得不清楚,但是卻還記得自己小兒子的小名,這幾乎是一種本能。

旁人在怎麽說,老人也不聞不問,視線一直放到跳跳的身上,偶爾會露出一絲笑,顯然是把眼前的孩子,當成自己心愛的小兒子,拉著跳跳的手不放開。

徐霄鏑幫老太太擦完了身體,換了衣服,每次他來了之後,這些事情都不假於人手,又和寧逸慈陪著老太太說了很久的話。

說來也有些感慨,匆匆三十年,當初自己的母親堅決反對兩個人在一起,為了自己兒子,說話重傷過寧逸慈。

而現在,一個因為年邁而變得神誌不清,一個卻已然忘記了從前的事情,盡然以一種奇異得方式,能夠相處的和諧。

一直到夜幕低垂,老太太睡了之後,一行人才離開。

陸貽林把跳跳哄睡了之後,還沒走出門,手機就震動了起來,黑暗裏,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呼吸亂了頻率。

陸貽林走到了陽台上,這才按了接聽鍵,他沒有先開口說話,他想先聽聽對方的聲音。

有種久違的感覺。

“貽林,跳跳睡了嗎?”

“他才睡……”果然有了孩子的兩口子,打電話第一句總是要問問孩子,陸貽林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句。

“你低下頭,往右邊看。”陸貽林心跳亂了拍,對方這麽說,難道是……

他往右下放看去,轉角處果然隱約有個人影,隔得太遠,看得不太真切。

陸貽林不假思索,下意思的就快速的往下麵走,手裏還拽著沒有掛斷的手機。

蘇嘉秋看到匆匆往外走的人,他怔了下,“你這是去那裏?出了什麽事情嗎?”

這麽形色匆匆的,而且都這個時間了。手裏還拿著手機,明顯是才接完電話的。

陸貽林頓住了腳步,說話有些吞吐,“沒有,我出去有些事,一會兒就回來。”

他有些心虛,想著對方要是知道自己這麽著急,是為了見那個人,免不了又要打趣。

蘇嘉秋是什麽人,馬上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他這個弟弟臉上隱約有喜色,眉梢暗含春,想也知道是接了誰的電話,才這麽急著出去。

蘇嘉秋也不說破,笑了笑,“明天的飛機,要是今天不會來,你自己注意時間。”

“好。”陸貽林更覺窘迫,含糊應了聲,匆匆往外走。

他在趙世承麵前停下來的時候,呼吸還有些喘,“你怎麽來了。”

對方衣冠楚楚,神情閑淡,這麽一對比,仿佛他才是匆匆趕來的那個人。

“我想你了,自然就來了。”趙世承說得理所應當,仿佛是吃飯喝水一般稀疏平常。

“你應該提前給我打個電話的。”夜風拂過,陸貽林想想又說,“我明天就走了,你要是晚來一點,我就不在這裏。”

真的是好險。

趙世承笑了笑,“所以說,現在剛好。”

他也是才下飛機不久,因為急著趕過來,上了飛機才想起竟然沒有提前隻會人一聲,。

到兩個小時下了飛機,趙世承又想反正自己都已經到了,不如不說,就當成一個驚喜好了。

“陪我走走吧。”

“嗯。”

趙世承伸手拉住了陸貽林的手,兩個人沿著安靜的小區,靜靜的往前麵走。

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整個世界,仿佛就隻有兩個人。

陸貽林想了下,兩個人有很久沒這麽安靜的走過一段路,他有很多話想要和對方說,但卻不想開口,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原來心裏有一個人,哪怕是兩個人在一起,就這麽安靜的走上一段路,都會覺得快樂。

“我要回去了。”陸貽林想了想,兩個人總不能這麽一直走到天亮,他剛剛和蘇嘉秋說自己一會兒回來,現在已經顯然不止一會兒了。

“不和我一起嗎?”

陸貽林搖了搖頭,想到了蘇嘉秋說得話,他總有些不好意思,而起自己兩個長輩都在,總不好這麽堂而皇之的夜不歸宿……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再來登門拜訪。”趙世承考慮了下,現在都過了十二點,隻怕對方早就睡了,自己這麽貿貿然的去也不合禮數。

總該更正式一些,不如再等一個晚上。

走到要轉角的地方,趙世承放開了手,陸貽林剛停下腳步,對方的手就放到了他的腰上,然後俯身吻了過去。

夜深人靜,兩個人站在燈光照不到得地方,吻的有些忘情。

陸貽林放開了手,兩個人在這麽吻下去,就得擦槍走火了,大晚上也別睡覺了。

“我先回去了,這麽忘了,你路上小心點,到了打我電話。”

“嗯。”

陸貽林剛回過頭,就看到燈光下隱約有影子,好像有人站在那裏……

他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著不會那麽巧吧,定睛看清楚後,就愣在了原地。

怕什麽來什麽。

他不知道那兩個人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又站了多久,臉火燒火燎的開始燙了起來。

不管年紀多大,被長輩看到,總歸會覺得不好意思。

趙世承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兩個人,稍稍思索了下,既然已經被看到了,索性大方的走過去。

陸貽林盡量讓自己看起自然點,“爸,你們怎麽出來了。”

“寧伯父,徐先生。”趙世承開口打招呼,陸貽林觀察對方神色沒有絲毫的異常,不由在心裏佩服這人的心理素質之好,或者說是臉皮之厚。

寧逸慈見陸貽林一直不回來,都過了十二點了,對方手機又自動關機打不通,他不放心,才想著出去找找。

徐霄鏑也不放心寧逸慈這麽晚了,一個人出來,所以兩個人就一去出來找兒子。

沒想到剛出來沒多久,就看到了兒子和人抱在一起。

寧逸慈也有些尷尬,雖然他在法國生活了這麽多年,但是這方麵的作風,絲毫沒被西化,早知道兩個人應該悄悄的離開,避免雙方的尷尬,“世承來了啊,時間很晚了,我們回去說吧。”

徐霄鏑看著趙世承,忍住沒說話,隻是臉色冷了些。

他很想說這人怎麽這麽登徒子,作風開放,但是想著對方和貽林的關係,隻好作罷。

總不能把自己兒子,一並罵了進去。

寧逸慈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水,笑著說,“都這個時間了,本來想著泡壺茶,但是喝茶會影響睡眠,不如喝水。世承你來應該和我們提前說一聲的。”

“是我考慮不周到,我才下飛機不久,想著已經這個時候了,不便叨擾,我住的地方離這裏很近,閑來無事便一個人走了過來。”

“都這麽晚了,世承你今天就別回去了,明天我們回杉市,你在這裏還有事嗎?”

“沒有,我明天和你們一起走。”

“嗯,這樣也好。”

寧逸慈態度大方,三言兩語間,尷尬也就漸漸散了去,隻是這麽晚拉家常有些不合時宜,寧逸慈借口說自己困了,要去休息,放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