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樂照顧顧青城一直到夜幕降臨時分,看著呼吸漸漸平緩的顧青城,麵容才算得到了緩解,可這樣一來,又想起了一件大事。

姚林還在醫院等她呢!

舒樂是個急性子,這會看著已經穩定下來的顧青城,提起挎包匆匆就往醫院趕,風風火火的趕到醫院又忘了把在家準備好的小米粥端過來,這邊姚母正等著她的粥充饑呢!

也怪舒樂昨天一個勁的說自己熬粥過來給姚母吃,也好好盡盡孝道,可現在粥是沒有看到,舒樂渾身上下還殘留的一絲酒氣讓姚母敏銳的察覺到了。

姚母支了姚林出去,舒樂坐到跟前,問道,“阿姨,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不舒服咱找醫生看看。”

姚母搖搖頭,“閨女啊,你是不是和林子吵架了?林子這孩子也真是,這個大的人了,怎麽也不知道讓著點你?”

“不過,閨女,我老太婆不是說了嗎?有什麽委屈直接跟我說,可別一個人獨自悶在心裏,這樣會憋壞的,要是林子不聽你的話,你也跟我老太婆說,我老太婆雖然幫不上你什麽忙,可好歹也能說上幾句話,林子他也不敢不聽。閨女,你啊,都聽明白了嗎?”

舒樂一個勁的點頭,眼裏充滿了感激,她握著姚母的手,直說道,“阿姨,我知道,我知道。”

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姚林站在門外聽著這一幕,內心如大雪紛飛般惆悵,定在那裏,卻並不知道進去要說什麽。

秦時墨說,好男人是不抽煙的,所以我向來不是個好男人。有時候,為了目的,我會不擇手段。

沈君河在一天之類接到無數個電話,都是公司員工的電話,無非就是關切的問一些關於他和秦時墨的事情,依照沈君河看來,關心是假,八卦才是真。

他把手機電板卸了下來,掏出另一隻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槿遲坐在客廳,朦朧間像是聽到君河說,“嗯,就這樣,明天上午,兩張去巴黎的機票。剩下的不必我再多說了吧?……你應該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槿遲探出耳朵,看到沈君河掛斷電話笑眯眯的朝她走來,不禁問道,“你最近怎麽都不去公司了?”

“不是還有時墨嘛。”沈君河笑,“機票我已經定好了,明天八點,飛往巴黎。”

槿遲遲鈍了一下,巴黎啊……

她昨天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趣,忽然提議結婚一定要去巴黎,要在埃菲爾鐵塔下麵見證這張世紀婚禮。她笑嗬嗬的指著電腦屏幕上的埃菲爾鐵塔,本來想說話,可腦海中卻總是出現顧青城那張臉,那張不可一世飛揚跋扈,卻又溫柔可人的臉。

他深情的看著她說,“丫頭,你看,我終於給了你一個全世界最最莊嚴的婚禮。”

她哭花了臉。

沈君河不明所以,他伸手過去攬過她的肩,放進自己的懷裏,像是在給寶寶唱搖籃曲似地,他說,“槿遲,不管以前怎麽樣,也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你要記住,我永遠就站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

於是理所當然的有了這兩張巴黎的機票,機票到手的那一刻,槿遲很想攬著那個人的脖子大叫,可是恍惚回神,才看清楚,那個笑意盈盈的人,並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她覺得惋惜。

說不想他是假的,好幾次槿遲半夜被噩夢驚醒,嚇得臉色發白,可是睜開眼睛就是一片虛無,觸手可及的領域裏,除了冰冷的空氣,還是空氣。

現在,沈君河就坐在她的身邊,沈君河是那樣的愛她,甚至超過了他的生命。誰說時間不能淹沒一切,也許,他們幾年的感情根本不算什麽,也許,時間的洪澇一來,就自然而然的湮沒在其中。

幾米說:當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喜歡你。當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喜歡上你。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卻愛上你。是你走的太快,還是我跟不上你的腳步?我們錯過了諾亞方舟,錯過了泰坦尼克號,錯過了一切驚險與不驚險,我們還要繼續錯過。但是,請允許我說這樣自私的話,多年後,你若未嫁,我若未娶,那、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在還沒有遇上沈君河的時候,她遇上了青城,在愛上青城的時候,沈君河甚至還不知道在哪裏,當她終於離開青城來到香港的時候,她遇到了沈君河。

遇上沈君河的時候,她還愛著青城,就算是現在依舊愛著。

可是,愛情畢竟不是白熾燈,想亮的時候就能亮。

然而,我們也許還忘了日久生情這樣的感情,日複一日的情感疊加在一起,即便不是愛情,那麽,那份感情也會如同小溪匯成江河最後越積越多的。

飛機上,她緊張不安的盯著自己攤開的掌心,曾經有看相的先生說過她的命,算命的先生搖搖頭,一副玄機的樣子說道,“玄,真是玄。”槿遲不解,那個時候的槿遲還很年幼,之所以會相信莫須有的學說,完全是因為好奇。

她等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問故作玄虛的算命先生,先生搖頭晃腦,“小姑娘,你看這。”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沐浴在陽光中,然後一直向著陽光最耀眼的地方合緊了手掌,掌心向著自己,背朝陽光,五個手指密合的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到一絲穿掌而過的陽光。

然後迅速的把手收回,對著一臉茫然的槿遲說,“看到沒?我的手啊,密不透風,連陽光都透不過來,你再看看你的。”

槿遲有樣學樣,也跟著把手背朝著太陽,五指合攏。

依稀還是能看到陽光的影子,正透著細小的指尖縫隙偷偷的溜進來,宛如一根根穿牆而過的繡花針,那樣的亮,亮的人睜不開眼睛。

槿遲抬頭看著算命先生,發出好奇,“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怎麽努力也不能阻擋住全部的陽光?為什麽?”

算命先生當時隻是說了一句,此乃天意便轉身離去。

槿遲愣在原地,可怎麽也猜測不到個中涵義,直到現在,槿遲忽然想起那句話的意思,天意?

是不是不管她抓的怎麽緊,握的怎麽牢靠,始終都在不知不覺的失去什麽?那些握都握不住的東西,像是抓在手心裏的細沙,抓的越緊,掉的越快。

既然不能挽留,那就還他自由。

沈君河看出她的不安,輕輕的把手放在她的掌心,安慰一般,隻是眼神交匯,卻並沒有多說什麽,彼此心領神會。槿遲拿出一本書來看,還是上次沈君河帶她一起出去的時候買的,和沈君河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更像是知己,能彼此托付一些心事,並不擔心有任何的人或者事物前來打攪。

沈君河轉過頭去,把手重新收回來,隨手翻開了她的書,“《佳期如夢》?”他問的很隨和,兩人看起來反而更像是紅顏知己一般。

她說,“嗯,上次一起買的,怎麽?不記得了?”

她笑,“怎麽會不記得,我隻是沒有想到你還帶在身邊。”

槿遲也跟著笑了起來,很安然,“對於珍貴的東西,我一直隨身攜帶,也許,這本書並不顯得多麽的珍貴,可是,我感慨這裏麵的情感,感慨佳期這個女子,感慨世事變遷,一切物非人亦非。”

沈君河弄了下眼睛架子,鋥亮的眼鏡片瞬間反射出槿遲一大塊好看的臉頰,沈君河說,“你還真是感慨多,我記得上次咱們一起吃西餐也是這樣,你說你看小說看的哭紅了眼,我當時就覺得太矯情,可是沒想到,和你在一起,我也喜歡做一些矯情的事。”沈君河哂笑,“這本書我以前也看過,可惜結局不圓滿,槿遲,有時候,後來者未必就比先前的那個差,東子那麽喜歡佳期,他們應該在一起的。”

槿遲覺得窘迫,也隻能撇開話題,故意和沈君河去談論一些關於書的內容,可意外的是,沈君河居然頭頭是道,有時候連槿遲都說不上的話題,沈君河滔滔不絕,儼然一個正在舌槍唇戰的演說家正在進行**的演說。

也許,是該試著和沈君河相處的,也許,那麽長的時間以來,一直忽略了身邊的人……有多麽的……優秀

一下飛機就有人前來接機,沈君河牽著槿遲的手,槿遲雖然表麵上有些不自然,可到底還是給足了君河麵子。她這個人就是這樣,隻要是合得來的男子,在外麵會盡量給足他們的麵子,並不會做多少出格的事情,讓他們難堪。

她會像隻喝醉酒的小貓咪,繾綣安詳的睡在男主人的懷抱裏,不吵也不鬧。

兩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子替他們接過一個旅行箱,出了機場就開了一輛加長版的林肯招搖過市,槿遲不勝唏噓,心想這個沈君河是不是太過與奢侈了一些,可放眼望去,四周三三兩兩的車子無一例外的都是豪華型的加長車,槿遲低著頭,也不說話。

在飛機上坐了十多個小時,槿遲幾次沉沉的睡過去,現在反而精神抖擻,四處看著這個印象中浪漫無比,自己卻從未到過的陌生城市,到達巴黎的時候,差不多天剛剛亮,初初時分,槿遲還以為自己因為時差的關係倒不過來,可現在看來自己完全像是打了雞血似地。

上了車,沈君河和那兩個人的其中一個在交談,槿遲也沒有細心去傾聽,她有個習慣,隻要是別人在說話,她都不會刻意去傾聽什麽,相反的,她會讓自己看著窗外,或者是想別的。

沈君河認真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時而蹙眉,時而淺笑,有時會回過頭來看一眼槿遲,接著又回到談話之中。清晨的霞光透著稀薄的雲朵,漸漸的散開了,光芒四射。

槿遲盯著窗外看到一對上了年紀的老人,老太太挽著老頭子的手臂,兩個人談笑風生,很美好的一幅風景,是很多年後,槿遲一直期盼的一個場景。

她嘴角露出彎彎的笑意,越發看的動情,沈君河不知道她在看什麽,竟然看的這樣的開心,也跟著湊過去一起看,槿遲這才感覺耳後有凝重的呼吸聲,回過頭的時候,鼻尖差點就碰上了他的。她笑,“你在看什麽?”

沈君河好奇,“你在看什麽?我看你笑得這麽歡。”

“噢,沒事,隨便看看而已。這個巴黎,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呢。”

“噢?哪裏不一樣了?是雲朵不一樣,還是天空不一樣?還是說月亮不一樣?不過,月亮得到了晚上才能看出來到底是不是比香港的圓。”

“你還真信呐?”槿遲嘟著嘴,“月亮圓不圓跟我也沒有什麽關係,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還是清晨,看起來,總是少了那份人間煙火的景致,也許是巴黎這個名字被賦予了太多不一樣的意義,漸漸的也就遠離了人間煙火。”槿遲繼續說,“總是感覺哪裏不一樣。”

“你這是想家了吧?”沈君河笑,“哪裏有什麽一樣不一樣的,因為這裏不是香港,所以你很自然的把這裏拿來和你熟悉的香港比較,看著看著也覺得哪裏不一樣,其實,槿遲,最重要的不是白駒過隙的風景,而是身邊的那個人,你能答應嫁給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槿遲,所以,現在隻要你的一句話,你說回香港,我們立刻就動身。”

“不……不要。”槿遲慌忙製止,她哪裏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讓沈君河再次動多大的幹戈,她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天的素麵朝天讓她的精神看起來更是差到了極點,雖然是努力的在恢複心情,可到底這傷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了的。

槿遲盯著沈君河說,“君河,你不要為我做這麽多,我怕我有天會被你的愛壓垮,再也沒有辦法站起來,我彌補不了。”

沈君河說,“不要緊,你壓垮了我就做你的輪椅,你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我也不需要你彌補,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的把自己吃胖,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其實比較喜歡胖胖的女人。”

她呆了半晌,這才說了句好。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要落下來,她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甚至連他給予她的愛,她都覺得是一種虧欠,怕有朝一日自己無力償還。

可他什麽都不要,他隻說,“你現在的唯一任務就是把自己吃胖,你不知道吧?我其實比較喜歡胖胖的女人。”

顧青城捏著槿遲的手機連續發了一上午的呆,直到香港公司的老總打電話來詢問青城已經請了快兩個禮拜的假期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可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青城接著便說出了辭職這兩個字。

好友兼老板的陳誌鵬嚇了一大跳,不安的在電話那頭問道,“青城,你怎麽了?辭職?這麽大的事情你要不要考慮考慮再說?”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青城還跟他說過加薪水的事。

他急了起來,青城是他見過在電腦方麵很有天分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想這麽放過,“是不是薪水問題?青城,你和我朋友這麽久,不會連這點時間都不給我吧?薪水的話,再加百分之五十怎麽樣?”

“誌鵬。”青城說,“不是薪水的問題,公司也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我,我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工作了。”

陳誌鵬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一向視工作如命的青城現在怎麽會說沒有任何心思工作了?而且青城的聲音也不對勁,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地,他猜測著種種可能發生和不可能發生在青城身上的事情,最後還是排除了所有的選項。

在他眼裏,顧青城就是個無敵金剛,他會有什麽問題?

可是,陳誌鵬沒有想到的是,女人卻是金剛的弱點,並不是隻有子彈才能致人死地。

青城頹喪著坐在床邊,頭埋得很低,一直盯著手裏的那隻手機,那隻已經出現些許掉色的黑色手機,他嗯響了一個號碼,電話的那端傳來冷硬刻板的聲音:“您說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掛斷了電話,對著放在耳邊的電話敷衍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槿遲的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這次通了。

青城握在手裏的另一部手機聒噪的響了起來,在手心裏震動著,還是那首槿遲很喜歡的歌,青城沒有做任何的動作,隻是看著電話響起,屏幕上的燈光亮起再暗淡下去,直到最後自動掛斷,他又重新撥通了那個號碼,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電話,在撥號,響起,掛斷中,循環往複。

周而複始,像個永遠也走不出的迷宮。

電話響起的那一刻,他滿心雀躍,卻不去接聽,有時會把電話小心翼翼的拿到耳邊,聽裏麵嘟嘟的等待聲音,有時候會捏著電話,使出了好大的力氣才喊出槿遲兩個字,可聲音哽在喉嚨,隻能看到唇角微動。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翻箱倒櫃的開始找東西,也許,也許能夠找到別的線索。

可是槿遲的東西真的很少,少的讓他局促不安起來,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曾經趁他不在回過一次家,把她的東西都偷偷的帶走了,可四處看了看,那些東西,似乎都擺在本該擺放的位置,一直都在。

他打開抽屜,翻出很久以前看過的那篇《給我一段仁愛路》的稿子,首頁印著一句話,不知道槿遲什麽時候加上去的,“一霎那的意亂情迷,一輩子都難再尋覓,隻怕無限春光來不及一覽無餘。”

她說:那一些,連時間都跟不上的速度,那一人,闌珊處左顧右盼的眼目,那一帶,鎖在你心裏荒蕪的紋路,那一年,巷子裏水餃店散的水霧,都由先前的發生著,成了聯係不上的抽象。

青城的心涼涼的,從頭涼到腳,他想起大學時期和槿遲去巷子裏吃水餃的情景,想起他們在菩提樹下打打鬧鬧的畫麵,想起他拿著槿遲做的那句詩滿世界招搖的模樣。

那天的稿子還沒有看完,今天再看到時候,卻是這樣一番光景,他不知道槿遲後來又修改了多少,或者說,這些字眼是他先前看的過於匆忙而沒有及時看到的。

他不得而知,唯一明白的是,這個他深愛多年的女子給了他全部的愛。

很多人都說我們不會有未來的,我隻是無謂的笑笑,有沒有未來並不是他們說了算,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就夠了。剩下的時間我們就一起去擊敗這些流言和蜚語。

最後,在稿子

的後記部分,青城的眼睛久久的停留在最後一句話上,“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樣懦弱的一件事,患得患失。”

患得患失……

青城忘記了收起手裏的稿子,神色淒慘的坐了下來,坐下的那一刻,椅子劇烈的搖晃了一下,他絲毫沒有差距,繼續盯著這幾個已經看了千萬遍的字眼,茫然若失。

屋子裏的一切擺設因為少了一個人的存在,少了一個人的氣息而變得冰冷起來,青城幾乎不做飯,他隻是整日整日的喝酒,有時候醉的不省人事就打電話給槿遲,聽到電話在自己的另一頭嗡嗡的響起來,像個得了糖果的小孩似地興衝衝的跑過去接,可是等到自己跑到的時候,那邊的電話又掛斷了。

他覺得自己好慘,連自己的女朋友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青城喝酒的次數頻繁起來,家裏的酒很快的喝光了,他直接打電話訂購,那天送酒上門的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小男生,一臉的陽光燦爛,他打開門,看到露出好看笑容的小男生,並不知道來人是做什麽,怒氣衝衝的喊道,“喂,臭小子,你敲門幹什麽?”

腦子裏輕微的酒精在隱隱作祟,有點頭暈,他靠著門,一副誓死捍衛家園的樣子,小男生笑了起來,“先生,這是您之前訂購的酒。”

青城這才恢複了意識,定睛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果然是自己之前訂購的,他轉身走到沙發旁,在茶幾上拿了壓在煙盒下麵的錢,跌跌撞撞的走來,“拿著。”他把錢遞過去,絲毫不猶豫,就連手裏麵的錢是多了少了,也不在乎。

小男生招牌式的笑容掛在臉上,像是漫畫裏跑出來的少年,他穿著白襯衫,看起來應該是工作服,臉上噙著汗珠,他的動作很簡潔,像是受過訓練似地,“先生,我幫您放進去吧,還有,這個錢多給了,這些還給您。”

“給你。”青城說完,自己拎起酒盒就往屋子裏走,砰的一聲關上了公寓大門。

小男生的手僵在半空中,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已經關上了,他拿著錢勾了勾嘴角,不要白不要,算是今天多掙的外快唄。看來下個禮拜又能請蔣曉清逛街了……

青城喝酒醉醺醺的不知日夜,有時候覺得煩躁了,他會翻箱倒櫃去找槿遲曾經用過東西,哪怕是一把木梳,一個橡皮筋,甚至是看過的書,寫過的稿子。

隻要有槿遲氣息存在的地方,青城就會一一尋覓,一一懷念。

很多時候,他其實是清醒的,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自己的酒量越來越好,也許是現在的酒越來越假。他喝了很多,在以為自己終於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看到陽台木桌上的那個筆筒,會站著沉默很久,仿佛整個人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

他歪著頭,以前是一杯一杯的喝酒,現在是直接拎著酒瓶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窗簾被拉的緊緊的,連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都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窩在家裏,他跟自己說,既然自己找不到槿遲,那就站在他們都熟悉的地方等著她回來。

他一直記得槿遲曾經說的那句,“可是青城,你不要讓我找不到你,我會慌。”

所以他一直呆在家裏,哪也不去,哪怕連他都自己都不能肯定槿遲到底會不會回來,可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這天下午,青城接到一個久違的電話,電話是於沚打過來的,青城冷漠的口氣讓於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把想說的話三言兩語說了出來,她說,“青城,爸爸病了,你能回來一趟嗎?”

其實青城已經不介意於沚之前的所作所為,她那麽做,無非也是因為太過於在乎青城,所以想盡一切努力挽留,經過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思考和沉澱,青城慢慢的開始淡化了之前的那些芥蒂。

然而,心裏卻始終有陰影,對於沚也是不冷不熱的態度,於沚的心涼了許多,直到好一會,那頭才靜靜的傳來,“我過兩天回來看看。”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把證件帶齊,我一回來就離婚。”

於沚不敢說話,噢了一聲聽到電話那端一陣一陣的忙音,這才恍然把電話放好。

自從和青城在一起的這幾年,她已經完全把自己的性格磨圓了,是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在外人眼中,她是個秀外慧中,嫻靜漂亮的好媳婦,然而,在青城的眼裏,她卻什麽都不是。

妻子這兩個字在她的身上始終隻是一個名次,沒有任何的生命意義。

她甘心為他,在外人眼中做的天衣無縫,安心的扮演著好媳婦好妻子的角色,甚至都沒有人知道結婚的第一年,她便和青城分床而居。這三年來,公公不斷的旁敲側擊,無非就是想問問她有沒有身孕,爸爸媽媽那邊雖說不急,可到底幾年都沒有動靜,也開始焦躁不安。

她小心安撫,妥善的處理一切關係,盡量做到滴水不漏。

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辛苦和無奈。

有時候甚至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不斷失眠,不斷被噩夢驚醒,就像那天,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麵的她不斷的在那裏斬殺蟒蛇,一條又一條,爬滿了她的視線,爬滿了她的心牆。

像是一條又一條汙濁不堪的蟲子,不斷的啃食自己本就瘦弱的身心,直到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一直忙不停歇的在那裏拿著斧子不停斬殺,可是那些蛇仿佛自己能變化似地,明明看著已經死了,它在地上,又會變成第二條,甚至第三條……

她累的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隻有一個人在那裏孤身奮鬥,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

最後她被嚇醒了過來,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空****的房間裏,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如同萬丈深淵,望不到盡頭。

後來一直睡不著,開始去找髒衣服洗,平生第一次沒有用洗衣機洗衣服,她洗完了床單又洗被套,後來把鞋子和帽子,甚至是手套之類的東西都洗的幹幹淨淨,晾在院子裏像是一道道風景,又像是陳列在博物館展覽的珍品似地,在湛藍的天空下是那樣的幹淨,幹淨的,找不到一丁點的汙垢。

然後她又去擦玻璃,把別墅上上下下的玻璃,隻要能夠得著的地方都擦得幹幹淨淨,仿佛那些玻璃不存在似地,直到晚上,她終於閑下來,看著一雙已經開始發紅,甚至磨得起泡的手,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消停不下來。

看著夜晚一點點的降臨,她更是急躁,仿佛世界末日的來臨,她打通大學時好友的電話,約了出來,一起去逛街K歌。一直折騰到很晚,然而就是那天,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不來這棟別墅的公公竟然來了。

瞧見自己的兒媳婦這副鬼樣子,青城的爸爸很氣氛,可是礙於兩家的關係,青城的爸爸還是克製住了。兩人麵對麵,於沚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用雙手捧著臉,哭了很久,像個長達一個世紀都不曾流過淚的人似地,她哭的很賣力,積壓在心底三年的心酸終於發泄出來。

青城的爸爸慌了手腳,可又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是個內斂的人,向來話很少,以前青城媽媽還在的時候,好歹能說上幾句話,可現在妻子的離世,帶給這個男人更多的是沉默和安靜。

於沚抽出桌上的紙巾,用了一張不夠,又用了第二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聲音漸漸的小下去,隻剩下嗚嗚的哽咽聲,她抽泣著,抬起淚眼朦朧的一張臉,說,“爸爸,對不起。”

青城的爸爸慢慢的點頭,說,“青城還沒有回來?怎麽這次出差這麽久?他上次不是說隻出差幾天?”

“沒,爸爸,他回來過一次,後來公司又派他出差去了。”於沚撒著謊,隻願能度過這一關。

青城的爸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七點多鍾就來了,青城的電話一直占線,你電話也打不通,所以隻好親自過來看看,一家人很久沒在一起聚一聚了,回去吃頓飯吧。”

於沚沒有拒絕,雖然這頓飯直到十二點多鍾才吃,可是她很滿足,有那麽一瞬間,她像把這個秘密一直隱瞞下去,可她愈是這樣的遮遮掩掩,愈是思緒萬千,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本章完)