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緣分這兩個字是需要碰運氣的話,那麽,秦時墨和槿遲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

秦時墨前腳剛踏進世紀風光,槿遲就從小區門口出來,一夜未歸的秦時墨麵色有些憔悴,淡淡的倦容遍及周身,他慵懶的問了句,“這麽早就出去?”

槿遲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話,可是看著秦時墨落拓的背影朝小區內走去,又覺得恍惚。

秦時墨很少這個樣子,任何時候都是意氣蓬勃,精神煥發的模樣。

昨晚等了一宿都不見青城回來,最後怎麽睡著的都不知道,一大早肚子就餓的咕咕叫,槿遲也隻好起了個早出門來買點東西,卻看見一臉漠然的秦時墨,秦時墨的眼睛帶著幽幽的墨黑,是那樣的黑,深不見底。

耳邊是柔和的微風,不知不覺槿遲已經走到了一家豆漿油條的小攤旁,老板娘熱心的問道,“要點什麽?”

槿遲回過神來,笑嗬嗬的說道,“兩根油條,一杯豆漿,謝謝。”

老板娘四十出頭的模樣,是典型的安靜女子,槿遲自從搬到這裏來,時不時的就看到她在下麵賣些早點之類的東西,偶爾能看到她那個殘疾的丈夫推著輪椅一臉寵愛的過來,“換我來吧!”他說。

老板娘不肯依,想著法子打發自己的丈夫回去,可無論她怎麽說,他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輪椅上,哪也不肯去。

是啊,你就在這裏,叫我上哪去呢?

槿遲接過老板娘遞過來的早點,道了聲謝謝轉身便想走。

“姑娘,零錢!給!”老板娘大叫了一聲。

槿遲怔忡了一會,這才麵帶微笑的說道,“噢,謝謝啊。”

回到住處,早點也差不多解決掉了,槿遲擰開門,準備繼續回去睡個回籠覺,可剛準備爬到被窩好好睡覺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槿遲囁嚅了一聲,拿起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躊躇著到底要不要接,可對方已經掛斷了,槿遲也沒有多想,電話擱到一旁繼續睡覺。

上班的時候,槿遲挪到童佳佳身邊問道,“你和宋宇的婚禮準備的怎麽樣了?”

童佳佳眼神離開了電腦,卻並沒有看向槿遲,說道,“累死了,真不是給人幹的事!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結婚了!”童佳佳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哎,對了,你和那個顧青城怎麽樣了?什麽時候也打算結婚啊?”

驀地提起青城,槿遲笑著說道,“看看吧。不過,你和宋宇結婚我能不能不送紅包啊?”

“你敢!”童佳佳凶狠的眼神直瞪過來,槿遲後怕的說道,“我也就隨便說說,嘿嘿。”

童佳佳立馬喜笑顏開,“還是我們槿遲好!你可別忘了,你還是我和宋宇的紅娘呢!你不送紅包那多不好意思啊!是吧?”

槿遲汗,其實我挺好意思的。

可到底是玩笑話,槿遲看到一臉甜蜜的童佳佳沒有半點羨慕是假的。

下午下班,槿遲決定把辭職的事情回家和青城說一下,也不知道青城現在有沒有回來,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事情,哪怕是麵對麵,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但是他一旦不在身邊,又會後悔,當初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槿遲從來都是在不斷猶豫中,不斷後悔,她曾經後悔過自己的不辭而別,後悔過當初狠絕的離開了自己的母親,後悔沒有給姐姐送別,直到所有的後悔都匯成了一汪涓涓的溪水,她才下了決心要改頭換麵,當機立斷。

沈君河遞過一杯咖啡,望著落拓的秦時墨,問道,“你昨天去哪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秦時墨接過咖啡,淡淡的掃了沈君河一眼,低著頭,看著光潔的地板,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地板擦幹淨之後還真能當鏡子使喚。”

“是啊,你現在正好看看你的樣子,落魄的跟當年從部隊裏逃出來似地。”沈君河瞟了他一眼,見秦時墨還是沒有要解釋的樣子,歎了口氣,問道,“還是因為那個叫什麽沚的?”

“於沚。”秦時墨喝了一口咖啡,提醒道。

“對對對,就是那個什麽於沚,我說時墨你怎麽會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不是聽你說她已經結婚三年了麽?保不準現在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還惦記她幹什麽?”沈君河也是隱隱約約的聽說過一些關於於沚的事情,但也隻是聽說,卻並沒有見過那個女子。

秦時墨當年不肯去部隊接受訓練也是因為於沚,後來還從軍營裏逃了出來,跑到香港找到了沈君河,沈君河當時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向風度翩翩的秦時墨竟然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最後還是在秦時墨母親的要求下,秦家老爺子才勉強答應不再把秦時墨放到軍營裏去接受訓練,秦時墨也就是那時開始偷偷的經營起了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烙’一個烙痕,秦時墨把和於沚的那段僅僅隻有幾個月的感情當作了一段傷痕,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自己。

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絕對的,歲月決定了它的重量,既然那個人來的比較早,那麽,旁的人,即使再怎麽的用心也於事無補吧?

秦時墨的眼眶濕潤了起來,他堅持了太久,以至於到現在他都忘記了當初的堅持是什麽,隻是知道這種堅持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他和於沚的父親有著生意上的往來,也因為這樣,一來二往,本來是狠下心要忘記的人,最終又被牽扯出了若有若無的疼痛,直到那個人成了不能消失的絕對。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於沚時還是自己偶然的一次去A城玩,在那個花好月圓的夜晚,他和她第一次見麵,當時的於沚是多麽的心高氣傲啊,可秦時墨卻偏偏像是黏上了她似地,時不時的嘻皮賴臉的跟著於沚,就這樣在A城逗留了一段時間後,再次回到香港本想把這件事和老爺子說說,可命運卻跟他開了個玩笑,等他滿心歡喜的來到A城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於沚的時候,卻聽到了於沚和顧青城結婚的消息。

屋子裏長時間的寂靜無聲,沈君河吧嗒打開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順手遞給秦時墨一根,秦時墨抬了抬眼皮,淡淡的說了聲,“謝了。”

好半晌,沈君河終於將剩下的煙頭扔到煙灰缸裏,在秦時墨的對麵坐了下來,語重心長的問道,“時墨,你昨天去A城了?”

秦時墨的頭發稍微帶著點淩亂的感覺,整個人一天的不見,就能看到下巴新冒出的青胡子渣,襯衫上的扭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去了兩顆,露出裏麵白皙的皮膚,和臉上稍顯咖啡色的膚色有些不大搭調。

他側著頭,眼角眯起一道弧線,“君河,你一定猜不透我去做了什麽。”

沈君河靜靜的聽著,不禁泛起了好奇心,疑惑的看著他,卻並沒有答話。

“我跑去跟她說,你千萬不能和那個姓顧的小子離婚,然後我還跑去唆使她爸爸不要答應於沚的離婚。”秦時墨忽然笑了起來,“嗬嗬,君河,你說我是不是傻到家了?明明她一離婚我就有希望了,可是我……你說我為什麽要大老遠的跑去跟她說不要離婚?”

“君河,你也許不知道,也對,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來已經開始喜歡上另外一個女人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你說怪不怪?”秦時墨寬厚的巴掌托著額頭,像是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似地。

“每次和她吵嘴就會莫名其妙的興奮,像是吃了興奮劑似地,這種感覺已經很久都沒有了。”秦時墨的頭埋得很低,他似乎很累很累,累到連把頭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的眼皮在打架,他掙紮著起來,又喝了一口咖啡,沒有去看沈君河的眼睛。

沈君河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時墨,你先休息,有什麽事,咱們明天再說。”

不知道什麽時候沈君河已經離開了,秦時墨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心裏不禁涼了半截,他沒有告訴沈君河的是,那個他喜歡的女人姓向,也沒有告訴沈君河的是,他還告訴於沚打電話和向槿遲說顧青城已經結婚三年了。

這是秦時墨第一次有了後怕的感覺,從來他都是義無反顧的朝前走,不在乎旁人的眼神。

可現在不同了,他開始在乎起了那個

叫做向槿遲的女子,在乎她的一舉一動,在乎她的一顰一笑,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越是在乎的人,越感到內心彷徨不安。

從一開始的報複顧青城,變成了自己自私的遊戲,秦時墨抱著頭,頹唐的坐在真皮沙發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槿遲打開門看著已經亮起的燈,像是忽然從極寒的北冰洋回到了帶著溫暖的溫熱地帶,她把包放在沙發上,先是去了廚房,可惜沒有看到青城的影子,接著跑去臥室,也沒有看到半個青城的影子,槿遲嘟著嘴,看到於沚裏亮起的燈光,滿心雀躍的走了過去,敲了敲門,“青城,你回來啦?”

“怎麽樣?有沒有很想我?”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槿遲嬌嗔,“想,怎麽會不想?可想是我了,那你呢?”

青城笑,“怎麽你現在說話的時候都吃糖麽?”

“什麽?”槿遲不解,隨後恍然大悟,竟覺得不好意思,“哪有?”她死不承認的為自己狡辯。

顧青城也是剛剛回到住處的,現在才剛進浴室準備洗澡,衣服已經脫得差不多了,接著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槿遲轉身也去了廚房,今天還真是有想要小露一手的想法。

可是回到廚房看到空****的冰箱,槿遲興趣全無,在考慮要不要下樓去買點東西的上來的時候,臥室的手機響了,聽手機鈴聲應該是青城的,槿遲遲疑的走過去,拿起手機便衝正在洗澡的青城喊道,“青城,你電話來了!”

青城在裏麵洗著熱水澡,熱氣正騰騰的往上冒,他順口就回了句,“你替我接一下。”

槿遲嗯了一聲,摁下了接聽鍵,電話很快的接通了,清新婉轉的女性嗓音柔美的傳來,“青城。”

槿遲的心跳當即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每個吸氣和呼氣就讓遠在電話那頭的女子感覺到自己不是青城似地,槿遲心虛的摸了摸胸口,決定先不出聲,聽聽對方說什麽。

她是第一次下了如此大的決心想要竊聽一點,哪怕隻是一丁點關於青城的任何隱私,這或許有些不堪,可槿遲向來是缺乏安全感的女子,很多時候,她明明看著青城就在自己的麵前,不超過一米的距離,可總感覺青城的背後有很多她不可知的世界,那些世界來自她不曾出現過的三年時光裏。

她很怕,怕她不在的這三年時光,會忽然冒出一個,甚至是兩個女子指著槿遲的鼻子大罵她是狐狸精……

雖然明明她才是最早的那個。

她不是對青城沒有信心,她是對自己,對時間。

電話那頭的女子似乎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並沒有察覺什麽,顧自說開了,“青城,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我今天打電話來也隻是想說這句話,就算……”

槿遲已經聽不下去了,僅僅是在聽到離婚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地,她聽到胸口土崩瓦解的聲音,整顆心被一股腦的全掏空了,她隻能拚命的往前掙紮,再掙紮,可眼前確實一片模糊的陌生境地,迷蒙中,像是被誰輕輕拍了一下肩膀,她終於回到了現實。

慘痛的現實。

青城的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丫頭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槿遲想笑,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笑不起來,她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許哭,要笑著問他,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她死死的盯著青城麵無表情的問道,“你結婚了?”

青城這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他伸手去撿起槿遲掉在地上的電話,猜想應該是於沚已經打電話來了,他克製住自己起伏的心髒,拉住已經有些不安的槿遲說道,“丫頭,你聽我說。”

“你結婚了?”槿遲像是沒有聽到似地,依舊不依不饒的反複問著同一句話……

“你結婚了?”

……

真可笑,那個信誓旦旦說要給自己一個盛大和莊重婚禮的人,竟然已經結婚了?

在三年前?

那他現在和她的關係算什麽?她算是他的情人嗎?

槿遲以為自己日夜擔驚受怕的那些事情,不過是自己多想出來的,可是,在她卸下所有防備的時候,殘忍的現實給了她重重的一擊。

奪門而出的槿遲全身上下什麽也沒有帶,腳上穿著一雙居家拖鞋,她不知道青城追出來沒有,可是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在跑出去的時候嘴裏還是喃喃自語著,“你結婚了?”

那一刻,槿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無助。

之前得到的所有的一切,原來不過是一場華麗的夢。

現在夢醒了,她也徹底的清醒過來,才知道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子,卻並不能給她一生一世。

她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依次亮起的繁華霓虹燈,碩大的廣告牌橫亙在自己的頭頂上方,像是怎麽也逃脫不出的牢籠,把自己困的死死的。

她蹲了下來,在馬路邊上喃喃的哭了起來,可奇怪的是,眼睛裏隻是覺得澀澀的,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

她揉了揉已經紅的發燙的眼眶,自嘲的勾起嘴角,原來眼淚也有幹涸的一天,可是這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天。

槿遲的一顆心如今比黃蓮還苦,可這苦痛卻是無處訴說,她隻能悶聲的把它們咽回肚子裏去,再慢慢的消化掉,日複一日,等到這些傷心和難過可以直接排解出來的時候,也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可眼下,這些傷心和難過經過一道道消化係統,每過一處,便覺得那一處像是死掉了似地,沒有任何的知覺。

整個人也跟著慢慢麻木了,她站了起來,看著身邊經過的一對對有情人,忽然熱淚盈眶,久違的淚水爬滿了整個皺巴巴的臉龐。

她沿著街口的路燈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聽到身邊響起了口哨聲,她回頭冷漠的看了一眼,那個吹口哨的小男生便嘻嘻哈哈的笑開了,“喲,一人呢?”

槿遲沒有搭理她,繼續一個人朝前走,大概是覺得被忽略了,沒有麵子,那個小男生板著臉,有些不悅,“喂!叫你呢!走那麽快幹嗎?”

槿遲低著頭,繼續走。

一旁慫恿的幾個小男生也笑開了,“你看吧,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那個小男生不甘心,冷哼了一聲跑到槿遲麵前,伸出手攔住了槿遲的去路,槿遲根本沒有心情搭理這群小屁孩,甚至連眼皮都沒抬,“讓開。”

“我不讓!”小男生倔脾氣一上來,索性在槿遲麵前擺起了架子。

槿遲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小男生,苦笑道,“哪有你這樣搭訕的?”

“那要怎麽搭訕?”小男生倒是認真好學起來,眼巴巴的看著槿遲等待槿遲的回話。

“你先讓開,我再告訴你。”槿遲說。

小男生卻留了小心眼,“不行,要是你跑了怎麽辦?”

槿遲覺得頭疼,現在的小孩那些美國進口的奶粉都白吃了麽?她半耷拉著眼皮,說道,“你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怕我跑了?”

小男生覺得也對,也就移開了步子,換做和槿遲同行,其他的幾個小男生見狀,也紛紛和槿遲同行,一時之間,槿遲像是當中的老大,忽然多出了這麽多擁戴的娃娃兵。

可是,再多的人擁戴又有什麽用?

她自始至終要的都隻是一個顧青城而已。

後來也不知道聊了什麽,幾個小男生竟然都尊稱槿遲一聲姐姐,槿遲總算是露出了笑臉,“既然你們都喊我姐姐的話,那麽請姐姐吃頓飯不成問題吧?”

幾個小男生嘩啦一聲,“當然沒問題!槿遲姐姐!”

有那麽一秒鍾,槿遲感到了滿足,可伴隨著滿足的是巨大的空虛感和無力感。

當中的一個小男生還主動請纓說要送槿遲回去,槿遲不肯,可那個小男生態度堅決,槿遲也不好再過分的拒絕,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去舒樂那裏暫住一晚。

路上,槿遲盯著前方的高樓大廈問身邊的小男生,“找女朋友了嗎?”

小男生起初還害羞,不肯說,後來才慢吞吞的開口,“沒找呢,不過就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女生,可不知道要怎麽和她告白,所以

……”小男生低著頭,抓耳撓腮,“所以我們才會在街上先示範示範。”

“那你也不怕碰上什麽辣妹?保不準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槿遲啐他。

小男生名叫趙振陽,白白淨淨的,是個典型的小帥哥,可就是臉皮子比較薄,說上幾句話就覺得不好意思,趙振陽看著完全不在狀態的槿遲,還是忍不住問道,“槿遲姐,你是不是失戀了?”

槿遲的腳步會讓你突然的就停住了,她愣在那裏,隨後扯出了一個還算是笑容的笑容對趙振陽說,“難道你不覺得我像是失業了?”

趙振陽搖搖頭,“我雖然不是很懂,可是我知道,隻有失去一個人,才會這樣的強顏歡笑,失去一份工作算什麽?不喜歡還可以換嘛,可是要是失去了一個人的話,人海茫茫,要上哪去找一個和他一摸一樣的人來?”

趙振陽搖頭晃腦,卻並不知道他的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槿遲的心坎裏,像是有人在不斷的往心口處施加壓力,壓得她喘不過起來,她壓低了聲音,卻並沒有說話,隻有她自己才能輕微的感覺到自喉嚨發出的震**,連這震**都帶著蝕骨般的疼痛。

是啊,人海茫茫,上哪去找一個和他一摸一樣的人來?

趙振陽遞過來一包紙巾,“姐,你哭了。”

槿遲一愣,接過趙振陽的紙巾卻並沒有擦眼淚,她隻是不想讓這個小男生感到尷尬,頓了頓,笑了起來,“你小子可是猜錯了,怎麽樣?我的演技還不錯吧?你可被騙了噢,我不過是在玩你而已。”

身邊的小男生趙振陽會心一笑,卻並不惱,“你要是玩我能開心的話也成,可你不要去玩酒,那玩意兒傷身體。”末了,趙振陽又說道,“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我不想說穿,說到底,這也是你心裏的事,就算是說出來我也未必能幫的了你,感情的事旁觀者清,可真正能解決的也隻是當局者而已。”

趙振陽沾沾自喜的看著已經轉過頭來詫異的槿遲,下巴抬得老高,“怎麽樣?我的演技也不錯吧?看看看,你可是有嚇到噢!可別以為我年紀小就什麽都不知道,我明年也是成年人了!”

槿遲覺得好笑,“是是是,成年人,那成年人你什麽時候回家?”

趙振陽得意的說道,“我和槿遲姐你順路呢!”

“哈,原來你小子是想要我和你做個伴啊?我說你怎麽這麽好心還送我回去!”槿遲佯裝生氣,心裏卻酸酸的。

這個自來熟的小男生對她或許並不了解多少,相對的,槿遲也對他毫不知情,如果不是之前他在轉角對她不停的吹著口哨,或許他們之間連最起碼的交集都沒有。

可這個小男生的一言一行卻讓槿遲的心裏充滿了感激,在這個傷心的時刻,身邊還是有人和自己共進退,陪著自己一起回家,在深夜的馬路上發出清脆般的聲音,快到舒樂住處的時候,槿遲忽然無比莊重的轉過身對趙振陽說了聲,“謝謝。”

趙振陽哦了一聲,撇開了話題,“槿遲姐你住這裏啊?那為什麽我每天都走這條路卻沒有見過你一次?”

傻瓜,並不是每天都走同一條路就會碰上的,隻有你真正用心注意到了一個人,你才會發現你幾乎和他每天都擦肩而過。

槿遲很想這麽跟趙振陽說,可轉念一想,畢竟她並不是住在這裏,隻好訕訕的笑道,“哪那麽容易遇上啊,要不然全中國的人你不是要認識一半了?”

趙振陽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那倒也是。”

一路上槿遲還在擔心舒樂會不會不在,畢竟她的手機還有錢包都不在身上,想打個電話給舒樂都城問題,好在門鈴剛嗯響舒樂就貼著麵膜急急的應了聲,“來了來了。”

打開門的一霎那,舒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放大了瞳孔,還是不安的問道,“天啊,槿遲?你怎麽來了?”

槿遲笑,“怎麽?不歡迎我麽?還是金屋藏嬌了啊?”說著故意隱藏情緒作出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了!”舒樂馬上把槿遲拉了進去,還一個勁的嘮叨,“現在可算是真正的金屋藏嬌了啊!”

舒樂的屋子是典型的單身貴族居所,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到處都透著單一的感覺,舒樂倒了一杯牛奶,遞給槿遲,槿遲坐了下來,雙手接過杯子,卻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隻好胡亂的尋找話題,“君河最近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唄。”舒樂聳聳肩,“哎,前兩天你們不是見麵了嗎?槿遲,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你和顧青城……他怎麽了?”

顧青城三個字宛如春風般迎麵撲打而來,槿遲立刻清醒了許多,她搖搖頭,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舒樂,“沒……沒事,不過是吵了一架。”

舒樂雖然不相信,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她了解槿遲,她所說的不過是吵了一架絕對不是單單隻吵了架那麽簡單,要不然,她也不是向槿遲了。

舒樂找來一身衣服扔給槿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行了,先去洗個澡吧,我上會網。”

萬事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的地步,在槿遲才進去洗澡的時候,顧青城的電話接踵而來,打到了舒樂的手機上,舒樂看著來電顯示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關上的浴室門,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大約過了幾秒鍾,她摁下了接聽鍵。

意料之中的事,可在顧青城詢問槿遲是否來找舒樂時,舒樂撒了謊,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電話那頭顧青城的焦躁不安和緊張,可是她不能對不起槿遲,既然槿遲什麽都不想說,她便是鐵了心不想讓她管這件事。然而舒樂也算是個熱心腸的女子,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她也不會把槿遲隨便的送回去。

槿遲從來不胡鬧,不任性,向來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該做什麽,而她這次的不告而別,一定有莫大的原因。

她聽到電話那端顧青城低沉的聲音傳來,“如果她到了你這,你能通知我一下嗎?”

舒樂說了聲好,然後掛斷了電話。

像是無端的被拋進了深邃的宇宙洪荒般孤獨無助,她決定等槿遲出來的時候好好問問槿遲。

槿遲這個澡洗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舒樂已經把《大話西遊》的前半段差不多快看完了,槿遲還沒有出來,就在差不多忘記槿遲還在的時候,電影忽然卡住了,網速太慢的原因,舒樂憤憤的把播放器關掉,查看了一眼正在下載的軟件,還剩百分之零點九,可這百分之零點九像是人死之前的苟延殘喘,它總是留著那麽一點氣在那裏,看的人心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在終於傳來“滴”的一聲之後,槿遲也穿著睡衣出來了,頭發濕答答的,已經有水漬順著頭發末梢往下滴落,一滴一滴的落到了生硬的地磚上,槿遲笑著問道,“吹風機在哪裏?”

舒樂遞了過來,欲言又止,槿遲擰開開關,呼呼的熱風撲麵而來,帶著異樣的躁動和沸騰,她把頭發撥動了幾下,順著發根開始吹風。

“剛剛……顧青城打電話來了。”舒樂說。

槿遲手裏的吹風機差點就摔倒了地上,她忽然討厭起自己的懦弱和膽怯,怕什麽?不過是聽到顧青城三個字而已,可是,可是為什麽在隻是聽到這三個字之後,她整個人的氣勢便落了下去,心像被狠狠的剜去了一塊,很疼很疼,隔著血肉的疼痛。

她想起曾經一筆一劃專注的寫下顧青城三個字時的執著和幸福,她以為隻要把顧青城這三個字寫下來,刻下來,那麽,那個人是不是也會隨著這個名字落地生根,最後開花?

她曾經以為全世界最最重要的這幾個字,顧青城。她說,青城木槿遲遲開,隻有先有了這座城,她這朵木槿花才能兀自開放的轟轟烈烈。

她曾經把那個人,當作她心裏唯一的城。你不來,城門不開。

小時候,爸爸總是忙,媽媽也忙,可是爸爸還是會抽出時間來給她講童話故事,她記得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裏麵就有那呢個咒語,他說一聲“芝麻開門”門就開了。

她覺得好奇,世界上當真有這麽神奇的事情嗎?

直到某一天,遇上某個人,相濡以沫,她才明白當中的不朽和神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